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高升,澄澈,驅散了黎明之時的涼氣,風吹在上尤其舒適。
司著一襲男子制式的束袖武袍,扮男裝,與秦驚秋并行在駐地后的荒原上。
聽著風中傳來陣陣激昂的練兵之聲,頃刻間二人好似回到了當初在將軍府大營,伴著朝霞,勤練武藝、相互指導的寧靜時。
二人邊走邊聊,一問一答,待走到一巖石凸立之,視野開闊、景宜人,司一袍角,坐下,拔起一草稈,拿在手里扭來折去地把玩。
秦驚秋穿著一甲迎面站在司跟前,較之此前南陵一別,他又長高了些,在這甲胄的加持下,他膛寬闊,五英朗,的鼻梁下是兩瓣紅潤的薄,人心神的好,唯一中不足是他皺著眉,俊逸之中摻了抹銳利。
“所以當初在南陵,你便是憑著我贈你的手環,弄暈了君屹才逃了出來?”
司把弄著草稈,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嗯’了聲。
面對秦驚秋不問清楚不罷休的勁頭,拖了兩個月,司終是不得已將自己逃離南陵的過程,按照一開始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半真半假,自是不能告訴他還有空間瞬移這種神通。
那日借著923的瞬移道,在假山拿到包裹后不久,便消失在了宮里,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了京郊。
那夜雨勢很大,連著下了一整晚,后半夜又打起雷,風雨吹打在上,讓司有了種又回到了最厭惡的冬天的錯覺。
如此惡劣的天氣,一刻也不敢耽擱,冒著大雨連夜往北安趕,同時發出信號聯絡舊部,卻不想消息剛發出去不久,就遇見了秦驚秋。
見他那刻,他騎在馬上渾,衫散,連件擋雨的蓑也沒有,急迫的樣子應是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從榻上爬起來找了。
閃電一照,他臉慘白,像剛從湖里爬出來的水鬼,卻紅著眼眶,里緒復雜,委屈思念居多。
大驚,在他沖過來抱住的那刻,從未有過的喜悅一腦從心尖往外冒,直至此刻,過去了兩個月,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仍舊有種心臟撲通撲通跳的覺。
大抵是因著劫后余生,確定他安然無恙,欣喜若狂吧。
秦驚秋此刻的心境卻和司截然不同,擔憂后怕,滿了痛恨。
“你設計他屏退宮人,之后故意激怒他,和他發生爭吵,趁他不失控傷了他?”
他又問,簡練總結了話里的重點,話音略顯繃,像是在竭力抑著什麼。
司被他問的有些心虛,沒敢抬頭,又‘嗯’了聲。
讓君屹屏退宮人的方法也沒說實話,吹噓一通,略過了二人之間的曖昧糾纏。
雖然這并沒有什麼,和秦驚秋之間沒有那一層關系,也不曾想過要答應與他在一起,當初對君屹說變了心,也只是計劃之故意刺激他的說辭。
可就是不想將這事說與秦驚秋聽,憋屈丟人是一方面,另外……覺得這些事對秦驚秋來說有些殘忍。
秦驚秋對司此刻的解釋毫無質疑,司擔心的事他早便有心理準備,因而此時他并未往司在刻意瞞那方面想,君屹為人強勢,心悅于,二人又是昭告天下的夫妻,朝夕相,發生那事再正常不過。
而對他,并沒有方面的心思,最起碼短時間不會接他。
是他深了許多年的人,他自是因著君屹嘗到了痛心疾首、嫉妒崩潰的滋味,他早就知道嫉妒是種什麼覺,日日鉆心痛苦,永遠無法平復。
但比之更多的是對的心疼,他也恨極了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及時救出來。
之前總不肯說是怎麼從君屹那逃的,任他如何猜也猜不,卻也知道,過程必定艱險不易。
此前春獵,他被送出西山,未等走遠便察覺到了不對,四盡是埋伏好了要抓捕他的人,有備而來,那時他便約猜到了君屹的用意。
對待敵,君屹與蕭玄景都是極其狹隘狠毒之人,除之而后快。
之后,他想盡了辦法去救,他知道是想要離開的,卻不想君屹那般難對付。
他知道君屹在找他,于是便順勢而為在了暗,敵明我暗,時局于他有利。
他借著早先在南陵布下的人手給遞過消息,卻都被攔截了,無一例外,不像是出自君屹之手,但他又想不到其他有立場、有能力做到這事的人。
如此,在某種程度上,他覺得君屹要比蕭玄景更難纏,畢竟他也算是和蕭玄景一同長大,對蕭玄景的為人有一定了解,而對君屹不過是近一兩年才有接。
司態度敷衍,明顯不愿提及此事,秦驚秋也不愿讓再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可有些話,他必須要說。
他蹲下,在驚訝抬頭看向他的瞬間,揪住了手里的草稈,與對視。
他是想握的手的,很想很想,可他不能,還并未允許他喜歡,他早前醉酒犯過,最近兩次重逢,他控制不住抱了,已是越距。
他竭力平復緒,“下次斷不可再有此舉,以犯險,以己為餌,你可想過若君屹是那窮兇極惡之輩,怒急失智,你當如何?”
