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細查，只以為兒子是傷重不治。

　喪事辦完，他就不搭理夫妻二人。自己搬了出去，還找人特意將他所住的宅子翻修，一副徹底不打算回來與二人同一屋檐下的模樣。

　魯聽安沒有去找他，就當沒這個人。

　父子之間本就不深，說實話，一家人鬧到反目仇的地步，如果魯老爺拎得清，也不會有他的到來。

　李氏徹底沒了希，傷心至極，回家后一病不起。

　娘家的那些人都不來探，自己一個人關在院子里，聽著外面的熱鬧，只覺特別孤單。忽然有個婆子湊了過來，低聲道：“姑，奴婢知道了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氏眼皮都未抬：“若和我有關，那就說來聽聽。”

　“這事和聽寧公子有關。”婆子低聲道：“奴婢剛才在外聽說，聽寧公子的死不是意外。公子是傷得很重，但經過大夫救治，是可以活下來的。”

　李氏霍然睜眼。

　婆子被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不安地挪了挪。

　李氏盯著：：“你知道了什麼？”

　婆子只覺頭皮發麻，強撐著道：“是家中的大公子私底下派人收買了大夫，讓他們對聽寧公子用虎狼之藥，聽寧公子沒能熬過去，這才……”

　越說，面前主子的眼神就越恨。婆子說到后來，聲音都是抖的。

　“此事為真？”李氏瞇起眼質問：“你從哪聽來的？是誰讓你將這些話告訴我的？”

　婆子立即道：“真是奴婢聽來的。”

　李氏惡狠狠道：“來人，這婆子我東西，拖下去杖斃。”

　婆子：“……”簡直不講道理嘛。

　好心好意告訴這件事，結果卻這樣對待自己。眼看外頭有人沖進來取自己命，婆子頓時急了，一閉眼道：“是魯夫人讓奴婢說的。”

　李氏呵呵兩聲：“我當是誰。”霍然起：“你去，讓來見我。”

　這事確實是楚云梨吩咐人告知李氏的，在眼中，大概是夫妻倆害死了魯聽寧，但壞事確確實實是李家兄弟干的，可不樂意替別人頂著這口鍋。

　聽說婆子將事辦砸了，暴了自己。楚云梨也不生氣，給了一些銀子：“帶你孫去治病，然后離開這里。”

　婆子千恩萬謝離開。

　聽說楚云梨要去探李氏，魯聽安非要跟著。

　李家在魯家面前那是一點都傲不起來，聽說夫妻倆到來，李家主親自到了門口迎接。

　說到底，他們還是想讓魯家歸還從李家拿走的東西。

　二人對于李家主的試探就不接茬，很快就到了李氏面前。

　李家主不知道二人的來意，還以為他們是看著曾經的母子分上來探……在他看來，能夠重新和魯家結親是一件好事。

　聽到夫妻倆說要和妹妹單獨相，他雖有些遲疑，卻還是答應了下來，臨走之前囑咐道：“妹妹，好好招待他們，別怠慢了客人。”

　李氏冷冷看著楚云梨：“哥哥放心。”

　這聲音不大對勁，李家主并不能放心。不過，他不敢留在這里太久，就怕惹惱了客人。

　大門關上，屋中只剩下三人。李氏質問道：“趙雙魚，那個婆子是你派來的，你在故意挑撥我和娘家人的，是不是？”

　“這還真不是。”楚云梨一臉坦然：“你兒子沒了，想也知道你會把這筆賬算在我們夫妻頭上。我呢，不怕你恨我們，但卻不喜歡替人扛罪。看你一蹶不振，似乎要死的樣子。想讓你做個明白鬼罷了！”

　李氏瞇起眼：“你沒騙我？”

　魯聽安上前一步擋住了妻子：“那位看著二弟的周大夫，私底下和李家兄弟有來往。我也是在辦喪事時才聽說，周大夫已經帶著全家搬走，聽說在外地置辦了宅子。”說到這里，他滿臉嘲諷：“李家的東西可都是在和魯家結親之后才有的。他們拿著魯家給他好，害了你兒子……”

　李氏眼中憤恨不已，夫妻倆說得這般直白，實在難以欺騙自己李家兄弟無辜。

　“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楚云梨攤手：“不知道。”

