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曦未明,魔將葉煉從鬼幽城趕回,將捷報上告魔君。
然而前腳還沒踏進魔宮, 就被天元攔在了殿門外。
天元:“主人和黛黛很忙,不要打擾他們。”
魔宮在謝無歧的管制下沒人敢傳閑話, 葉煉并不清楚天元口中的黛黛是誰。
他是謝無歧一手提拔起來的下屬,是北宗魔域里見的保守派, 從前沒有出頭機會, 現在好不容易來了一位賞識他的魔君,葉煉一心想立功出頭, 就連天元也攔不住他。
“有正事。”
冷著臉的葉煉上未干,抬腳就朝殿里走。
到了門外才停下腳步, 敲了敲門。
“君上,臣有鬼幽城戰報上稟。”
敲門也只是做個樣子,謝無歧這個魔君當得隨和, 不看重繁文縟節,只追求效率,故而葉煉敲了兩下就準備直接進去了。
然而發現——
門推不開。
葉煉這才回憶了一下方才天元所說的話。
這一個月來,他與魔君幾乎同進同出,從沒見過他提起一句人, 北宗魔域里那些氏族上供魔宮的人也都被他打發了出去,儼然一副專心殺人無心的樣子。
突然多了個人,葉煉雖然一時驚訝, 但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
魔族向來縱,魔君之前不近的態度反而顯得有些奇怪。
葉煉正在猶豫是去偏殿等,還是站這里等,就聽里面約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君上?”
是個孩子的聲音。
里面的魔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鄉隨俗, 他們這麼,就隨他們去了。”
“原來如此。”
的嗓音平緩,對著魔君也沒有半分畏懼。
“快起床吧,你安排幾個下屬帶我在北宗魔域巡視一圈,我好回去寫報告。”
“不起,天還沒大亮,再多睡一會兒吧。”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你要是實在累了,你就自己多睡兒吧,我讓天元替我挑人也一樣。”
“算了,那我也起吧……啊,要我幫你穿服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
在門口聽完全程的葉煉心十分復雜。
……這好像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他家魔君和這從頭到尾都平靜清醒的孩比起來,怎麼就這麼像懶懶散散不務正業的禍國妖妃呢?
“葉煉。”
殿響起令他心頭一驚的聲音,他回過神。
“進來吧。”
門外結界解除,葉煉忐忑不安地,見了謝無歧便屈膝半跪:
“見過君上。”
殿倒沒有毫他想象中的旖旎氛圍,方才說話的那孩正坐在妝鏡旁梳洗。
葉煉不敢抬頭直視,只掃過緋紅邊,還有立在一旁的一柄玄鐵長劍。
葉煉微訝,這長劍與魔君的天元劍似乎相差無幾。
“鬼幽城如何了?”
謝無歧從床榻上慢悠悠坐起,漆黑如瀑的長發垂落在他前,葉煉這才注意到他是和而臥的。
“如您所料,是個陷阱,臣已將叛之人的腦袋割下來掛在城樓上,剩下的余孽逃往絕命城,與另一軍匯合。”
“絕命城聽上去是個好地方。”謝無歧起,理了理有些發皺的擺,隨口道,“那明日就在那里送他們歸西吧。”
葉煉聞言頓時心澎湃,骨子里的好戰脈滾燙翻涌,恨不得立刻就隨魔君馳騁沙場。
這位新任魔君果然是殺伐決斷的狠角,他果然沒跟錯人!
然而正當葉煉要追問何時的細節,便見他想象中“殺伐決斷”的魔君走到那孩后,用那雙昨日才斬殺數千魔修的手——
靈巧又練地給孩挽了個漂亮的發髻。
“新學的發式,還不錯吧。”謝無歧彎腰湊近了端詳半響,滿意笑道,“可惜你不戴那些釵環,頗有些限制我發揮。”
葉煉:?
這頭發挽得怎麼比人還練?
沈黛對鏡看了幾秒,回頭道:
“可頭發弄這樣,很容易散掉。”
“你還想去做什麼會弄散頭發的事?”
謝無歧握著手里木梳,一邊替梳順發尾,一邊道:
“只是一些需要收尾的殘局而已,用不著你出馬,要是累壞了你這個十洲的救世大英雄,我豈不是萬死難辭其咎?”
一旁聽著的葉煉原本還沉浸在“魔君為什麼給子梳頭發這麼練”的震撼中,又忽然聽到謝無歧那句“救世大英雄”,這才回過神來。
——竟是那個傳聞中手刃伽嵐君的轉世神嗎?
沈黛在北宗魔域一連待了十日,就算魔宮再戒備森嚴,有關于的事還是傳了出去。
不過并不是從葉煉口中傳出去的,所以旁人對沈黛的描述也多有些偏差,只覺得是謝無歧終于像個正常男子,在宮中儲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寵妃。
寵妃本人對此一無所知,還在殿燭火下點燈寫述職報告。
而白日聲威赫赫、四方臣服的魔君,卻在沈黛桌邊撐著下頜,百無聊賴地替研墨。
“……這東西還要寫多久啊?”
