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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 第50章 夏蟬

 到了第二天,魯旦把徐未然了過去。

 辦公室里只有魯旦一個老師,他把一疊照片拿了出來,放在桌上,語氣很不好:“你看看這照片里是不是你。”

 全部都是徐未然在沒趣當服務生時被人拍的,鏡頭故意拍得比較虛,并沒有讓完全暴在鏡頭下。

 不用怎麼想,都知道這是李章在搞鬼。他并不是簡單地在威脅,已經開始采取措施了。

 徐未然并不覺得自己在沒趣工作有什麼不好,承認道:“是。”

 “未然同學,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魯旦喝了口熱水潤:“你年紀輕輕的,還在上高三,怎麼能去那種地方當服務生呢!不管家里再困難,都不至于讓你一個小孩子在這種時候去打工吧!”

 魯旦所見到的,大都是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學生,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學生能活得這麼艱難的。

 “把你家長過來,我找他們談談話。”他下了命令。

 徐未然陡然覺得呼吸被攫住了一秒,手攥住角,半晌才松開:“家里沒人能來。”

 魯旦好奇地看了半天,翻出的檔案看了看。

 里面寫著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只有一個母親在

 “你媽媽也沒辦法過來?”他問。

 “是。”

 魯旦沒再問下去,端起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想了想,說:“總之你先把工作辭了,從今天開始不能再去那種地方了!”

 徐未然辯解:“那是家清吧而已,各項經營都是很正規的。而且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我是可以自由去工作的。”

 “你覺得清吧帶個‘清’字就真的干凈了?”魯旦不屑:“那不是換湯不換藥嗎,你一個學生,總是在那種地方待著怎麼得了。而且我們清才是給國家培養人才的,不是培養服務生的。你在那里工作,萬一被人發現,對我們清才名聲有損,影響到我們下年招生怎麼辦!”

 魯旦口氣嚴厲,堅決要讓徐未然把工作辭掉。

 徐未然無論如何不能放棄這份糊口的工作,強忍著害怕說:“對不起老師,我不能辭。我有權利選擇怎麼生活,學校無權干涉我學習外的事,也沒有任何一條規定不許學生在外面做兼職。所以我不能辭,也不會辭的。”

 魯旦沒有到過這麼固執的學生。

 那天以后,徐未然在清吧工作的事被人發表在吧里。

 帖子蓋了足足有上萬樓,每一條都在嘲笑徐未然的貧窮,以及猜測在那種地方工作,私生活是不是不檢點。

 更難聽的話都有,說徐未然為了錢,應該是在那里賣。

 徐未然并不常看吧,經過傅嫣提醒后去里面轉了一圈,看到里面一條條仿佛染了的文字。

 “咱們清才還有這種人啊,窮到高中沒畢業就要自己掙錢?”

 “清吧不就是酒吧嗎,也就是名字聽起來正經點,可是正經人誰去那種地方當服務生啊。”

 “那里應該也提供小姐服務吧,肯定在里面賺了不錢。”

 “果然長得越清純的人就越綠茶,像這種的生意肯定很好吧,男人不都好這一口嗎?”

 “前幾天不是有人傳邢況喜歡徐未然嗎?快別侮辱邢況了啊,邢況怎麼可能會看上這種貨?”

 “而且如果邢況真的喜歡,會讓去清吧里打工嗎?不要搞笑了好不好,邢況隨隨便便給一點兒錢都夠花一輩子了。”

 “同意樓上。所以邢況本不可能喜歡,而是一直在勾引邢況。別看平時弱弱的,在學校里老實得什麼似的,其實私底下可不檢點了。”

 “就是那種外表清純,但是在床上很會伺候人的生。姐妹們,這就是妥妥的綠茶婊啊。”

 每一條文字都像一把淋淋的刀,在里擰一圈,再擰一圈,把的心臟攪得模糊。

 躲在廁所隔間里,看到最后有眼淚爭先恐后涌了出來。掉后又有新的眼淚,怎麼都不干凈。

 努力制著哭聲,把頭埋進胳膊里,生怕被別人聽到有人在這里哭。

 -

 邢況這幾天都在公司,不是聽課就是去參加冗長乏味的會議,每天都昏昏睡。

 邢韋兆見他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并不把公司事務當回事,逮到機會就會臭罵他幾句。他全當耳旁風,面不改地聽完,連一句反駁都懶得說。聽完依舊我行我素,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

