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禮最終把鑰匙給了折霜。他道:“那你替我道個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疑的道:“我依舊是想不明白, 不過是留在我的邊,榮華富貴,別人是想都想不來的事, 為什麼不愿意?”
折霜拿著鑰匙走到門口,返回頭跟他說:“那你為什麼不跟調換一下?讓站在籠子外面, 你站在籠子里面。”
齊禮聽得皺眉,折霜就道:“你看, 你也不愿意吧?小時候先生就教過我們,己所不勿施于人, 而你卻全都忘記了。你做了皇帝之后, 已經隨心所, 所以你不把看在眼里。”
打開門,一縷照過來,正好曬在的臉上, 從齊禮的方向看過去,本看不見臉的全貌,卻聽見說了一句, “阿兄, 你自己不愿意在籠子里面搖尾乞憐, 卻覺得搖尾乞憐才是對的,嘖,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然后躬行了一禮, “陛下,臣婦言盡于此,便先離開了。”
拿著鑰匙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安樂宮,兩個婆子守在外面, 宮們也在外面坐著熬藥,折霜嗅了嗅,然后臉一頓,“這是什麼藥?”
小宮過來說:“是補的。”
但折霜還是聞了出來,這是子想懷孕時喝的藥。當年太后娘娘生下了齊禮之后,又死了一個兒,便還想再生一個,喝的就是這種藥。
估著,齊禮是將當年的藥方要了過來,直接給蘇彎彎喝。
他是絞盡腦想讓蘇彎彎懷孕的。
折霜冷冷的看了一眼,“不用熬了,你們貴妃娘娘今日不喝藥,去倒了吧。”
小宮遲疑,折霜不愿意為難,“我剛從書房那邊過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有了這句話,小宮便不再停留,迅速的去將藥從爐子上面端走,可能是心里的念頭作祟,折霜覺得藥從爐子上面端走之后,整個安樂宮里面都清爽的很多。
進了主殿蘇彎彎的屋子,把鎖鏈打開,替查看傷口。
蘇彎彎被翻來翻去,笑起來:“我沒事,都還行,鎖鏈也不是很重,所以并沒有傷害到我。”
折霜覺得很對不起,“他不聽我的。”
蘇彎彎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啦,輕松的看著折霜,“沒關系,你已經夠為我做的多了。”
生怕折霜做傻事,勸解道:“人活這一輩子,哪里能事事如愿,我活了這麼多年,其實算算,真正苦難的日子也沒有多久。”
道:“你快回去吧,你回去之后,記得幫我告訴桃令,就說我沒事,免得擔心我。”
說著說著,又停頓了一下,“阿霜,辦法慢慢想,你千萬別沖,否則我走了,你在這里,我也不安心。 ”
折霜嘆氣,“你怎麼知道我在想如何把你出去。”
蘇彎彎就帶著點歡快的調子,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阿霜,你對我好,我很激你。不過你真得走了,外臣臣婦沒有陛下的命令是不能在這里留宿的。”
折霜本不想走,但確實是不能留下來過夜的,于是去太子讀書的地方看了丹朝和丹,回去了。
等走了之后,婆子們又進來看守,兩雙眼睛一起盯著,蘇彎彎索站起來活了一下筋骨,然后看著自己生活了五六年的地方,突然覺得搬空了一些算是利的東西后,整個屋子都看起來怪怪的。
拿起一塊帕子,開始拭這些邊邊角角,一直,但沒多久,皇后娘娘就趕過來了。
一進去,看見蘇彎彎,首先松了一口氣,“阿彌陀佛,幸虧你沒事,不然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這話從皇后娘娘的里面說出來實在是有些好笑,畢竟,是個十足惜自己生命的。蘇彎彎想,如果皇后娘娘是的話,可能會活的很好。
對皇后是十分羨慕的。并不是羨慕的份地位心計,而是羨慕不會像自己這樣,一定要去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只會順勢而為讓自己活的更好。
皇后一來,便揮退了兩個婆子,道:“看著們礙眼,虧得你怎麼忍下去的。”
又道:“你也是蠢,雖然被關著,但又不是失寵了,若我是你,必然會好好的教訓教訓這些嬤嬤。”
這話聲音很大,并不畏懼被誰聽見,蘇彎彎就笑,皇后娘娘上總是有一勁,因為有了這一勁,所以宮里面誰都不敢在面前放肆。
套用一句折霜說過的話來說就是:姜荔吵架很厲害,而且本不怕跟人吵,還有些喜歡跟人吵,這樣的人,大家悉了之后,就不會想著跟吵了。
是這樣的鮮活,讓羨慕不已。
沒有過問多的話,也沒有說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就好像一個老朋友純粹因為自己病了來探病。
蘇彎彎好生招待了,并送離開,晚上齊禮過來,坐著沒說話,卻不像之前那樣反抗。
齊禮認為終于認清了現實。兩人一番云雨,齊禮著的頭道:“阿霜那丫頭今日為了你罵朕了,罵的兇,朕想著那些話應該是忍了很久。”
蘇彎彎沉默了一瞬,問:“如何罵的?”