沈黛一筆一劃寫得專注:
“你做的事我都要寫進去,要讓修真界的人知道你在北宗魔域立下的功勛,你才安全。”
明明從他回來之后都沒正眼瞧過他,但謝無歧聽了沈黛這話,還是覺得心里熨帖,忍不住又往旁湊近了些。
換了來時那服,上穿的是魔宮的宮人替量趕制的袍。
沈黛這幾日都忙著寫報告,別人給什麼就穿什麼,毫沒覺得這服過于秾艷華,不僅腰掐的,領口還開得頗為涼快,
角落里的纏枝九重燭燃得明亮,謝無歧肆意打量他的小姑娘。
“我今晚能留在你的寢殿睡嗎?”
沈黛眼皮都沒抬一下:“可以啊,這宮殿都是你的,你睡哪里都行。”
謝無歧眨了下眼:“和你挨著睡也可以嗎?”
這話要是之前問,沈黛或許就拒絕了,不過這次問,只猶豫了一下。
反正之前也不是沒有同榻而臥過。
之前那一次,沈黛睡得還好,大概是謝無歧上總有一讓人安寧的清冽植的味道,本來常年不睡覺的也跟著困了,一夜無夢,醒來便是天亮,就連謝無歧什麼時候幫掉外袍和鞋都不知道。
“可以的。”
沈黛很大度地道。
然而謝無歧聽了卻十分頭痛。
為什麼在說這麼曖昧的話題時,他的小師妹還能擺出一副如此正氣凜然的表?
沈黛毫不知謝無歧腦中在做怎樣激烈的斗爭,等到睡覺的時候才對謝無歧道:
“你睡吧,我今晚要定修煉,這床很大,我就在旁邊,不會打擾你的。”
謝無歧斜倚著,漆黑眸子里含著笑,似有深意地著。
“不行,你不睡我也睡不著。”
“那你回你自己寢殿睡。”
“也不行,你不在我旁邊我要做噩夢。”
“……”
沈黛苦惱地看著他,像一個大人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那好吧。”
想到謝無歧做噩夢的原因,到底還是退讓一步,轉頭吹滅燭火,在他枕邊躺下。
“這樣能睡著了吧?”
說著還主牽起謝無歧的手,十指扣,準備像之前那一晚一樣闔上眼安然睡。
“……”
謝無歧覺得,做人還是不能太有底線,否則就會讓人對自己的道德期待變高,因為他覺得換說這話的是蘭越或者方應許甚至是天元,都不會答應得這麼坦然。
但對他就很放心。
甚至是有些過于放心了。
……他一時,都不知道該覺得高興還是失落。
“對了。”
沈黛又忽然睜開眼。
黑暗中抬手了床頭,到了一個盒子,遞給了謝無歧。
“這幾天很多人給我送禮來著,大部分我都給推了,但這個是今天晚上送過來的,我還沒來得及還,你就自己理吧。”
黑木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放了什麼,謹慎起見,謝無歧還是打開看了一眼。
——然后迅速闔上。
“……怎麼了?”沈黛見他關得這麼迅速,有些意外,“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嗎?”
是什麼邪蠱,還是什麼毒?
“不。”
謝無歧臉有些僵,把盒子拿開。
“沒什麼,睡覺吧。”
“……”
沈黛原本對這些送來的東西并不在意,但謝無歧的表實在是太古怪,勾起了沈黛的好奇心。
于是趁謝無歧背過要將盒子塞到被子里,沈黛眼疾手快,越過他便打開了那盒子。
線昏暗,盒子里擺著的是一堆玉質的奇怪東西。
這一盒東西形狀奇怪,但做工卻很致,用料也極好,即便是昏暗燭火下,也能看到泛起的溫潤澤。
“這些是什麼啊?”
謝無歧眼睜睜看著沈黛手,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圓球狀的響鈴。
上面刻著凹凸不平的雕花,手生溫,沈黛順手就拿起,在手中仔細端詳,還搖了兩下。
“鈴鐺?”問。
……這如果只是鈴鐺,他顯然不會這麼張。
“你就當這是鈴鐺吧。”
謝無歧面尷尬,隨口敷衍。
要讓他知道是哪個混賬送這東西上門,他一定把對方被□□蛀空的腦子挖出來。
沈黛半信半疑,不過見這些并不是什麼危險東西,也就放下心來,準備放回盒子。
然而不經意一瞥,燭火明滅之間,沈黛終于看清了里面躺著的其他事。
別的東西形狀奇怪,或許不知道用途。
但其中某些,形狀雕得過于真,嬰兒手臂細,頂部尾部都雕得幾可真,沈黛要是再想不到這一盒子是什麼,那就是裝傻了。
啪——
沈黛像是握了一團燙手的炭火,飛快地將手里的緬鈴扔回了匣子。
噌的一下,沈黛整個人從脖子紅到了額頭。
“哎呀,認出是什麼了?”
