離秋收開鐮只剩十天,道兩邊農田里的稻穗已然轉黃，清風吹過，掀起陣陣稻浪。

十一個月大的謝已經會站。他站在馬車車廂的小木床上，小手著車窗往外看,笑得合不攏口——這麼多金燦燦啊！

全世界都是！

紅棗擔心兒子摔倒,給小床的前后左右都抵上了羽絨靠枕,但猶不放心的地手扶著,心里吐槽不已：人都說孩子越大越好帶,怎麼換兒子卻是越來越難搞了。

三個月前來家時兒子還肯乖乖地坐寶寶椅，怎麼捆怎麼好。這回坐車卻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不給捆不說,還跟個上了發條的彈簧似的，坐坐站站,沒一刻安靜。

搞得提心吊膽，跟著照看,沒得消停。

“啊？！”

路邊河道游來一群鴨子鵝，謝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手指著告訴紅棗。

紅棗告訴：“鴨子,長脖子扁會游泳的鴨子。”

江州多河道，鄰水的人家都養鴨。

“呀呀！”謝跟著學。

紅棗忍不住笑：“對，鴨鴨！”

紅棗的笑給了謝鼓勵，他知道自己說對了，跟著也笑了，手指著鴨子機械重復：“鴨鴨！”

看著兒子無邪的笑臉，紅棗又忽然覺得：但撇開不肯坐,一路都要扶這件事,兒子其實還蠻可的！

午休的時候,紅棗來一路護送的陸虎道：“這便就要出雉水城地界了，你就別再往前送了，現回去還趕得上進城。”

“不過回去前，我有件事給你，你悄悄地辦。先不要其他人知道。”

陸虎應聲道：“太太吩咐！”

“《養魚經》載昔陶朱公在齊威王問起發家致富方法的時候說‘夫治生之法有五，水畜第一。水畜，所謂魚池也’。”紅棗言道：“陶朱公這段話的意思就是養魚致富。”

自金親見到李玉和兒子后，紅棗一直在想如何提高雉水城近城人的收，即如何把有限的土地資源效益最大化？

怎麼說雉水城都是這世的家鄉。紅棗自是希家鄉人安居樂業，些窮。

江州河道富，是有口皆碑的魚米之鄉。

既然種米的地方有限，紅棗以為可以往魚字上使點勁——別的不說，莊戶們好歹能多些魚吃。

農莊的地租里就有魚，農莊的池塘也都養著魚。陸虎管經著農莊，曾讀過《養魚經》。

現紅棗一說，陸虎就明白了：紅棗怕是想他養魚。

其實養魚這件事分管農莊的陸虎已經在實驗了，只進展有限——他按《養魚經》的法子養魚，一畝魚塘，一年能收三百斤就很好了，本收不到幾萬斤。

不過太太既是提了，陸虎暗想必有緣故，他且聽太太怎麼說。

“是，”陸虎答應道：“小人讀《養魚經》時也覺得陶朱公很了不起，只六畝魚塘，一年便能得五百二十萬錢。”

“這是吹牛！”紅棗可不信。

兩輩子雖只養過金魚，還隨養隨死，但前世卻看過新聞。

新聞里的貧農民承包魚塘一包都是十，二十畝地，一年但能增收個幾萬塊就已數錢數得樂開了花，夠得上上電視告訴人他會養魚。

幾萬塊錢勻到單畝，才幾千塊，合到魚，即便按最便宜的一元一斤算，也才幾千斤。

而前世養魚是什麼技支持，現又是什麼況？

一畝塘萬斤魚，前世的衛星都不敢這麼放！

說到吹牛，還是古人牛！

“你看齊威王如法炮制也才畝產四千尾，”不好提前世，紅棗便引《養魚經》里面的數據拍謊：“怕是寫經的人自己也知道吹過了頭，所以特地加了王在后苑開池，一年得三十萬錢的一段——可見這書里的水分。”

“事實上就是以三十萬錢計，折銀也是三百兩，勻到每畝，便是一年五十兩。老話說得好：人往高走，水往低流。養魚若能真有這份收，世間哪還再有人種田？”

不全都養魚去了嘛？

太太果然見識明白！陸虎心里著實慶幸：不會照本宣科地給他們下人出難題！

不然，別說一畝五十兩，就是五兩，他也要上吊了。

“太太明鑒！”陸虎委實心悅臣服。

“不過養魚能增加收倒是真的！”對于《養魚經》的立意紅棗還是肯定的。

前世國家給貧困戶貧可不就是資金技扶持他們養魚養豬嗎？

“所以我琢磨著，”紅棗道：“是不是可以試試稻田養魚，稻田養鴨！”