 再回到學校時,他發現徐未然不在班里。

 他給發了信息,那邊一直沒有人回,打電話也沒人接。

 兩個生從他邊經過,其中一人興致地跟同伴說:“你要去‘沒趣’嗎?咱也去看看徐未然唄,看看是怎麼賣的。”

 說完兩個人一起捂笑了起來。

 邢況這才覺到不對勁,往清才吧里看了看。

 他只翻了幾條就看不下去了,鐵青著臉給學校網管打了電話,命令那邊把所有涉及到徐未然的帖子全部刪除。

 李章病愈,找了錢蒙和田壘幾個人在地下天堂喝酒。

 田壘往他臉上看了半天,不停嘖嘖:“你這可是第二次挨打了。你跟況哥的關系在咱們幾個兄弟里一向都是最好的,到底是做了多欠揍的事才能讓他對你手?”

 李章心有余悸地自己差點兒被打斷的鼻梁:“你應該去問問邢況是吃了什麼迷魂藥了,為了個生能把兄弟打這樣。”

 田壘來了興趣:“哪個生?是‘沒趣’的那個?況哥還真對有意思?”

 “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李章悠悠嘆了口氣:“就算有意思他跟那生也絕對不可能,到最后還得是我把人搞到手。”

 包廂門砰地一聲被人踢開。

 眾人嚇了一跳,齊齊看向門口。

 邢況帶著滿戾氣朝李章這邊走了過來。他整個人看起來肅殺而冰冷,像是剛從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渾都帶著尖厲的刺,讓人不寒而栗。

 見他徑直往李章那邊走,分明就是要手的樣子,田壘等人趕走上前拉住他:“況哥,這是怎麼了這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邢況一把將那些人推開,揪住李章領把他往墻上狠狠一摔,濃墨般的眼里迸出噬人殺意:“我看你他媽是活膩了!”

 -

 頭暈暈沉沉的,里面像有把鑿子不停地砸。嗓子又疼又,壞掉了一樣,每呼吸一下嚨里都有種刀割般的疼。

 徐未然生生從夢里咳醒,這時候才聽到外面有人在敲門。

 艱難地從床上爬下去,走到門邊開門。

 邢況原本想問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卻見煞白,上也慘白一片,單薄的需要很努力才能站穩,一副昏昏墜的樣子。

 邢況立即扶住,眉心蹙:“病了?”

 徐未然忍下嗓子里的意,平復了下氣息,說:“好像冒了。”

 邢況拿手背拭了拭的額頭。額上滾燙,不知道燒到了多度。

 他把抱起來,徑直抱進臥室,放在床上。

 他一句話也不說,從柜里找了件的外套,有些焦急卻溫地給裹上,又找了雙干凈的子,半跪下來給穿。

 徐未然昏昏沉沉地看著他,眼前模糊一片,看不太清楚。

 出手,在男生蓬松的發上

 邢況的作有所凝滯,抬起頭看

 “邢、況。”的聲音啞啞的,像個無助的孩子在暗夜里尋找一個棲息所。

 邢況嗓子里發,把子給穿好,起仍舊把抱在懷里,安一樣地說:“是我。”

 “我不是那種人,”哭了起來,在他懷里一滴滴地掉著眼淚:“我真的不是。”

 “我知道。”邢況把的眼淚干:“我都知道,你不要怕。”

 他帶去了醫院。

 醫生過來看過,診斷出是季節冒加上急的扁桃發炎。

 開了藥,護士過來給吊了水。

 徐未然沉沉地睡著,藥水在起了作用,讓睡著的時候不會覺得那麼難了。

 可夢里仍是一片兵荒馬,有無數的人藏在暗進行口誅筆伐,用各種惡毒的臟話罵

 “早就已經不干凈了。”

 “不知道被多人睡過了。”

 “做這一行很賺錢吧。”

 “我跟你們說啊,我曾經看見書包里掉出來一份文件,結果是醫院的流產單子!”

