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走遠，我才對宋仁山道：“宋兄，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想單獨提審楊千里。”

　　“。。。。。。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什麼邪了，仿佛趙真一跟我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只想殺之而后快。”楊千里懊悔的臉上著一茫然。

　　“中邪？”

　　起初，楊千里并沒有給我帶來什麼有用的信息，我對案子已經不抱什麼希了。雖然還在聽他的懺悔，可心里已經開始盤算，他究竟值不值得我出手相救。老實說，若非他出林，我肯定已經放棄他了——所有的罪都將由他一個人來頂，其他人則無罪釋放。如此，對江湖也能代過去了，可由于他的師門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幫不幫就變了一個痛苦的抉擇。我正猶豫不決，他末了的一句牢讓我的神為之陡然一震，心底頓時升起一死希。

　　“楊千里，你把事再跟我從頭說一遍。”

　　我閉上眼睛，聽楊千里述說當時發生的一切。

　　楊千里郁悶是必然的，借酒消愁也合合理。大同酒樓是臨時選定的。和孫二相遇也是極其偶然的。孫二去請董明珠、柯兒。。。。。。

　　“且慢！當時孫幫主是說去找姑娘還是去請董柯兩，結果找來們的？”

　　“孫幫主說是去找姑娘的，去了頓飯功夫，便帶著董明珠和柯兒回來了。”

　　“孫幫主，你認識董明珠和柯兒嗎？”在另一間別室里，我再度盤問起孫仁。

　　這一次，我上了宋仁山陪審。其實在楊千里說出末了那段話后，我已經后悔自己單獨提審他了。

　　當初是想若是有機會幫他罪，兩人背地里可以統一一下說法。不想卻很可能弄巧拙，讓宋誤會，把事實當是我編造出來的謊言了。所以審孫仁我實在不敢再讓宋仁山缺席了。

　　“在下這把老骨頭哪里會認得們！不過秦淮八艷的名頭我是知道的。”孫仁坦然道：“在下和老趙好歹都是一幫掌門，總不能找些庸脂俗讓人笑話，在下只知道秦淮八艷。在河上，很容易就打聽出了們的下落，巧們離大同酒樓不遠，小老兒就去請們，開始們還不愿意呢！后來畫舫上一個公子哥發了話，們這才同意跟我走。”

　　“公子哥？什麼樣的公子哥？”

　　“在下笨，還是畫給大人看吧！”

　　孫仁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個劍眉星目的英俊小生，我、高祖和宋仁山俱都認出了此人，異口同聲地道：“練子誠！”

　　和高祖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出興之。事繞來繞去竟繞出個練子誠來，真是意外的收獲。我甚至有種預，這廝很可能在本案扮演著不為人知且不彩的角。而高祖目閃爍不定，大概是在琢磨，如何把這個前敵牽扯進這樁命案里。

　　“宋兄和練子誠很嗎？”

　　“談不上，喝過幾次花酒而已。”宋仁山面有些尷尬，想來不僅僅是喝花酒那麼簡單。

　　練子誠雖然是個從九品的芝麻小，但因為稅課司是衙門有的差，能夠出任大吏的大多與一府首腦關系深厚，在場上很吃得開。如果人再活絡些，很容易就能混得個和氣融融、如魚得水。

　　宋仁山掌管著應天府的刑名，在蘇耀很難收買的況下，練子誠刻意結他也就順理章了。

　　我心里暗起提防之心，越發后悔單獨提審楊千里，也暗怪自己不夠小心，忘記了場上步步殺機，不能錯行一步。本來記得高祖曾提及過練子誠個董、柯兩人的關系，然而此刻卻無法詢問詳。

　　“我和練公子有過一面之緣，聽說他是秦淮家的寵兒，想來不假，不然，董柯二何必在意他的意思。”我打了個哈哈，又問孫仁請到二后發生的一切。

　　“。。。。。。對，柯兒沒坐在我邊。當時只是想讓奇門的兄弟們高興，就陪楊俠來著——姚乃之的媳婦是奇門弟子，他可不敢來。”

　　“那孫幫主為何不姑娘作陪呢？”

　　孫仁說自己都快五十歲的人，依紅偎翠之心早就淡了，不如讓給年輕人；而沒多找幾個姑娘，則是覺得秦淮的花費實在太大，青龍幫雖然有田有產尚算寬裕，但想擺排場也承不起。

　　“姐兒都是俏的，”孫仁末了道：“聽說不用陪我這個老頭子，而是陪楊俠，上埋怨，心里早開了花。我這雙老眼不會看差的。”

　　還是同一間別室，只是詢問的對象換了言無心。

　　“是，是，小人。。。。。。小人這幾天都是和趙真一在一起的。”言無心拙于言辭，而言家的僵尸功非但沒有把他的膽子練大，反倒是越發懦弱怕事。他不知道我再度提審他所為何事，心里張，口齒越發笨拙。