齊禮:“罵朕不配。還說朕不是真正的歡喜你,只是想要留著你罷了,因為想要留著你,所以才留著你。可是,朕想來想去,若不是因為喜歡你,朕怎麼會留著你呢?”
他嘆氣,“你上回也說,阿霜之所以跟陸遠之和離,便是因為陸遠之沒有做到承諾,如今朕也沒有做到承諾,放你離開……那朕可不可以換一個承諾,來換你留下?”
蘇彎彎閉著眼睛,并沒有任何的波,“什麼承諾?”
齊禮:“……你之所以想走,是因為不喜歡朕,阿霜說,朕有很多的孩子,很多的人,你只是其中一個,所以,朕本不配慕你。那朕以后,只有你一個……這樣可以嗎?這樣你可以留下來嗎?”
他們說這話的時候,蘇彎彎并沒有,而是有些想笑。
想,他還是沒有弄懂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那就不要再去弄懂了,不需要了。
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慢慢的慢慢的收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個人想死,其實是很簡單的。
就算是有人看著,一眼不錯的看著,但人的力怎麼夠持續不斷呢?
笑笑,搖頭,然后在一個雨夜,挑了個機會,直接吞了一半的樸穗子進去。
樸穗子是一種花,這種花可以調香,也可以藥,但是蘇彎彎曾經看見過醫書,知道如果生吃這種花的花瓣,吃多了之后,也會讓人死亡。
當年進宮的時候,就種了一株。說是香用的,但一直在給自己準備一條后路,也有可能是一副棺材。
并沒有吃太多,但是將整株花瓣都摘了。花瓣有一些被吃進了肚子里面,還有一些完全被扔了出去。
蘇彎彎在賭自己的命。
如果救的回來,他覺得齊禮應該知道了自己是真的敢去死的,不要這條命了。那他可能會因為自己這樣而放過,但是也有可能直接死掉。從此之后,再也沒有任何的機會再看一看所思念的人。
知道自己要表現的很決絕,所以沒有請任何人進宮敘舊,也沒有去任何人那里說話,一個很平常的早晨,外面下雨了,齊禮帶著人去上早朝,沒有起來送他,依舊睡著,等走了之后,拿出紙筆,像往常一樣抄經書。
抄經書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看著,就像皇后娘娘所說的一樣,既然自己是主子,那兩個奴才不喜歡,就不能站在的邊。
因為是抄經書,也不是什麼其他的危險事,兩個嬤嬤前后經過折霜和皇后娘娘的敲打之后,已經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放肆。
而且眼看蘇貴妃娘娘已經跟陛下的關系日益緩和,陛下最近的心也好很多,若是們還敢違抗蘇貴妃娘娘的命令,那就等同于去見閻王。
于是站的遠遠的,并不在跟前討嫌,這般差不多過了半個月,蘇彎彎都沒有出過什麼事。每天早晨起來,洗漱之后吃過早膳,就開始抄經書。
抄的是佛經,是心靜經,十分合理,沒有任何人懷疑,而且抄的經書嬤嬤們也幫著供奉過,所以今天也沒有覺得奇怪。
白日里這般平平靜靜,傍晚間下了大雨,一般這時候,離陛下過來還有兩三個時辰,蘇彎彎就會上床躺著,這時候抄的經書就會扔在桌子上不管。
今天也是一樣的,依舊沒有管桌子上面的經書,然后睡在床上。然后從暗袋里面拿出樸穗子開始嚼,將袋子里面的東西嚼干凈了,然后靜靜的開始睡覺。
一個個然后,最終想,如果這一次真的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有些憾,死前還是沒有見到桃令。
這些年為了不讓陛下過分的把眼睛集中在桃令上,所以從來不主招進宮,愿意讓桃令遠離皇宮,最好一輩子不要進來。
要是這一次沒死,齊禮愿意放出去的話,就去桃令家住著,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每天都要吃。
一切都準備好了,靜靜的閉上眼睛,肚子很疼,為了不出聲響,死死地忍著,腦門上面的汗越來越多,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然后趁著自己還有最后一點點意識,將早就準備好的枕頭打在了地上。
兩個嬤嬤往里面看了一眼,一個走進來,朝著床上道:“蘇貴妃娘娘,你怎麼了?蘇貴妃娘娘?”
嬤嬤心道不好,別是出什麼事了,然后打開帳子,一邊開一邊問:“貴妃娘娘,您上可是不舒服?”