 “邢況不是跟走得近的嗎,要是知道是這種人,肯定不會再理了。”

 被攫住了呼吸,上一陣陣地發汗,手腳卻冰涼。

 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名字。

 “未然。”

 “未然!”

 一聲比一聲急切,誓要把從噩夢里拉出來。

 “然然!”

 徐未然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好不容易從夢魘中掙扎出來,眼前慢慢清晰,看到了守在邊,正名字的邢況。

 直勾勾地看著他。

 眼里滾出去一滴淚,順著臉頰流進耳朵里。

 看著他,用喑啞的聲音無力地他:“邢……況……”

 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朝岸邊的人呼救。

 “邢……況……”

 好像只要這麼著他,就還會是有救的。

 能在這個滿目荒蕪的人間走出一條生路。

 邢況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

 他把臉上的眼淚干,握住的手,指腹在手背上挲著:“我在這。”

 這句話讓徐未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重新閉上眼睛睡去,沒再做些七八糟的夢。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很暗,邢況仍舊在病床前坐著,始終沒有離開。

 見醒過來,他朝探了點兒,問:“?要吃飯嗎?”

 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從早上開始就在渾渾噩噩地睡著。現在嗓子里的痛已經減輕了很多,頭也不再那麼疼了。

 “嗯。”輕應了聲,想從床上坐起來。

 邢況把扶起,在背后墊了個枕頭。

 有人送了餐食過來,幫忙擺在小桌板上。邢況想喂吃,被拒絕。

 “我好些了,”說話時的聲音不再那麼嘶啞,慘白的面也恢復了些紅潤:“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吧?”

 “再觀察一天,明天再看況。”邢況把勺子遞到手里。

 的手指很細,看起來得像沒有骨頭。

 一碗山藥南瓜粥熬得香香的,握住餐勺,舀了些粥送到口中。

 并不想讓邢況擔心,把一碗粥一口一口喝了。

 “還吃別的嗎?”邢況打開另一個餐盒,問:“燒麥要不要吃?”

 徐未然搖搖頭:“吃得好飽,不吃了。”

 邢況拿紙巾把:“病好了帶你吃大餐。”

 徐未然笑:“那我要吃特別辣特別辣的小龍蝦。”

 “好。”

 邢況見神還好,并不想再睡覺的樣子,等讓人收拾走了桌板上的餐,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要不要找個電影看?”

 點頭。

 他從椅子里起,在病床邊坐下來,跟一起靠在床頭

 打開視頻網站,選了部國外的老電影。可那部電影太悲,結局太慘烈。邢況知道淚點低,怕會哭,影響恢復,試著跟商量:“不看這個了,看個新出的片好不好?”

 邢況選的是國今年上映的喜劇電影,徐未然一直埋頭在學習中,在電影上映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去看,見邢況找了出來,乖乖地應:“好。”

 兩個人無聲地靠在床頭看電影。這是間私人病房,除了他們外沒有其他人。屋子里亮著一盞和的燈,窗外漆黑一片,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深夜。

 邢況坐在徐未然旁邊,中間隔著一點兒距離,并沒有挨到

 電影的搞笑手法很高級,很多地方都讓人會心一笑。雖然也有小人的心酸,但是那些心酸全以搞笑手法輕描淡寫地帶過,從來沒有著重刻畫。結局也還算圓滿,男主角實現了自己的演員夢。

 等電影結束,開始滾演職員表,徐未然驀地發覺自己有點兒舍不得現在的時想把這段時間盡量再拉扯得長一些,可以讓自己心無旁騖地跟他待在一起。

 “還有沒有別的電影,”問:“我還想再看一個。”

 邢況找出了另一部喜劇電影,仍舊陪著看。

 徐未然發現但凡是拍得好的喜劇電影,其實核心都是悲劇,但是那些人世間的苦難全都被導演四兩撥千斤地帶過了,最終泯于觀眾的一笑中。

 還好這些喜劇的最后是圓滿結局,沒有強行安排悲劇以升華主題,給了觀眾一個虛假的夢。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一點,徐未然勸他:“你該回去了。”

 邢況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倒了杯水給:“我住這里。”

 徐未然心里跳了下,下意識朝房間里看了看。

 只有一張床。

 “啊?”有點兒慌:“那、那你睡哪兒?”