　　“言家主，雖然僵尸功的名字不好聽，可貴門在辰州卻頗有清譽，趙真一的人品你不會不知，為何與他攪在了一？”

　　趙真一那套把戲雖然吸引了大批信徒，可在江湖上卻壁，始終遭人排斥，他也沒能到幾個江湖朋友。江湖人見多識廣，又向來不敬鬼神，別說是一字正教東拼西湊的百出的那點玩意兒，就連龍虎山嚴謹詭譎而神的法都無法在江湖上覓得一席之地，而林武當能屹立在江湖之巔，也絕不是因為儒道的思想多麼博大深，沒有林七十二般絕技、武當十三種神功作后盾，兩家早被江湖除名了。

　　無論白瀾還是六娘之前都沒有提及趙真一和言無心是朋友，而近幾個月來，兩人來往切，顯然有。

　　果然，言無心之之吾吾道：“一字正教在辰州原本就有些聲勢，不過因為信徒多是些無所事事的愚昧子，敝門并未重視。今年春夏之，辰州大旱四十余天，趙真一祈雨功，信徒一下子多起來，是辰洲城就有上千人。其中不是鄉紳富商，甚至還有衙門差。小人本來擔心趙真一將勢力發展到整個辰州，他卻先找上門來，聲明只是在辰州發展教徒，絕不手辰州武林，也不在武林中發展信徒，還開出了優惠條件，和敝門合作經營米行及南北雜貨。敝門近年來經濟拮據，小人見合作有利可圖便答允了。這次來應天，趙真一非要拉小人同行，還包下了所有花費，于是小人便一直與他在一起了。”

　　我恍然大悟，難怪趙真一敢在消金窟一般的秦淮河上揮金如土，原來是找到了穩定的財源。

　　記得當時在刑部讀過幾部有關邪教的案卷，上面記載，虔誠的信徒對教派的資助從來都是毫不吝嗇的。辰州產富，百姓富足，一字正教在那扎穩了基，自然不愁沒銀子花了。

　　不過，有白蓮教的前車之鑒，除了佛道兩門外，本朝對民間自發形的宗教幫會向來十分警惕，一旦發現不好的苗頭，輕則勒令解散；重則派兵鎮，絕不手。這些小教派幫會幾乎都是在夾中求生存，趙真一將一字正教發展到如此規模，單單當他是個騙子看來是小瞧他了。

　　不過，樹大招風，人多也難免良莠不齊，趙真一本人也有有許多問人詬病之，或許從這能做出點文章來。我一邊思忖，一邊問言無心：“那你們是如何得知董、柯二在大同酒樓的呢？”

　　“是練子誠告訴我們的。”

　　“練子誠？”聽到練子誠與械斗雙方都有過接，我神為之一震，飛快問道：“練子誠不是與趙真一有過節嗎？”

　　“那是從前了。其實，好幾天前由柯兒牽線搭橋，趙真一已經和練子誠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了，現在兩人關系好著呢！”言無心解釋道。似乎怕我們不信，又道：“練子誠不僅介紹他姐姐了一字正教，還鼓柯兒們教。趙真一則說練氏是什麼三界天圣母轉世，還委任做了教中司禮。”

　　我聞言不狠狠瞪了高祖一眼，讓他去查練字誠和馬如寶，他倒是查出了一籮筐荒無恥的丑事，卻放過了這等重要報。高祖既尷尬又慚愧，看言無心的目就很是不善。

　　“趙真一很喜歡董明珠，大半時間花在這個子上，不是明珠舫的老死活不肯，他早就贖了了。他和練子誠結，小人猜測，或許也是想讓練子誠從中說項幫他贖人。明珠舫規矩大，從來不留宿客人，而董明珠的客人又多，趙真一怕去晚了約不到人，通常中午過不久就和小人去明珠舫。今兒一去，老說人已經被練子誠請去了，就在云月舫上。可等我們到了那里卻只見云月舫的老和練子誠新納的小妾明玉，不見練子誠和董明珠的蹤跡。”

　　言無心見我更關心練子誠和趙真一，心漸漸輕松，口齒也伶俐起來：“明玉說練子誠累了，正在艙歇息，可艙卻傳來男咿咿呀呀的。現任當時就想，怕是練子誠和董明珠在里面干那事兒吧！估趙真一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明玉說要醒練子誠的時候，他連忙制止了。大概是怕練子誠誤會他是故意來攪局的——他雖然是董明珠的恩客，可畢竟不是董明珠的男人。”

　　“可說要走他又舍不得，于是就留在雪月舫喝酒。其實明玉也是臺面上的人，很會說話。可心不對，這酒就喝得變了味道。小人看得出來，趙真一是強忍著一邪火——想想自己喜歡的人就在隔壁被另一個男人，任誰心里都不好，就連小人都覺得心里火燒火燎的，直想找個人干上一架。苦苦捱了半個時辰，等練子誠出來才知道，船艙里本就不是董明珠！被孫仁請去陪趙清楊，早離開雪月舫了。”