君屹就是那窮兇極惡之輩!
回想前事,司在心里啐了一口,憤憤不平,憋屈得。
不過憋屈歸憋屈,也沒吃多虧,待在君屹邊的那幾個月,除了昏迷未醒之時,亦捅了他不刀子,攪和了他不好事,之后報復他的計劃亦安排的盡善盡。
擺擺手,將草稈從他手里搶過來,道:“哎呀,我做事一向有分寸,不打沒把握的仗,這點旁人不知你還不知嗎?”
“當日君屹蠱發作,是難得的逃離良機,我故意激怒他,不過是為了加劇蠱蟲對他的影響,放松他警惕,增加事的幾率罷了。”
“休要再提此事了,都過去了,眼下你好好的,沒在南陵遭罪,平安無事,我也安然無恙逃了出來,如此已是最好的結果,其他的都不重要!”
秦驚秋目沉沉,想起自己曾被君屹拿來掣肘威脅,他心中怒氣更甚,已然生出了殺念。
可這卻不是如今最重要的。
他看著司,嚴肅正聲道:“以后再發生這樣的事,你莫要管我,也莫要去管旁人,只管做你該做之事,務必保護好自己,之后再想其他的,舍己為人的事做一次便夠了!”
司‘哼’了聲,“那可不行,我不管誰也不能不管你!”
司一本正經回道,理所當然的偏,落在秦驚秋心里如羽般,起甜的漣漪。
可下一刻,又補充道:“誰讓我是你大哥呢!”
漣漪瞬間被凍結,前后的落差讓秦驚秋眼前一陣眩暈,靜默片刻,抑的封印松一角,他不由得喚出了的名字。
“司,我……”
“嘶——什麼呢?”
司反應極快,揮著草稈了他一下,佯怒,“這什麼地界啊,大哥!”
激烈的緒在口沖撞,司防范后仰的小作并未逃過秦驚秋的眼睛。
他回過神,咽下苦,狼狽起,轉移了話題,“鎮州一戰,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提及戰事,秦驚秋腦子總算清明了些。
不知為何,他近來總有些不安,眼下戰況呈現利好局面,一鼓作氣乘勝追擊,只需攻克鎮州,這一場持續數年的戰事,便可暫時劃上句點。
鎮州是北境國境最靠南部的軍事要塞,地勢奇特,防守森嚴,拓跋域南下參戰的消息他亦早有耳聞,可即便如此,就像方才那中將所言,北境贏不了。
他什麼都知道,包括的行軍計劃他也知道七八,下一步如何走,兵力如何安排……不出意外,不日他們便可班師回朝。
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像是有把刀懸在頭頂,隨時能毀了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
司倒不似秦驚秋這般嚴肅,把手里的草稈拋出去,投壺一般的作,草稈太輕,沒命中心中的目標,輕‘嘖’了聲,又揪起一,重復剛才的作。
與此同時,說道:“都說窮寇莫追,眼下我方雖占據了上風,卻也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按常理,咱們理應趁此機會休養生息,可況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北境荒涼,能在這片荒地上日漸強盛起來的族民,他們骨子里天生有韌勁,吃得苦、耐得住辛勞,若非兩國敵對,北境連年來犯,說實話,我還欣賞他們的。”
“也正因他們骨子里有這韌勁,若讓他們得到息的機會,他們必定會傾盡全力卷土重來,是以,戰是一定要戰的。”
“驚秋,我知你有所顧慮,可為了接下來北地至十年的安穩,這個險還是值得冒的,若無差池,五日后我軍便會發兵鎮州,長驅直。”
秦驚秋握了雙拳,“可是……”
“好了!此事我意已決,詳細計劃待會回了虎帳,我對著輿圖沙盤細說給你聽。說說接下來的計劃吧,這一仗打完了你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