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矜怔怔地看他:“你當時沒說。”
祁淵嚨干, 困難地吞咽了下口水:“是我的錯。”
兩人中間隔著扶手箱,他上半彎斜在座椅上,長手臂抓到的雙手, 姿勢別扭,卻抓了,好像這樣才能和保持住一種聯系。
祁淵悔不當初, 聲音暗沉:“新婚夜那件事來得太突然,我心里對你愧疚, 同時又有激,我想補償你, 也想對你負責。只是我又猶猶豫豫,怕自己被控,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上了你, 卻又始終不敢承認這份,才導致我們兩個缺乏流, 釀大錯。”
他逆著, 大半張的臉在影里, 深褐的眼眸狹長, 深邃,沉不見底。
相同的話,他以前都說過, 但沈逸矜每次聽見都很排斥, 今天卻安靜地看著他,似乎都聽進去了。
他看著的眼睛,清澈, 靈秀, 像高山上的冰湖, 不染一點風塵,而烏黑的瞳仁里還有著一種專注,一種對待任何事的真摯。
祁淵想到的心理疾病,也許是個機會,趁著心好。
他收起求原諒的話,住嚨里的忐忑,如履薄冰地問:“新婚夜那天,你為什麼會愿意……”
前所未有的張與期待最終還是讓他話不句,像走在鋼繩上,只怕一個不慎,前功盡棄,又碎骨。
沈逸矜回他,男人手溫比高很多,握著,一點點暖進心里,和婚禮那天一樣。
了下脖頸,看著他右眉角上淺淡的疤痕,從車窗折進來,照在上面,鐫刻出兒時的記憶,對應上面前的人。
莫名其妙,心底死死想拽住的那條線像是突然消失,頭頂上似有一片,將與周遭隔絕。
沈逸矜了幾次,溫的聲音低低出口:“因為,你是淵哥哥。”
說不上來的覺,這狹隘的車廂,只有他們兩個,就像當年兩人在太平間的墻角。
他是淵哥哥,是的貴人,是黑暗人生里唯一一束耀眼的芒。
祁淵黑的眼睫不已,心底似有浪洶涌。
他上半又往面前靠近幾分,視線與纏,手里的力度也加重了些,隨之呼吸也重了。
“是不是老早就認出我了?”
祁淵住心里的激,繼續哄多說點。
沈逸矜輕輕嗯了聲。
祁淵抬起一只手,指尖繞上的頭發,輕輕捻,說:“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說?”
沈逸矜仍低著頭:“你是祁家人,階層太高。”
祁淵手指劃落到小巧的耳垂上,那冰涼的讓他了呼吸,額頭抵上的額頭,輕聲責怪:“傻瓜。”
祁淵曾經一度費解,許醫生告訴他,沈逸矜的心防很重很重,堪比銅墻鐵壁,聞哲語馮玲也都這麼說,但是他在他們的婚姻里,從沒覺得沈逸矜對他設防。
后來他才知道了原因。
心理學家告訴他,沈逸矜的心防不是一朝一夕形的,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從ptsd開始,經歷欺凌,抑郁,負能量,到障礙,在創傷積累的過程中,的心防才逐漸加深加厚形的。
而祁淵是沈逸矜在父母車禍那晚認識的,也是給予溫暖的人,所以在任何人都闖不進心里的時候,祁淵卻是在心防之的。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他勢必可以為沈逸矜的救贖。
只可惜,祁淵后來親手毀了它,還加重了沈逸矜的病。
祁淵每每想到這一點,心里就痛如刀割。
終究是他負了。
車里,車窗沒開,空間閉,空調冷風跟不上兩人周溫度攀升的速度,祁淵的鼻尖輕輕蹭著沈逸矜的鼻尖,薄薄的汗珠在兩人的呼吸錯里。
祁淵薄輕啄,小心翼翼覆上的。
沈逸矜看著他的結聳起,又落,抬起一只手,按在他領口:“你怎麼認出我的?”
祁淵手掌扣住的后頸,低下眉睫:“在知道你去檸城的時候。”
再不給遲疑的時間,吻了上去。
可在相抵的那一刻,沈逸矜還是退了,推了下祁淵。
“怎麼了?”祁淵啞聲問,指尖溫,將話語和吻一并落在的耳畔。
沈逸矜心跳狂,是啊,怎麼了?
覺自己沒辦法思考了,像是變了一只蠶繭里的蛹,在鈍化,弱化,出自己的思想。
祁淵抓著的手,移到心口,將之按在的心跳上:“你跟著自己的心走,別的什麼都不要想,好嗎?”
