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比陳塵和錢珍珍預料的還嚴重,一行人駛出三塘巷,進福林大街,才走了一刻鐘,就看見前面出現了兩撥殘兵在廝殺搏鬥。人不多,雙方加起來也就三四十人而已,其中一方穿著梁軍的軍服,另一方明顯是南軍的服飾。

陳塵留下了一半的人保護錢珍珍，帶了一半的人前去幫忙，有了他的加,戰勢呈一面倒的趨勢，眼看不敵，幾個腦子靈活的梁軍提起大刀竄了旁邊一條黑漆漆的巷子裏。

手下要去追,陳塵住了他們,看著倖存的梁軍問道：「發生了何事？你們怎麼會跟梁軍起了衝突？」

為首一個高七尺的大漢抹了一把臉上的，恨恨地說：「格老子的,這大梁的士兵發瘋了,咱們兄弟正在吃晚飯,他們就提著刀沖了進來,對著我們一陣砍。好多兄弟沒有防備,被這群王八羔子砍死了，我們忙追了出來,結果這梁軍狡猾得很，還在路邊設了埋伏,我們一小隊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就剩咱們十幾個了。」

陳塵一聽就明白了，梁軍是有備而來，這事本沒法用意外或是其他來解釋，也不知道參將那裏怎麼樣了。

「你們準備怎麼辦？」陳塵看著這十幾個士兵問道。

為首那大漢看著他上悉的軍服，了下後腦勺：「這位將軍你也看見了，咱們就只剩這麼十幾個兄弟，若是在路上遇到梁軍只有給人送菜的份兒。將軍若不嫌棄，咱們兄弟就跟著你了。」

這回去的路上還不知會遇到什麼，多十幾個人總是好的，陳塵點頭，答應了他們：「走吧。」

馬車上，錢珍珍聞著滿地的腥味，乾嘔不止，見到陳塵回來，捂住忙不迭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塵寒著一張臉，沒有多說：「小姐，現在街上不安全，末將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咱們速去錢府便清楚了，請小姐坐回去。」

錢珍珍實在是難得慌，因而也沒有跟他爭執，重新坐了回去，雙手不安地絞著手帕。雖是個婦道人家，但到底在安順生活了十幾年，對安順各軍的軍服裝備都算是比較了解，剛才那一隊人馬分明就是梁軍。

現在又要打仗了嗎？但現如今梁軍可是在城，這可如何是好？

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幾波流兵，俱是被梁軍襲四逃竄的南軍。

因為每次雙方的力量懸殊並不大，所以陳塵都讓人上去幫忙，等快趕回錢府時，他們的這支隊伍已經擴大到了上百人。

雖然比來時耗費了多於一倍的時間，但總算是平安回來了。錢珍珍鬆了口氣，掀開簾子，探頭往外一看，只看了一眼，就又忍不住按著口大吐特吐起來，連膽都快吐出來了。

錢府外的戰況比他們一路走來所看到的更慘重，府門外，滿地的，鮮鋪了一地，馬蹄踩在上面，甚至都能聽到滴濺起的聲音。

「我爹和文明沒事吧？」錢珍珍渾哆嗦，雙手抖得厲害，臉上一片惶恐之。

陳塵看著錢府門口兩隻濺了的燈籠，猜測道：「府門閉，應是無事。」若是敵軍已經破了錢府，門不會關得這麼好。

他吩咐一個士兵過去敲門。

門的人盤問了一番他們的來歷，又聽到錢珍珍扯著嗓子的尖，確認了他們的份，拉開門，讓一行人進去。

錢珍珍剛下馬車就看到季文明站在門口等。

他白皙的臉上濺了幾滴，盤好的發有些散，幾縷髮垂下，上整潔的服也被劃開了幾道口子，沾上了跡和不知名的，弄得上一片狼藉。

但這些錢珍珍都不在乎，現在只看得到他焦急和關切的眼神。

「夫君！」不顧他一的腥味，錢珍珍撲了過去，抱著他痛哭，「我好害怕，街上到都是，我好害怕。」

季文明輕輕拍了拍的肩，安道：「沒事了，你先隨荷香回去休息。我與陳塵還有事商量。」

回過神來，錢珍珍面前的這片慘劇也是很不適應。從季文明懷裏抬起頭，貝齒咬著下，依地看著季文明：「夫君，你也要小心！」

季文明出手想要安安，抬起手才發現自己的手上都是，想到氣乾淨，如今懷了孕更是聞不得這味道，又把手收了回去，聲道：「放心，已經去軍營搬救兵了，無妨的，你先回去，別讓我擔心。」

錢珍珍這才不捨地走了。

一走，陳塵立即上前，瞥了一眼還保持著寧靜的府里，鬆了口氣，然後飛快地把自己一路的見聞說了出來：「季將軍，我們回來的路上一共遇到了六波小規模的戰鬥，他們都遭遇了梁軍的襲，府中也是這種況？」

