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能看出索瑟斯上發的怒氣, 隨著這句話出口與, 他脊背微弓，像是即將撲出的狼, 呈現出蓄勢待發的姿態，連目也著獵食者的兇狠。

布魯斯不得不按住他：“現在不是時候。”

索瑟斯掙了他的手, 但布魯斯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 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無形中流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哥譚意志不是現在才開始虛弱, 的虛弱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如果這是從克拉拉回到哥譚時開始的, 意味著這類儀式已經進行了很多次, 就算多出這一次，形也不會陡然急轉直下。

這一次，索瑟斯終于回頭看了他。

他盯著布魯斯半天，啞著嗓子吐出一個字眼：“好。”

這句話裹著滲人的寒氣和腥氣，像是用染利齒撕碎獵的冰原狼, 但索瑟斯的確克制住了自己, 肩胛緩慢地松弛，最終趨于平靜，和瘋狂的人群一起, 靜靜等待著儀式結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克拉拉上古怪的氣息緩緩散去, 小姑娘的肩膀慢慢放松, 腦袋歪向一旁, 看起來有點疲憊。

主祭人搖響了鈴鐺，清脆的鈴聲回在大會堂里，人們也逐漸從狂熱的氣氛里清醒。

“儀式到此結束，”主祭人說，“下一次，希我們都還會在此地見到彼此，恭迎新神的降臨。”

他將疲憊的克拉拉從座椅上抱下來，牽著走進帷幕，人群也逐漸散開，向著出口水般涌去，布魯斯和索瑟斯趁機躲藏在大會堂的角落里，打算等待著人群全部離開，再潛大會堂深，尋找克拉拉。

不久后，大會堂重新恢復了凝寂，燭火一樣的漸漸熄滅了，只剩下幾盞，燭幽幽晃，濃重的影盤踞在石柱頂端，從穹頂緩慢地向下攀爬，整個大會堂都籠罩在一神而闃寂的氛圍里。

等所有人離開，兩個人無聲無息地離開藏，在帷幕前停下。

布魯斯掃描了一遍帷幕后，確認并沒有守衛，和索瑟斯一前一后閃進了帷幕。

帷幕后依舊是黑暗的甬道，看不到人影，兩側的墻壁上繪滿了像是涂一樣的紅符號，看上去雜無章，盯著看久了，眼前一陣陣眩暈，似乎還能聽到遙遠的地方飄來的歌聲。

和他們想得不一樣，這個小小的邪教似乎沒有其他員，布魯斯和索瑟斯一路深，沒有看到任何人經過的痕跡。

越往深道路越曲折，拐過拐角，道路盡頭出了一點溫暖的，照亮了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門。

蝙蝠俠在門前停下，依舊先掃描了一遍門后的房間，確認房間里只有一個人，他和索瑟斯對視一眼，布魯斯從腰帶上取出□□，迅速打開了門鎖，在輕響響起的瞬間，一手擰開門把手，一閃闖進了房間里。

比他們最糟糕的想象還要好很多，房間里并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既沒有虛影也沒有手，只是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小孩的房間，的墻紙和家，梳妝臺上是小小的首飾柜，里面的頭花和發卡多到從屜里出來，鏡子里倒影出一張寫滿驚訝的小臉，臉上的神真實得不像是被什麼人控制。

克拉拉張地按住梳妝臺的邊緣，向闖進房間的兩個男人，在看到索瑟斯的面孔時，的表先是有些迷茫，讓人似乎能聽到腦海里齒咔嚓運作的聲音，接著，似乎終于從記憶中找到了這張臉，小姑娘稍微放松了一點，但還是怯怯的，帶著點孩子特有的對不悉的年人的警惕：“索瑟斯先生……？”

這句話讓布魯斯和索瑟斯都愣了下。

剛剛在臺上看到那樣的克拉拉，他們都以為這個孩已經被主祭人控制了神智，所以才會順從地任人擺布，但現在看來，事似乎和他們想得有一點不一樣。

不過索瑟斯反應很快，他的眉眼迅速舒展開，剛才的兇狠轉瞬間消失，變了克拉拉悉的懶散：“驚喜嗎？我們來救你了，親的。”

克拉拉眼睛稍稍睜大了一點，一點點驚喜小心翼翼地從眼底探出角。

小孩似乎總是比同齡的男孩更早一點，幾年前的克拉拉就是個有點小大人氣質的小姑娘，經歷了這幾年復雜的經歷之后 ，的氣質似乎更加了。

“主祭人現在在哪里？”布魯斯走到前，屈起一條，將他們的視線拉到同一高度，問。

在聽到這個詞時，克拉拉怔了怔，眼中的驚喜像是霜花一樣迅速消散了，變回了剛才他們在臺上看到空和消沉。

了，輕聲說：“……他晚上才會再過來。”