沈逸矜搖搖頭,垂下了腦袋。
太意外了。
恐慌,像一種穩定被打破,有人踩在了心底最的地方。
而那個人是的淵哥哥,不想和他相認的,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可他卻原來一直都知道,一直就在的邊。
“我現在心里很,你給我一點時間。”沈逸矜說。
祁淵的臉,在看到眼底的時,說:“好,我會一直等你。”
說完,他坐回駕駛位,誰知后腰“咔”一聲響,他嘶了聲,蹙眉心,摁住疼痛的地方。
“怎麼了?”沈逸矜張地側過頭來。
“腰扭到了。”祁淵了,左右了下,舒了舒筋骨。
沈逸矜“噗”一聲笑了,揶揄,嘲諷。
祁淵見不得的笑,指了指兩人座位之間的巨大障礙:“剛才我一直別著腰。”
沈逸矜笑得更停不下來了:“祁淵,你完了,你馬上三十了。”語氣仿佛他馬上就要步老年人行列了。
祁淵轉過頭,眼神兇狠:“你敢說我完?”
沈逸矜搖頭投降:“不敢。”卻依然笑。
祁淵手過去抓,沈逸矜躲了下,轉過臉,才發現外面好些人正拿手機對著他們的車拍照。
驚了聲:“祁淵。”
汽車停靠的位置正好在一家大型超市前面,四周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這樣一輛個張揚的超跑早就吸引了人們的目,而車里的曖昧景估計也全落進了他們的眼里。
只是車里的兩個人過于專注,一直沒留意到。
祁淵也沒料到這種況,但顯然也不合適下車去理論,他趕忙發了引擎,按了按喇叭,驅趕掉車前的一群人,轟一聲,震天響,開了出去。
重新進主干道,后視鏡里的人群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小黑點,車窗降下,秋天午后的風纏繞上人的發,逃離與刺激相互糾纏。
祁淵扶著方向盤,忽而放聲大笑。
笑了還不夠,拉過沈逸矜的手扣在自己大上。
那些手機的咔嚓聲是一場狼狽的大逃亡,也是自己泥足深陷的鐵證。
沈逸矜了染,也跟著他笑。
這下祁淵笑得更大聲,將的手也扣得更了。
那天,祁淵帶著沈逸矜去了汗蒸館,單獨要了一個包廂。
祁淵本來想讓沈逸矜驗一下泰式按,可沈逸矜不喜歡陌生人的,祁淵只好作罷,最后選了張面給上。
他還點了很多飲料和零食,由著沈逸矜選了部電影,兩人并排躺著一起看。
包廂里格調優雅,溫度有點高,還有一種芬芳的香氣縈繞。
祁淵心好,有一刻覺得自己志得意滿。
這麼久,抑的、痛苦的、悲傷的所有負緒在他擁著的一里全都消融了。
他擁抱,親吻,得察著每一個反應。
可沈逸矜和他不一樣,有一種惶恐,幾次他:“祁淵。”
“在呢。”祁淵眸深深地看著,摟著的手臂攏一攏,在邊落下一個吻,“我一直在啊。”
屏幕里播放著國外一部喜劇片,純英文的。
沈逸矜英語不太好,跟不上節奏,祁淵邊看邊解說,好笑的點還要細致地描述給聽。
但沈逸矜卻總是晃神,覺得一切很不真實,無論是環境,還是電影,亦或者是邊的人。
說不清楚,覺自己有點不是自己,究其原因是的領地被人侵了。
給自己構建了一個安全的世界,那是一座深藏在大海之上的孤島,只有,且屬于一個人的島。
有通往外界的路,那條路也只有自己可以通行,但現在這條路上忽然有人直面闖了進來,進了的世界。
而這個人是祁淵。
他掙破了心里的那束,將心底藏著的“淵哥哥”附上了他的軀,像一縷靈魂有了的形象,和他真正了同一個人。
雖然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沈逸矜有些不知所措,看著面前的人,抗拒和吸引互相纏,就像他們的吻一樣,想要又不想要,矛盾激烈。
電影有點長,祁淵看的狀態不太對,也不敢再把往外帶,點了晚餐,兩人在包廂里吃了。
后來送回家,祁淵又陪了很久才離開。
接著幾天,趁著放假,祁淵推了手上所有的事,天天都去出租屋,每天變著花樣帶食材,提前下載了食譜,親自手做飯給沈逸矜吃。
他想得是趁勝追擊,也覺自己勝利在。
沈逸矜也漸漸緩過神來,慢慢接了和祁淵相認的事。
假期的最后一天,沈逸矜在家里接了個客戶的電話,裝修上有點小問題要去幫忙理。正好祁淵在,他便開車送沈逸矜去。
那是個舊房改造,一進門,頭頂因為省錢沒有吊頂,一大截的下水管暴在空中,很礙眼。
沈逸矜想了個辦法,找來一團麻繩,搬了架梯子,要爬上去。
祁淵眉一皺,攔住:“你要做什麼,告訴我。”
后來祁淵爬上去了,那水管被麻繩一圈一圈纏繞包裹,藏了原來的面目,變了一截仿真復古的連枝樹丫。
沈逸矜還指揮著他粘上了一只小熊布偶,頓時趣味橫生。
最終一個丑陋的水管,變了家里最亮眼的風景。
客戶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帶著小孫一起住,兩人非常滿意,對沈逸矜的創意贊不絕口。
沈逸矜笑著拍了下剛下梯子的祁淵,對客戶說:“都是他做的,謝他。”
祁淵朝回笑:“是你指揮得好。”
沈逸矜嗔他,看見他手指因為纏繩纏得又臟又糙,催他去洗手。
主人站在旁邊,瞅著他倆,笑著說:“小兩口真甜,新婚吧?”
