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蘭越顯然不是大家想象中超凡俗,神莫測,又公允持重的世外高人。
大多數時候,他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在底線以護短得沒邊的師尊。
所以他只是思慮了片刻,就對邊的沈黛笑瞇瞇道:
“你覺得呢?”
純陵十三宗的弟子們紛紛愕然。
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問沈黛的意見!?
不過眾人反映過來,反而還松了一口氣。
問得好問得好,小師姐他們最了解了,雖然看上去嚴肅又古板,但實際上心好糊弄,從前最聽大師兄的話,和大師兄的關系也最好,到了這種地步,該出的氣也出了,怎麼也不會將大師兄到死路——
“我覺得,不行。”
全場死寂。
衡虛仙尊聽到沈黛的答案,也面震驚之,忍不住升起幾分怒火:
“我知純陵有愧于你,臨淵也有愧于你,他和我都說過,我們會補償你,到底要怎樣做你才會原諒我們,難道你一定要看著你師兄去死嗎!”
哪怕是謝無歧聽了這話,也不免斂了面上笑意。
這話說得可真是巧妙,心魔是江臨淵自己生出來的,生出心魔就要被刑,沒有被一劍穿心已經有偏私之嫌,現在是衡虛仙尊自己站出來要明正大的徇私,沈黛只不過說了一句不行,就變要害死江臨淵?
他正要開口替沈黛罵回去,卻聽沈黛比他更快地答:
“是。”
謝無歧略帶訝異地回頭看。
蘭越和方應許也為沈黛此刻的堅決而到不可思議。
“你如果非要問怎麼才能原諒你們,很簡單,的確是死了,我就可以原諒了。”
純陵眾人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沈黛。
眼前的這個人,再也不是那個面冷心慈的小師姐,也不是那個雖然會責罵他們,但關鍵時候也會保護他們的小師姐了。
“其實沒有人非要求你們,必須求得我的原諒。”
從前視不過是趁手的工,可用時便關切一二,不需要時便拋在一邊,這時候倒忽然幡然悔悟,想要懺悔求得的諒解。
想起陸夫人臨別時同說的話。
陸夫人說,在常山時,他們在江臨淵的心魔幻境之中看到了慘死時的一幕。
雖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但如果這真是天道推演出來的未來,或是測算出的什麼可能,有朝一日,修真界將出現一位無人能敵的魔頭,而沈黛獻出了自己的命才活活誅殺了這位魔頭——
江臨淵,還有屆時所有仰仗才能存活下來的人,都欠一條命。
想到這個,沈黛才忽然醒悟過來。
難怪江臨淵會如此用如此愧疚悔恨的眼神看著。
原來只有死了,他們才會覺得自己是欠了的,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而只要活著,就永遠沒辦法得到他們徹徹底底的悔悟。
這多可笑。
所以,說只有江臨淵死了才能得到的幾分諒解,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你們就和以前一樣,對我恨也好,厭惡也好,我都無所謂,但是——”
著審命臺上的江臨淵,一字一頓,說得堅決。
“今日你要問我,衡虛仙尊能不能替江臨淵挨他剩下的鞭子,我的回答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能。”
也曾是衡虛仙尊的弟子,但犯錯時,他從沒心慈手過。
那麼今日,江臨淵憑什麼是這個例外?
偏不全這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