索瑟斯在這時走到的邊，一只手輕輕覆蓋在的額頭上，克拉拉被得腦袋低了點，乖乖地自下而上向偵探，猶豫了下，小聲說：“我不知道我上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看到之前的事了吧？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在干什麼，我……”

索瑟斯：“我知道。”

聽到他的話，克拉拉終于放下了心，角也有了點笑影。

索瑟斯回給一個笑，但布魯斯注意到，偵探的眼睛并沒有笑。

哪怕再怎麼早，克拉拉依舊只是個孩子，對于年人來說，的演技絕對沒有湛到看不出來問題的地步，因此兩個經驗富的偵探都看得出來一件事。

——在說謊。

不知為何，主祭人并沒有控制克拉拉，雖然選擇了為汲取哥譚力量的祭品，但的自我意識并沒有被抹除。每一次集會，都在傾聽主祭人的傳教，一次又一次，在主祭人的指令下放開自己，去汲取近在咫尺的城市意志，既然這樣，克拉拉不可能不理解自己在做什麼，一定清楚自己在吞噬哥譚。

但沒有反抗。或許是反抗過但是失敗，于是接了這樣的命運，又或許是被教導得甘愿放棄反抗，就像是羊圈里的小羊羔，只知道乖乖跟著頭羊走，哪怕被綁住四肢送到屠刀下，依舊不會去反抗。

這一刻，布魯斯忽然理解了克拉拉之前在臺上時毫無生氣的眼神。

就像主祭人所希的那樣，日復一日的馴化，讓變了一只沉默的羔羊。

……可是明知如此，布魯斯依舊覺得自己無法苛責。

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正在張地看著他。本該是抱著貓咪在花園里笑鬧的小公主，用甜甜的笑容溫暖家人，讓每個看到的人都對的父母羨慕有加，就像所有父母夢想過的完的兒。

但是他的疏忽毀掉了，這個無辜的小姑娘剛剛從黑暗的巢離，就跌了另一黑暗的巢，連求救也無人知曉。

布魯斯不知道這幾年克拉拉到底是怎麼度過的，但看到今天的一幕后，他其實并不是完全猜不出來。

小姑娘微微抿著，不自在地看著他，眼神里滿是卑微的懇求和希冀。

或許說謊了，但布魯斯看得出來，就算如此，吞噬哥譚也不是的本意。

只是想要活下去，于是按照養父的要求去做，選擇說謊，也是不想被他們拋棄，害怕要是他們知道做了錯事，是不是就會拋下，讓繼續在黑暗中沉淪，于是用孩子氣的小聰明對他們瞞，希冀他們能夠真的帶走。

布魯斯想，他本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又怎麼能因為現在的欺騙而擅自下定論呢？

……拉萊耶并不知道邊的同伴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看著眼前的克拉拉，心十分平靜。

在的眼中，眼前的孩是一能量構的模糊人形，能輕而易舉看出克拉拉里能量的流方式，也能看得出來到底遭遇了什麼，現在又于什麼狀態之中。

——現在的克拉拉，已經變了一行走的能量源。

有人改造了的，將煉了現在的形態，無法再像人類一樣通過進食的方式來汲取能量，唯一汲取能量的途徑就是像剛才那樣去吞噬城市意志。的已經沒有了消化食的，就像是寄生在哥譚上的寄生蟲，失去了獨立生存的能力。而且就拉萊耶看來，對克拉拉的改造已經沒有了逆轉的可能。

這也意味著，這個儀式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停止。

只要克拉拉停止吞噬哥譚，甚至只要離開哥譚，就會因為無法攝能量而逐漸枯萎。

但如果放任繼續吞噬下去，哥譚……會消失。

克拉拉還在期待地看著，神滿滿的全是信任。比起不面的蝙蝠俠，克拉拉還是更信任曾經幫找到麗、最后又將從父親手中救出來的偵探。

迎著小姑娘的視線，拉萊耶收回思緒，對笑了下，克拉拉很快被的笑容所安，也出了蒼白的微笑。

克拉拉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對拉萊耶來說并不是需要思考的問題。

能覺到蝙蝠俠的緒，也能猜到他的想法，這讓拉萊耶開始猶豫。

如果將克拉拉的況告訴蝙蝠俠，他應該也會開始猶豫，但是拉萊耶也很清楚，他們猶豫過后做出的決定可能會截然相反。

想要克拉拉活下去，他們只要不阻止的吞噬就好，這樣的話，克拉拉大概會替換哥譚，為新的城市意志。

對拉萊耶來說，如果只能二選一，在哥譚和克拉拉之間，拉萊耶會選哥譚，蝙蝠俠卻……不一定。

因為對蝙蝠俠來說，無論哥譚意志是誰，都沒有什麼區別。

早在城市意志被他所知之前，蝙蝠俠就決定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哥譚，至始至終，他的都是這座城市，而不是城市的意志，就算哥譚意志被替換，他的城市也不會變，哥譚依舊是哥譚。