沈逸矜:“……”
一時愣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祁淵聽見,勾了勾角。
另外還有一點別的小問題,沈逸矜也理得很到位,結束時客戶主把裝修剩余的尾款全付了,厚厚一沓現金。
沈逸矜道了謝,和祁淵出了門來,外面天已經黑了。
兩人上車后,沈逸矜將熱燙的紅票子“啪”得一聲拍在駕駛位前方的中控臺上,豪氣道:“走走走,請你吃飯。”
祁淵大笑,吃過多人請得飯,卻從來沒有現在這樣一種滋味,像是被寵到了,來自一個的人。
他發引擎,將載著兩人的超跑開進璀璨夜里。
沈逸矜路上問:“想吃什麼?”
祁淵看了眼那沓紅票子,笑著說:“聽你的,你請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沈逸矜便躺在座椅上冥思苦想,可是實在沒有什麼請人吃飯的經驗,尤其對方還是祁淵,誰他主導能力強呢。
沈逸矜最終還是放棄了腦筋,說:“還是你定吧,我什麼都吃,不像你那麼挑剔。”
祁淵聽語氣帶了嗔,心跟著好:“我怎麼挑剔了?”
沈逸矜便開始一個一個掰手指數:“你不吃香菜,不吃大蒜,不吃蔥,哦,韭菜也不吃,那天韭菜蛋的餛飩都夾給我了,還有什麼,好像洋蔥也不吃,對不對?”
祁淵笑,后腦勺往椅背上仰了仰,瞥眼抬在空中沒數落完的手指,總結評論:“你了解我的。”
沈逸矜“誒”了聲,發現了新大陸:“這些好像是佛家說得五辛誒,是不是?”
祁淵笑著看,點頭說是。
沈逸矜更驚奇了:“祁淵你信佛?”
祁淵眼見前方車輛有些擁堵,將車速放慢了些,笑著解釋:“你可能不知道我外婆和我母親都皈依了佛門,們不吃這些東西,我從小跟著們長大,所以也就沒有吃這些的習慣。”
沈逸矜:“……”
驚訝了好一會,才發出嘆:“沒看出來啊。”
祁淵的母親不用說了,為了祁淵能回祁家,做了那麼瘋狂的舉。
而祁淵的外婆,沈逸矜也是見過的,除了最近一次在馮玲那看著溫和一點,之前的印象都很暴躁,且不講理,一點也不像佛門中人。
路口紅綠燈,旁邊一輛重型卡車擋住了路燈,超跑車廂里一片濃重的影。
祁淵停穩車,表被在了暗里,他緩緩開口:“我外公去世得早,我外婆一個人帶大我母親,在上傾注了所有的心。而我母親也很努力,一把好嗓子,16歲出道,18歲名,可是在小有就的時候遇上了我父親,遭玩弄,被拋棄,從此人變得極端偏執。我外婆便是那個時候帶了佛門,但……最終佛也沒有渡得了。”
說到這,祁淵聲音有了些許郁:“那之后,我外婆信仰崩潰,人也變了,變得暴躁,不可理喻。跳樓,沒死,摔斷了……”
沈逸矜默默聽著,呼吸停在了腔里,重得息不了。
從別人那里聽到的悲傷,像一場雨,不痛不,可是從祁淵口中聽到的,卻完全不一樣,像是親眼目睹了一場鮮淋漓。
忽然之間,像是到祁淵心底最的地方。
祁淵說:“這些,我從來沒和人提過。世人那麼多,我不需要他們的理解,但是,我想你知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邃的眸子里是有火的。
沈逸矜抬手,半只手掌覆在了他的臉頰上,輕輕挲了一下。
祁淵捉住的手,將自己臉頰和得更了。
狹小空間里,暗,仄,視線模糊不清,但人的心里卻有一片敞亮,明,又溫暖。
“淵哥哥。”
沈逸矜清的聲音,喚了一聲。
男人表面易怒,強勢,戾氣重,可是他骨子里卻溫,有耐心,對人愿意付出,有擔當。
就像所有的兇惡之狼,翻過肚皮,總會有一片,只是那片不是常人可得到,但他現在卻坦在面前了。
沈逸矜轉頭,看了眼車外說:“我不喜歡這種重型卡車,當年就是這種車撞死我父母的。”
祁淵握的手,安:“有我在,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