謝無歧難得見赧模樣,邊噙著笑,慢條斯理道:
“沒關系,這東西多半是旁人重金定制送來討你——討我二人歡心的,肯定沒人用過,干凈的。”
“……這是干凈不干凈的問題嗎!”
沈黛耳廓滾燙,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低頭又見謝無歧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有些氣惱,憤憤地將過緬鈴的手在他前襟上用力了,想借此出氣。
然而力氣太大,不過是蹭了兩下,就將他襟扯得半開,出白皙鎖骨。
鎖骨那一粒紅痣點綴在他冷白的鎖骨上,被明滅燭火照得晃眼。
沈黛一愣,謝無歧也有些意外。
但他顯然比沈黛臉皮厚,所以還能含著笑意,平靜陳述:
“黛黛,你我服。”
誰都知道不是故意要他服,但偏偏謝無歧神認真,演得像個被惡霸調戲的黃花大閨。
沈黛漲紅了臉:“這怎麼就你服了,我只是不小心……再說你也沒什麼啊。”
后面半句聲音弱了些,但謝無歧顯然聽得一清二楚。
“哦?”
他與沈黛十指扣的那只手用了用力,將拉近了些,另一只手又握住沈黛的手腕,引將自己的襟再拉開了些。
長眸映著點點燭,泛起瀲滟波瀾,似勾魂攝魄的妖異怪。
“這樣呢?”
修士的魄自然不俗,更何況謝無歧還是個修,即便上約能看出幾道縱橫傷口,也依然是熾熱而年輕的膛,顯出了一種平日冠楚楚時絕不會有的侵略。
沈黛覺得呼吸好像都是熱的,想要手,手卻被攥得更。
謝無歧又握著的手,帶不聲地挪到腰間,攥住腰帶一頭,極緩慢地拉開。
沒了腰帶束縛,本就被扯開的里頓時更加松松垮垮。
沈黛腦子一歪,不自覺就聯想到以前見過的那些倚在人榻上勾引皇帝的妖妃。
顯然,謝無歧掌握了妖妃的髓,他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怎麼辦。”
明明是他自己解的襟,但謝無歧卻能坦然擺出一副“你糟蹋了我,你要負責”的模樣,還慢悠悠道:
“黛黛,我們睡了一張床,還是衫不整地睡了一張床,這要是傳出去,以后便沒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給我了。”
“……”
沈黛就沒見過這樣瓷的。
“你的服又不是我解開的。”
謝無歧眼尾勾起,從容答:
“你要真不想我解開,以你的能力,手打我一掌就是了,但你沒有,這不是默許是什麼?”
眼前這個境,明顯更像是在占他便宜,哪里有理由打他!
“所以,我只是遵從你的想法而已。”
夜涼如水,窗欞外有溶溶月潑撒在地,謝無歧尾音很輕,浸著笑,似鬼魅魂,既讓人覺得危險,又將人意識麻痹,拉扯著往某個未知的深淵沉淪。
沈黛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不會沒有姑娘嫁給你的。”
沈黛的思維總是跳躍得出人意料,謝無歧愣了愣,還沒接話,就聽沈黛繼續道:
“我愿意的,阿歧,我會嫁給你。”
那些輕佻的、似是而非的調笑,此刻在這句真摯而溫的話語面前寸寸融化。
謝無歧怔怔著,半響才回過神來,腔中發出了幾聲悶悶笑聲,他一邊笑著,一邊抬手上側臉。
“你真是總讓人出乎意料。”
沈黛眨了眨眼。
“不過,我之前就想說了,黛黛——”
謝無歧不知何時松開了的手,騰出空來,不知不覺扣在腰間,將按在上,只隔著兩層薄薄里。
“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太信任了?”
沈黛長睫微,頓了頓,鎮靜地問:
“比如?”
兩人在這曖昧旖旎的氛圍中對視,卻莫名地多了一點兩不相讓的好勝心。
于是謝無歧抬手扣住后腦,腰上發力,與半在他上的小姑娘對換了姿勢,俯含.住瓣,溫細的輾轉輕.吮,似一顆融在齒尖的糖。
待雙眸微潤,濃睫帶了些意,他才松開,在凌呼吸中啟道:
“比如這樣。”
沈黛腦子有點發蒙,眼神是無措的迷.離,顯然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節奏。
但這樣的眼神與純稚的面容相襯,卻顯出了一種極天真的人。
不過當沈黛察覺到謝無歧那種游刃有余的從容,好勝心又冒出頭來。
于是著頭頂的結,一口咬了上去。
不深不淺的,留下一個齒印,像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卻不想挑釁是挑釁到了,但和想象的挑釁卻不同,沈黛只覺得扣住腰間的手指收攏,力道大得驚人,像是要將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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