季文明點頭：「剛才來了一隊人馬，大約有五六百人，被打退了，不過我們也損失不小，目前，參將已經派魯達前去軍營那邊，召集人手回來。你後面這群人是？」

陳塵回頭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大漢一眼，嘆了口氣：「他們都是被梁軍追殺倖存的士兵。因為人比較，又有不人掛了彩，若是再遇到梁軍的大部隊，恐不是對手，因而便跟在末將後頭。這一路上了不危險，多虧他們勇猛，不然我們現在恐怕還被攔在路上。」

陳塵的意思很明顯，是要收留這些人。季文明沒有反對，陳塵是錢世坤收養的孤兒，比較得錢世坤重，他的面子還是要給幾分的。更何況，經過剛才那麼一戰，錢府守衛的將士死傷近半，也急需補充兵力，軍營那邊的人一時半會趕不過來，這一百多人願意加，也是為錢府的護衛增加了力量。

不過這群人都是軍營里最底層最不出眾的士兵，誰知道心怎麼樣，就是用也要防著他們，免得這些傢伙惹出子。

「那真是要多謝諸位了，陳塵，你把他們安排在外院稍事休息吧。待會兒我讓管家給他們準備些熱食和寒的過來。」

陳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季文明是不信任這些人，所以把他們圈定在前院的空地里，讓他們在天休息。這樣也好，既避免了他們不規矩，若是梁軍來襲，也能讓他們隨時頂上，拖延一陣子。

「還是季將軍想得周道，末將這就去辦。」

見陳塵領會了他的意思，季文明很滿意，說道：「前院的事就給你了，我去看看參將。」

錢世坤也是倒霉，剛截完肢，力和神都消耗殆盡，本應是好好靜養的時候，結果卻遇上樑軍襲，他急得差點拖著一條從床上爬了起來，更別提睡覺休息了。

這段日子，錢世坤雖有意培養季文明，把自己的勢力到他手上，但奈何時間太短，季文明無論是資歷還是軍功都不足以服眾，因而現在要想指揮他手底下那幫子刺頭，還得他出面。

聽到腳步聲，他睜開了眼，看著季文明：「怎麼樣，人來了嗎？」

季文明搖頭，把陳塵一路上遇到的事告訴了他：「看來軍營那邊也了。」

聞言，錢世坤急得差點跳起來，怒吼道：「萬昆他想做什麼？別忘了，咱們有十萬大軍，他才三萬人，難不，他認為他那三萬人就能拿咱們怎麼樣不？他這是找死。」

話是這樣人，翁婿倆的臉都很不好。

梁軍這樣貿然撕毀契約，已經把他們推兩難的境地了。

安順守軍已經投奔了大梁，在大燕那方看來，是賣國賊，恨不得誅之而後快。再與大梁鬧翻，那他們將遭到兩面夾攻，現在他們的銀子還沒挖出來換糧食和更多的士兵，這時候出這種事，對他們而言，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

兩人都覺前途堪憂，明明白日的時候，一切都還是一片如日方升之勢，誰料才過了短短幾個時辰，一切都發生了反轉。

沉半晌，季文明提議道：「岳父，不知甘參將那邊是何況，不如讓小婿派人去請甘參將前來一敘。」

錢世坤讚許地點頭：「不錯，甘源與咱們才是真正的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速速派人去請他。他……若想做這安順城的大將軍，便依了他吧。」

錢世坤雖不甘心，但到底知道，在軍中威唯一能與甘源抗衡的只有他與史燦。他的廢了，史燦又是一副死腦筋，不肯與他們合作，現如今也只能扶甘源上位了。替他人做嫁就嫁，最要的是解決掉目前的這個困局，保住命和榮華富貴，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後再與甘源一較高下便是。

見他這麼快就下了決斷，季文明也不浪費時間，飛快地出去安排各項事宜。

錢珍珍回去后洗了個澡，又換了服，孕吐的癥狀總算好了一些。但卻不敢睡，抱著枕頭，靠在大迎枕上，抬起蒼白的小臉，問荷香：「文明呢，他還不回來嗎？」

荷香走過去，蹲在床邊，輕輕地給捶：「小姐，姑爺有事在忙，你先睡吧，等姑爺忙完了就會來看你的。」

這時候哪睡得著，錢珍珍思量著錢世坤肯定也睡不著，便撐著頭，坐了起來，低聲道：「不睡了，我去看看父親，陪他說說話。」

對此，荷香很支持，連忙拿來披風給披上，又提上了燈籠，主僕二人沿著靜謐的小道往錢世坤的院子裏走去。

以往熱鬧非凡的錢府一片安靜，滿府的僕役都不知道去了哪兒，還未衰敗卻已出破敗之像。

錢珍珍抓住荷香的手，抬頭了一眼西邊的外院，那邊燈火通明，似乎還有零星的聲音傳來，總算給這座靜謐的府邸帶來了一人氣。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心頭的心悸，小心地往前走。