 邢況:“隔壁有房間。”

 發現自己想多了,徐未然有些尷尬地耳朵。

 這個時候才觀察了一遍病房,意識到這里并不是普通病房,而是一整個奢侈的大套間。

 知道邢況從來不會把錢這種東西放在眼里,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提起,他可能會不高興。但是他可以不在乎,卻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他的照拂。

 “那個,”有點兒艱難地說:“那個、住院費……”

 “以后你再還,”他并沒有生氣,反倒和了神,放低嗓音說:“等答應當我朋友,”他頓了頓,淡漠的眼睛里慢慢升騰起熱度,目變得燙:“讓我親一下,當還債了好不好?”

 “……”

 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一句話。

 徐未然的臉迅速變紅,在他的注視下,像只慌不安的小兔子。

 張地咬了咬低下頭,兩只耳朵緋紅一片。

 地撒著:“才不要。”

 邢況淺淺笑了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抬起來,在發上:“這麼狠心啊。”

 徐未然在他的陪伴下忘記了學校里的事。

 那些殺人誅心的文字暫時從腦海里摒除出去,沒再繼續折磨了。

 那天晚上,邢況睡在了隔壁房間。

 兩個人住的房間隔著一道墻。徐未然時不時扭頭朝那邊看一眼,雖然看到的只是一堵白花花的墻,可還是會張。

 次日醫生過來問了況,檢查過病后同意讓出院。

 “小姑娘要保持心舒暢啊,”醫生臨走時多說了幾句:“要是神長時間郁悶,也是會生出病來的。”

 那時候邢況去了外面大廳辦出院手續,剛折回來。徐未然擔心會被他聽到,趕敷衍地應了聲,跑過去找到邢況。

 邢況帶回了家。

 的病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時不時地還會咳嗽兩聲。

 不想請太久假,擔心會影響績。

 只是不知道學校里的人還有沒有在議論。趁著邢況在廚房準備午餐,把臥室門鎖上,深呼吸了幾口氣,抖著手點進學校吧。

 讓人意外的是,里面關于的帖子已經全都不見了。

 前排置頂甚至有條最近的罰通知,里面寫著由于一些人肆意傳播謠言,污蔑同學清白,特進行封號置。

 后面跟著數不清的用戶ID。

 徐未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看到這樣的結果,心里輕松了很多。

 在這種時候覺到了點兒希,覺得世界并不是如所想的那樣黑暗。

 走出去,邢況已經把面端上餐桌。

 兩碗清淡的春面,上面放了些蔬菜,臥了兩個荷包蛋,看起來讓人格外有食

 徐未然坐下來吃,跟邢況說:“我們下午去學校好不好?”

 的面已經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那樣孱弱了。

 但畢竟沒有完全好,邢況不怎麼放心。

 “明天再去。”

 語氣里帶了不容置疑。

 徐未然低頭默默吃面,聞言并沒有反駁。

 其實也不太想回學校,下意識地想逃避,能逃多久是多久。

 并不確定學校里還有沒有人在談論

 “那你去上課吧,”又說:“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邢況看了一會兒:“不想我陪你了?”

 頓了兩秒,搖搖頭。

 邢況:“可我想陪著你。”

 “……”

 聽得心里發,臉上不自主地泛起了點兒笑。

 偏還要裝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吃面,把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你做飯還好吃的,比我做的要好吃。”

 邢況見紙盒里的紙巾沒有了,去拿了個新的過來裝進去。

 他看著,語帶笑意:“那每天做給你吃好不好?”

 徐未然沒再理他,吃完面打算把碗端去廚房。邢況已經率先拿了過去,放進洗碗池里洗了出來。

 徐未然看著他在廚房的影。

 有種很大的反差。明明該是養尊優的大爺,可生活里并沒有一點兒大爺好吃懶做的病。

 心里絨絨的,起了層沁甜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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