克拉拉有點害怕兩個男人的沉默，松開握住梳妝臺邊緣的手指，向著他們出手：“你們能……”

的話沒有說完，就看見索瑟斯忽然抬起頭，向房間外：“有人來了。”

蝙蝠俠并不意外于他比自己先一步發現有人接近，哥譚的代行者總不可能和普通人別無兩樣，他不再猶豫，一把抱起克拉拉，帶著沖出房間。

他們來到甬道里，索瑟斯跑在前面引路：“走這邊！”

布魯斯毫不猶豫地跟著他拐彎，腳步聲在寂靜的甬道里回響，布魯斯肩上，克拉拉捂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然而在看到后方的景象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嚨里溢出一聲驚恐的哽咽。

一道道幽影從墻壁里鉆出來，枯瘦的手按住石材，拼命扭軀往外爬，像是從石壁里鉆出的蟲子，鉆出墻壁的幽影則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模糊的面孔上沒有五，和人類幾乎沒有多相像之。

被無數面目模糊的影子盯住，克拉拉瞬間到一陣骨悚然，嚨像是被恐懼堵住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抓住布魯斯服的手指攥住，指甲幾乎陷了他的肩膀。

這時，一只幽影從墻壁里冷不丁鉆出來，干枯的手扣住了的肩膀，把從蝙蝠俠的肩上猛地拽了起來。

“啊！”

幽影帶著它的獵向著黑暗沖去，蝙蝠俠及時發現肩上的克拉拉被搶走，但他擲出的蝙蝠鏢對于幽影毫無作用，直接穿過了他們，釘在了甬道的石壁上。

越來越多的幽影堵住了他們的去路，索瑟斯停下腳步，微微皺眉，出手對準了眼前的幽影，張開，可突然四周涌出了許多穿著長袍的教徒，前赴后繼地撲向索瑟斯，用阻止了他的作。

面對水般的敵人，偵探了牙齒，不耐煩地“嘖”了聲。

他只是抬起眼睛，撲上來的教徒就紛紛失去控制，一個個像是被施加了飛行咒，忽地飛了起來，著甬道的上方，四肢胡劃，但凡他目掃過的地方，教徒接二連三飛起來，脆弱的臉和石壁，不由得發出痛苦的慘聲。

盡管索瑟斯很快解決了敵人，但他和布魯斯還是被耽誤了一瞬，幽影裹著克拉拉，飛向黑暗的深，忽然松開，把摔下去。

“啊！”克拉拉發出一聲尖，閉上了眼睛。

沒有摔在地上，一雙臂膀接住了。

克拉拉抖著睜開眼睛，看到的養父的臉。

著戰戰兢兢的小姑娘，格雷教授輕輕嘆了口氣。

他將手按上的額頭：“你應該聽話的，小羊。”

克拉拉：“爸爸，我……”

剩余的話語扭曲了尖銳的慘聲。

容再度敞開，汲取能量的通道被強行打開，遠比之前更加浩瀚的能量注煉制好的容，無數發的裂紋從稚的上浮現，仿佛下一刻就會承不住而炸裂，在劇痛中不住抖，像是風中瑟瑟發抖的黃葉。

幾乎同時，索瑟斯猛地回過頭。

他的目和甬道深的主祭人遙遙相接，依稀看到了對方邊的笑意。

這和之前悄無聲息的竊取不一樣，那時候，哥譚只是覺力量在流失，卻找不到的位置，因為那時候克拉拉吞噬的能量并不算多，就像是游泳池的裂往外水，很難找到裂的位置。

但現在——

拉萊耶眼睛一眨不眨地向黑暗，仿佛沒有聽見耳邊鷹妖痛苦的.。

雨中郎的雨傘出現在的手中，傘尖流著冰冷的。

哥譚曾經將拉萊耶撿到的狙擊.槍融了雨傘，現在拉萊耶抬起雨傘，槍口對準了遠那道小小的影，目和所有狙擊手一樣，像是深淵般平靜而冰冷。

布魯斯回過頭時，索瑟斯端著雨傘瞄準的影映他的眼中。

直覺在剎那間告訴了他索瑟斯在干什麼，他的目標又是誰，布魯斯幾乎是條件反撲上去，用手抓住雨傘的槍口，吼道：“停下！”

“我真的會開槍的，偵探。”索瑟斯說。

布魯斯沒有回答，只是手掌收，握住了槍口。

他們的對峙發生在甬道的這一頭，而甬道的另一端，克拉拉的慘聲越來越弱，最終變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

太疼了。克拉拉艱難地調整呼吸，想讓自己的痛苦緩解一些。

又想哭了，就像之前每一次從手臺上下來疼得睡不著的夜晚一樣，而那時，的新父親就會出現在的床邊，在驚恐不已地往里面時，耐心地安的緒，告訴這是的命運。

“可是，我好疼……”克拉拉含著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