除了農莊，一般人家都沒有私家河道，而魚離不開水，由此紅棗就想到了前世在農莊吃過的稻田魚，進而又想到了稻田鴨，稻田蝦。

不過這世的蝦屬于稀罕玩意，不似魚、鴨子養的人多，容易為人接。

紅棗打算等稻田魚、稻田鴨弄出來了，推廣了，有口碑后再弄稻田蝦。

陸虎知道雨后的稻田每能撿到活魚活鱉，很大的也有，但從沒想過還能養魚——稻田的水是連通著河沒錯，但除了大雨，平常稻田里的水深就只六七寸，這能養魚？

魚可不是八爪鰲，水也能活。

家常魚買進家養水桶里，幾天不吃，不死也會瘦。

為啥？還不是因為水。

至于鴨子，就更別提了。鴨子是喜葷吃小蟲螺螄沒錯，但也吃草啊，這要放到田里啃了禾苗咋辦？就是不吃，踐踏了也不影響生產。

陸虎原就不善言辭，震驚之下就更說不出話來了。

紅棗知道陸虎的子，見狀也不以為意。

何況前世不是去農場吃過、見過，也想不到稻田里還能養魚養鴨子。

“當然，這養魚的田地得改造改造。”紅棗把自己所回想起來的農場見識一腦地告訴陸虎：“起碼這田地里的渠得挖寬挖深，給魚足夠的生存空間。再就是田堤要加高，以免大雨沖跑魚。養鴨子倒是容易，普通的田地就可以。”

對于稻田魚、稻田鴨，當時領參觀的導游盡顧介紹味道如何如何了，于養本就講得不多，加上過去這些年，就只記得這麼多了。

“總之，”紅棗最后道：“你先辟幾塊實驗田先試著養養。不過一定記住，無論養魚養鴨，都要以保稻米產量為先。”

“民以食為天。食里糧食稻米是本，魚鴨是末——糧食國家征收、上稅，魚、鴨不上稅。”紅棗告誡道：“陸虎，你若想你實驗出來的這個稻田魚、稻田鴨的種方法能似營養缽一樣得朝廷推廣，就一定記住不要本末倒置。”

不然就是國家利益，不得長久。

謝家呆久了，紅棗現偶爾都能從國家層面考慮問題了。

聞言陸虎明白了紅棗他悄悄辦的意思，叉手道：“小人明白！”

紅棗點頭：“陸虎，你這件事若能辦，哪怕一畝水田只收十斤魚，只養一窩鴨，但于普通莊戶也是很大的助益——最起碼秋收有吃了。”

饒是現今家里準吃，陸虎猶記得早年缺食，見天想吃的苦。

有時夜里做夢都還夢見。

“太太放心，”陸虎承諾道：“小人一定盡心試驗！”

他這輩子最激的事就是一家人在李滿囤手上住上新房吃上，從此人生有了奔頭。

他爹活了心思，送他出來做學徒，為小姐的陪嫁，京里、府城各跑著，經了無數市面。

現既有助人吃的機會，陸虎也愿意嘗試！

紅棗點頭：“好！”

“你慢慢試驗，試驗個三五年都不要。”

一年才種一茬水稻，只一次實驗機會。三五年也就夠三五回試驗，紅棗覺得一點也不多。

陸虎聞言卻是一愣，轉即想到三五年后，現塵囂天上的一年兩已然落定，謝尚再想升就需要新的功績。

比如這稻田魚、稻田鴨。

剛小姐給他的竟然是老爺三五年后的前程！

心念轉過，陸虎激了。他攥拳頭以住心底的雀躍，竭力鎮定道：“小人明白！”

紅棗可不知道陸虎這份心思，知道了也絕對贊同。

一投之以李，報之以桃的俗人，不得稻田魚、稻田鴨能助謝尚升，然后好跟著夫榮妻貴早升誥命，進坤寧宮朝賀時，省了大雪天宮外廣場的西北風。

打發走陸虎，紅棗和護送啟程的曉喜道：“把今兒落腳的莊子的帳拿來我瞧瞧。”

……

看李滿囤、李貴中回來，舒窈知道紅棗已然啟程去了山東，心里悵然：什麼時候才能回趟山東呢？

王氏則拽著李滿囤追問紅棗況。

李滿囤笑道：“放心吧，和家來時一樣，浩浩二十多輛大車，幾十個跟車隨從，且沿途都有莊宅商鋪，吃不了苦！”

“話是這樣說沒錯，”王氏猶自憂心：“但到底還是不比在家，坐臥隨心。而兒那麼小，也不知道適不適應。”

孩子都認生的，說不得要勞累紅棗多照看了！

“沒事！”李滿囤不以為然道：“先家來時兒才剛八個月，現比那時又大了三個月。紅棗做事一貫細致，待兒更是如此。你就別瞎心了。倒是好好想想九月十二咱們去府城的事——剛紅棗可是都跟陸虎說好了！”

“哎？”王氏詫異了：“你給紅棗和外孫送行，扯咱們去府城的事干啥？”

這外人，特別是謝家人見了怎麼想？

真是缺心眼！

“這不是紅棗問我的嗎？”李滿囤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我自然是實話實說！”

他哪里做錯？

“謝家都去了誰？”王氏拿男人沒轍，只能先問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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