　　趙真一這一下就火大了，拉著小人匆匆告辭，隨后召集門下弟子殺奔大同酒樓。”說到這兒，言無心又張起來，“小人。。。。。。小人也是一時頭腦發熱，沒有阻攔，不過大人明鑒，手之后，小人的對手一直是趙清揚，小人最多劃破了他點兒皮罷了，可沒殺人啊！”他可憐兮兮地辯解。

　　等到今晚，涉案人員的口供已經全部整理出來了，同盟會和慕容世家分別在應天找到了頗名的縉紳作保，除趙清揚、楊千里、言無心和一個已經被確認殺了人的一字正教弟子外，余者均已被釋放。至于橫死的三個家伙，每人賠償一千兩銀子，由涉案的四個門派共同負擔，總算封住了死者家屬的口。

　　剛離開應天府衙，高祖就自責起來，“大人，我顧著為俞淼出氣，卻誤了大人的。。。。。。”我打斷他的話，“祖，我能理解，我也是個男人嘛！不過，下不為例。”心道，倘若你是個狼心狗肺之徒，即便不能殺你也不能用你了，“怎麼看今天這個案子？”

　　“故事很多，疑點也很多。”高祖斟酌著詞句道：“首先，這場械斗是來練子誠一手策劃無庸置疑，雖然起因很偶然，但當孫仁找上雪月舫的時候，練子就開始策劃，讓二趙發生沖突，并力圖使事態擴大化。我懷疑，三個伙計在械斗中本沒死，他們應當是被馬如寶所殺，目的就是把事鬧大，好充分利用此事打擊對手，其中也包括大人。”

　　“練子誠真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我莞爾一笑，看來高祖是要除去練子誠而后快了。不過，他倒是沒冤枉練子誠，當時董、柯二人已經拒絕孫仁了，應當能估計到，妒火中燒的趙真一得到消息后的反應，特別是對方還是他的死對頭。

　　“沖突。祖你這兩個字用得好啊！”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高祖贊道：“當時那種況，沖突是難免的。但我總覺得不至于演變械斗。二趙都是很明理智的人，應該能夠算清楚后果。奇怪的是，幾個首腦人都說自己當時不知為何，都特別沖。。。。。。”

　　“不錯，這是關鍵。”我贊許地點頭，難怪魯衛一提起這位師弟就扼腕嘆息，說他走了彎路——林寺固然清規戒律多如牛，可是只要對門派有利，也絕對不會反對門下弟子去追逐榮華富貴的，甚至還會助上一臂之力，屆時那些臭規矩就是廢紙一張，遵不遵守都無所謂了，可惜高祖沒能領悟到這一點，亦或是不愿意領悟——在他心深，或許還希自己圣潔的師門與卑污無緣吧！

　　“還有麼？祖？”我問。

　　“再就是馬如寶了。我懷疑當日在艙里白日宣的就是馬如寶，所以兵馬司才能有這麼快的反應。他用了火倒是很正常，因為他知道械斗雙方的份，明白不用火的話，很可能控制不住局面。這也從側面說明他和練子誠都早已料到二趙肯定手，是吵架，兵馬司可沒有抓人是理由。”

　　“有理。那麼馬如寶為何大刑伺候趙清揚，卻放過了楊千里和言無心？”

　　“估計還是因為練子誠的緣故。練和一字正教關系切，做樣子給一字正教看的可能非常大，順便他承認是他先的手。至于楊千里為何會逃過一劫，大概是因為他殺趙真一的事實太過清楚，沒什麼好審的，再刑，沒準兒楊千里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頭上，得不償失。”

　　“很好。”我真的很滿意高祖的表現，原來還有些擔心，怕他無法接替蘇耀或陸眉公。畢竟刑名是個需要腦筋的行當。而今看，倒是我多慮了。

　　“我們再回頭來理一下案。練子誠有機，機衍生了計劃，計劃得到了實施——這雖然只是我們的猜測，但是符合理，且有事實為佐證。可接下來卻出現了問題。計劃實施的結果，我們推演的是雙方發生沖突。這種沖突基本上是指言辭方面，看誰牙尖利，而不是誰刀子更快。然而事實卻嚴重得多。”

　　“人心當然難測，或許我們都低估了趙清揚對十大的執著，低估了趙真一對董明珠的。但同樣，練子誠也不可能那麼準確的把握兩趙的。他能準地預知事的發展過程，是因為他的計劃比我們猜測的更加復雜、更加、更加有效。”

　　“祖，你已經發現了關鍵所在。當時，幾個首腦人的緒都在失控邊緣，這很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