錢世坤現在完全是個廢人，別說敵人，就隨便一個丫鬟都能殺了他，因而他的院門口戒備森嚴，幾十個手不凡的將士守在那兒，一臉冷然。

錢珍珍看到他們，不安的心總算鎮定了一些。握拳頭，等著荷香上前與他們涉了一番，那邊又派人進去請示了錢世坤，得到同意，這才放行。

剛截了肢，錢世坤痛得不停地冒冷汗，心裏又惦記著事，不敢睡覺，也睡不著，所以才會讓屬下對錢珍珍放行。

錢珍珍這個兒沒有殺傷力，又不會害他，在面前，他倒是能放鬆一二，父倆講講話，轉移轉移他的注意力，也許就不會那麼痛了。

「爹，你沒事吧，兒不孝，都沒有在旁邊守著爹爹。」錢珍珍一跑進去就蹲下，靠在床邊，用孺慕的眼神看著他。

錢世坤看著水亮亮的眸子中毫不掩飾的擔憂之，心好了一些，勉強扯了一個笑：「無事，你有孕在，要多多休息。」

錢珍珍撐著小臉，嘟囔道：「這時候兒哪睡得著啊，讓兒在這裏陪爹說話吧。」

「讓你擔驚怕了，無事的。」錢世坤安，又說，「你婆家那邊，文明已經派了人去守著，孩子無事，等天亮就把他們接過來，你不用擔心。」

錢珍珍點頭：「嗯，有爹在，兒不怕。」

瞧見錢世坤的額頭又滲出汗漬，連忙起，掏出手帕，細心地替他汗。臉上一片心疼之，父倆之間流淌著靜謐溫暖的氣息。

錢世坤看的眼神溫和了許多，他三個兒，就這個最心。嫁到京城的大兒仗著外祖家得勢，祖母寵，見了他這個父親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小兒自小由歌姬母親帶大，膽子比麻雀都小，見了他總是瑟發抖，連眼睛都不敢與他直視，實在讓他喜歡不起來。

只有錢珍珍這個丫頭，會在他面前撒，會依賴他，會安他，會討他歡心，他也就只有在上能會到做父親的喜悅和幸福。

「將軍，甘參將來了，已經到了門口，季將軍去迎接他了。」忽然，侍衛的一道通報打斷了父倆之間的溫。

錢世坤驚喜地看向來人：「真的？好，快請甘參將進來。」

話音剛落，忽然一道怒吼從前院傳來，這聲音之大，連錢世坤這個臥床之人都聽見了。

他吃了一驚，忙侍衛：「你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錢珍珍見他一臉焦急，臉部線條綳得的，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忙抬起帕子輕輕了他額頭上的汗珠，聲安道：「爹，文明在外面守著呢，不會有事的，你不必擔心。」

錢世坤緩下臉，點頭道：「也是，有文明在，應無事。」

剛一說完，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道聲嘶力竭的怒吼：「錢世坤，你欺我！」

這分明是甘源的聲音，錢世坤驚得眼珠子都差點了出來，他忘記了自己才截了肢，猛地從床上坐起，拉扯傷口，截肢包紮的白布條上立即滲出一層鮮紅的跡。

錢世坤痛得差點暈過去，頭一仰，撞到了床頭上。

「爹，爹，你沒事吧。」錢珍珍連忙扶著他。

錢世坤搖了搖頭，虛弱地說：「沒事，外面怎麼樣了？」

錢珍珍急得眼淚都出來，揮了揮手，正準備荷香出來看看，先前出去打探況的那個侍衛回來了，跪地道：「回將軍，甘參將前院遇襲了。」

「什麼！」錢世坤急得大口大口的氣，「你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季文明呢？」

那侍衛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飛快地回道：「甘參將一進門，今夜才收留的那批士兵就突然對他了手，甘參將誤以為是將軍的意思，提木倉上馬，帶著親信殺了出去。」

「荒謬，荒謬，甘源他不長腦子嗎？都這時候了，我還會與他窩裏斗？」話是這樣說，但錢世坤也清楚，攸關命，換作是他，他也會懷疑對方。

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口中收留的士兵是從哪裏來的？」

那侍衛如實稟告：「是陳將軍帶回來的。」

「陳塵？」錢世坤厲眉一揚，「他為何會大半夜的跑出去？」

侍衛下意識地瞥了錢珍珍一眼。

錢世坤瞬間明了，側目瞪著錢珍珍：「是你？」

錢珍珍沒想到戰火會燒到上，忙搖頭辯白：「爹，這不關我的事，都是陳塵他一個人的主意，是他要收留那些士兵的。」

錢世坤狠狠地瞪著：「我不是讓你今晚好好待在府上，別給我惹子嗎？你去哪兒了？」

錢珍珍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爹，我只是……」

其實不說，錢世坤都明白，恨鐵不鋼地看著：「老子怎麼生出你這麼個蠢貨，不就一人，能掀起什麼風浪？季文明他喜歡，你就由著他唄，過不了多久，他就厭了，還能搖你的地位？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