　本來夫妻倆還打算對付李氏來著，看如今這樣，也用不著了。

　二人走后，李家主飛快奔進了門：“如何？”

　李氏看著面前的兄長：“佳明他們最近干的好事，你知道麼？”

　聞言，李家主一臉的茫然。

　“什麼事？”

　李氏閉上了眼睛：“將兄弟幾個找來，我要親口問一問他們。”

　想當初，魯老爺派人來清算李家這些年得到的好，私底下還幫了一把。所以才能截留下一些銀子。

　若是夫妻倆所言為真，簡直恨不得掐死當初的自己。不留銀子，兄弟倆也拿不出好收買大夫。

　李家主看妹妹神，知道事不小，立刻派人去尋兄弟幾個。這是大白天，他們不全都在府里，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將人給湊齊。

　看著站在面前的兄弟幾人，李氏最后，將目落在了大公子佳明上：“你找人收買周大夫，讓他對聽寧下毒手，是麼？”

　李佳明嚇了一跳，眼神躲閃：“姑姑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李氏只有一個孩子，對待娘家的這些晚輩，向來疼。還時常讓兒子跟這些表兄弟親近，平時來往甚。看到人這般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就氣得口起伏，顧不得自己子虛弱，強撐著起，上前狠狠一把揪住李佳明的脖頸：“別裝傻。”

　李佳明被這麼揪著，只覺得特別丟臉，下意識手一推。

　李氏子虛弱，本就經不起。只覺肩膀上一大力襲來，站立不住，整個跌坐在地上。

　李家主急忙上前去扶，剛走一步，就對上了妹妹冰冷的目。

　“這……這里面肯定有誤會。”

　李氏哼笑了一聲，看著面前高高低低的五個兄弟，最后將目落在了兄長上：“讓他們滾。我不想再看見他們！”

　李家主也看出來兒子心里有鬼，忙將幾兄弟趕了出去。到了人后，才低聲質問：“佳明，你瘋了麼？”

　李佳明在父親面前，并不瞞自己的所作所為：“先前一心想讓魯聽寧姓李……咱們家的東西確實大半都是因而來，和咱們兄弟好幾個呢，那點銀子分到個人頭上都不多，憑什麼還要分給別人？那魯聽寧只剩下一口氣，我……”

　李家主聽到這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氣得不輕，抬手就揍人。

　李佳明一邊躲閃，一邊辯解：“都是底下的人悄悄干的，我是后來才知道的。爹，你兒子我也不是那麼惡毒的人。”

　李家主私底下查了查，發現確實如兒子所言……事都已經發生，這又是親生兒子，難道還真的能讓他償命？

　說到底，死了的人已經死了，還是活著的人要。他最后將長子押到了妹妹面前，讓其跪著請罪。

　李氏漠然看了一眼，揮手讓他們退下。

　兩個月后的一個深夜，李家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奇怪的是，除了數幾個下人，大部分的人都沒反應。

　眾人想要救火，想要救人，可火熊熊，本就闖不進去。大火一直燒到了天亮，李家人都沒能出來。

　楚云梨后來得知，在大火燒起來之前，有一駕馬車拉著一個婦人離開了李家府邸。

　特意去報了，李氏被帶了回來。

　對于放火傷人之事，沒扛多久就招認了。其實，被帶回來的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整個人都瘋瘋癲癲。

　魯老爺去看過一眼之后，就再未管過此事。

　*

　張氏在李家大火后一個月，搬到了郊外的山上去住。

　山上有個莊子，修得清幽雅致，這些年脾氣古怪，柳老爺邊又不缺解語花，哪怕夫妻倆一開始不錯，后來也漸行漸遠，道德最后相敬如賓，搬走時，柳家主還親自相送，并且表明了自己不樂意讓住外頭。