結果一看,頓時嚇壞了,大聲尖:“快,快去太醫,快點——”
……
齊禮是第一個趕過來的,姜荔是第二個。兩個人坐在屋子外面的隔間,都不說話。
姜荔整個人都散發著一戾氣,齊禮亦然。他把所有的人都來問話,一點一點的問,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老嬤嬤嚇得半死,道:“回陛下,皇后娘娘的話,老奴兩個人一直都的看著,從來不敢放松警惕,只蘇貴妃娘娘今日跟往常一樣,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抄完了經書,就上床躺著——”
齊禮卻突然道:“今日抄寫的經書呢!快拿來! ”
姜荔也著急,道:“彎彎藏的很好,沒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但走的這般急,肯定是有話想跟我們說的。”
經書拿來了,果然寫了很多話。抄寫經書的紙張很是白凈,這些信也寫的很是白凈。
白凈的意思是,沒有任何怨言。
第一封信是給桃令的。信里面告訴怎麼葬自己的尸,要朝著南葬,聽說這樣暖和,宮里的墻太高了,擋住了太多的太,讓上好像長了霉,再過一年兩年的,怕是的上就要像腐爛的樹樁一樣長蘑菇了。
所以一直都想要出去曬曬太,想躺在搖椅上面曬,曬的時候最好睡覺,這樣時匆匆,也覺不到。
然后就是叮囑每年今日都要記得給上香。
“我生前也算不得好吧,死后便想過得好點,可人要銀子吃飯,想來做鬼之后,也是需要銀子去買膳食的。你給我多燒一點,我怕。”
寫的倒是很調皮,輕松的很,但是字里行間出來的那種不想活下去的痛苦,卻也撲面而來。
還留給了折霜一封信,信里面是謝當初救了自己一命。
“我有時候在想,我的命本來就應當在那個時候沒的,但你救了我,這樣一想,就覺得之后的日子都是白撿來的,如今只不過是把這條命又還回去罷了,也算不得十分可憐。”
“只是,這幾年卻沒有好過,我現在倒是有些后悔自己過于執著出宮了,因為那段時間,我沒有好好的過自己的命,每天晚上都會午夜夢回,去害怕自己將來出不去宮,后來證明我擔心的果然沒錯,還真的沒有出宮,那我就不準備再等了。”
“阿霜啊,所以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既然我活著的時候沒有出去,如今我死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尸帶出來,葬在一個朝的地方,讓桃令幫我壘土。”
齊禮越看越氣,看完便把信丟了出去,啪的一聲,卻見皇后的上還有一封信,他道:“給朕——”
皇后面無表的把信給他,“這是彎彎寫給我臣妾的,在里面倒是提及了陛下,只不過是讓臣妾給做一套新裳棺木,因為現在上穿的這一套裳是陛下賞賜的,覺得臟,怕自己下輩子投胎還帶了晦氣,所以不想要。囑咐臣妾一定要把新裳給做好了。”
蘇彎彎一共就寫了三封信,每一封信上面或多或的提到了齊禮,也沒有怨懟,只是很自然,甚至是帶點俏皮的模樣說出來的話。
可越是這樣,齊禮就越是痛苦。他整個人暴躁起來,“就這三封信了嗎?”
嬤嬤抖的跪在地上,“回陛下的話,只有這三封信。”
道:“今日蘇貴妃娘娘從早寫到晚,如同平日一般,寫完了之后,這些紙張都放在了桌子上,并沒有過。”
也就是說,只有這三封信,只有一堆不是寫給他的信的紙。
齊禮閉上眼睛,“太醫怎麼說?”
嬤嬤都要哭了,哽咽道:“太醫說……太醫說蘇貴妃娘娘心存死志,又吃了太多的樸穗子,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如今還有一的機會,是看老天爺讓不讓活。”
正在此時,一位太醫出來,道:“陛下——蘇貴妃娘娘暫時搶救了過來,但如果三天之,沒有醒來的話,便沒有機會再活下去。”
齊禮這才松了一口氣,立馬問,“那要怎麼樣才能醒來?”
太醫搖頭,“只看自己愿不愿意活,只看,的能不能吃得消。”
齊禮砰的一聲,坐在了椅子上。他突然冷冷的笑起來,“好啊,很好,蘇彎彎,你很好,你這是在用命跟朕賭。”
姜荔此時也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立馬讓人出去,跪在了地上,“陛下,如今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齊禮:“你是說,讓朕告訴,只要醒過來,朕就讓離開皇宮,對不對?”
姜荔怒道:“都這種時候了,試一試不行嗎?陛下,這回不是跟你賭氣,也不是跟你賭什麼,而是真的不想活了,如今還有一次活下來的機會,你何必還要糾結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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