　張氏已經鐵了心，非要住在山上。

　山上幽靜，柳家主知道一直未能從當年失了孩子的打擊中走出來，勸了幾句無果，便也放棄了。

　他后還有偌大柳家，還有好多孩子。不可能為了一個人放下那些事。

　張氏住的那個山上，半山腰有一座廟宇。沒事就會去坐一坐，聽著廟宇里的鐘聲，整個人也安寧下來。

　這一日夜里，山上下起了大雨，讓張氏沒能按著往日的時辰回自己的莊子。等到雨停，天已經黑了，山路上不好走，張氏回家一路上弄得特別狼狽。

　邊不缺伺候的人，只要已經備好了熱水，半個鐘不到，就已經請到里間洗漱。

　張氏如往常一般揮退了所有人，掉衫后，炮進了桶中，溫熱的水將包裹，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打算閉眼泡一會兒。

　忽然脖頸上有冰涼的覺傳來，頓時嚇一跳，剛想手去，又聽到后有聲冷冷道：“我勸你別，否則我這手一抖，你這脖頸大概就要流了。”

　張氏聽著這聲音悉，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不過，記憶中那人應該沒這本事不知不覺潛到此才對：“趙雙魚？”

　楚云梨輕笑了一聲：“能被夫人認出，好榮幸呢。”

　張氏想到二人之間的恩怨，且自己在下風。突然就有些張起來了：“有話好好說，先把這東西收好，傷久了人就不太好了。”

　楚云梨站在了的旁邊，居高臨下道：“我這個人的好奇心重。最喜歡聽別人家的私，那天你們兄妹分開，本來張老爺是不想放過你的，我聽到你的那些話后，他看到咬牙切齒，卻始終沒有讓人攔下你。我就比較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把柄，讓張老爺連喪妻喪子之痛都能忍。”

　張氏面微變：“這是我們家的私事。”

　“說起來，我當初也是張家的兒媳，不是外人呢。”楚云梨了微凸的肚子：“在這個孩子之前，還有一個孩子來著。可因為被你害了，他沒能來到這個世上……你報復誰都行，可我也太無辜了。”

　張氏勉強出一抹笑：“我那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在天底下，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最近我時常去廟中聽學，早已后悔當初的所作所為。我可以給你道歉……”

　“歉”字說得破了音。

　因為楚云梨聽到這話之后，手中匕首得更近了些，直接在脖頸上出了一抹來。

　“我要聽你們家的私！”

　張氏僵住：“有話好好說。”

　說到這里，聲音都有些抖起來。

　楚云梨似笑非笑：“看你經常取人命，沒想到自己也怕死。你當初還找人暗殺我呢，如今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覺如何？”

　張氏知道今日之事難以善了，剛想張喊人。就聽邊子冷冷道：“你敢喊，我能不能逃且不說，你這條小命一定保不住。”

　聽到這話，未出口的聲音就這麼卡在了間。

　眼看面前子來真的，遲疑了下，還是道：“我家那位長輩當初和人勾結販賣私鹽，賺來了不銀子。被我祖父及時發現，掩蓋了此事。我拿到了一些證據，哥哥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忍下。”

　楚云梨揚眉：“販賣私鹽可是重罪，可真了不得。”興致：“你說，那些證據放在別人手里？”

　張氏強調：“是我一個很信任的人，對我很忠心。寧愿死，不會將東西給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可沒興趣拿你。”楚云梨好奇：“當初你說，如果你出了事，那個人會將東西到衙門？”

　張氏先是疑，隨即面大變：“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想試一試那人對你的忠心。”楚云梨說著，目落在的臉上：“你找人暗殺我，如今我這樣對你，你該也毫無怨言才對。”

　張氏面驚恐：“你想做甚……”

　話音未落，楚云梨已經在驚恐的目中，將人給敲暈了。

　張氏沒了。

　自己想不開，用一白綾上了吊。

　接著，他們兄妹之間的恩怨就傳得沸沸揚揚。好多人都說，這是因為自己不能有孩子，又害了兄長一家之后不住心里的譴責，所以才尋了死。

　在張氏出事的第二天，有人拿著一大堆東西去了衙門。接著，大人親自帶著一群人敲開了張家的門，帶走了張老爺。

　販賣私鹽之事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可事只要發生過就有跡可循。張家被抄了家，張老爺也被發配往外地。

　再富裕的人家，都有出事的時候。等到湮滅，提及的人會越來越。但張家不同，他們一家的事實在稀奇，議論的人多。

　尤其唯一一個幸存的張家人……也就是趙雙魚，在那之后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但凡提起，都忍不住會把張家又拿出來議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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