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無數江湖人翹首以盼的日子來到了。
第十三屆武林茶話會的開幕式盛大無比,幾堪與第一屆媲,三百二十七個門派,兩千五百七十三名江湖兒,與會門派和人數均創下了歷屆之最;初選的十大門派的掌門人悉數到場,其中就包括已有十年未曾公開面的湖掌門鹿靈犀;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孫不二、卸任掌門之位的齊放和唐天文齊齊到賀,更讓江湖十大高手首次齊聚一堂;而琴絕孫妙和歌仙蘇瑾的天作之合演繹的曠世綸音“俠客行”則將校軍場的氣氛推至最高。
俯視著黑的人群,聆聽著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觀禮臺上的我突然生出了一錯覺,仿佛我站在世界之巔,接萬生靈的拜,那種高高在上的覺如夢似幻,飄然若仙。
還是耳邊傳來的一聲“阿彌陀佛”把我從幻境中驚醒,一時冷汗津津的我狂運不明王心法,這才心靜如水,深深吸了口氣,朗聲道:“開幕禮畢,候補戰開戰!”
今屆茶話會作了多項改革,其中一項就是將順位戰和奪位戰合并為十大排位戰,故道德開戰的就是爭奪五個候選名額的候補戰。
由于出臺了候補戰補計劃,竟有二百三十二個門派報名參戰,按照雙敗淘汰的規則,還需要進行四百四十余場門派之間的比武,才能最終確定下來候補戰的五個勝利者,倘若還是像往那樣每次只進行一場比試,單單一個候補戰恐怕打上一個月都打不完。
我和蔣遲早就慮及于此,便在主擂臺的周圍增加了四塊高度祗有主擂臺一半的輔擂臺,同一時間即可進行五場比武。如此一來,不僅大大加快了候補戰的進程,而且,通過十大門派投票推薦登上主擂臺也為所有參戰門派極力追求的榮耀。
短短三日,已有半數門派被淘汰出局,由于簽借鑒了各派以往參加候補戰的績,避免了強者提前相遇,故而幾大熱門都還留在勝者組里,而且由于對手較弱,他們都有所保留——想最終從勝者組中突圍而出,需要經過八苦斗,如何針對不同對手來調配人員以求速勝、如何節省休力避免傷,則了這些強者們最為關心的問題。
高祖領導的茶話會協調組保證了候補戰高效有序地進行,但不和諧的曲還是時有發生。
由于奇門和一字正教的那場械斗激起的強烈對立緒祗是被江南江北兩大集團制下去,并沒有得到有效的化解,所以當這種緒被帶上擂臺,人們可以肆意發泄的時候,傷害事件便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會不會讓人看出來,我們是有意縱容傷害的發生?”就連蔣遲都有點擔心了。
“怎麼可能,是我自己就出手排解不下十次,東山,你這分明是做賊心虛!其實,這百余場上千次的比武,不過傷了五十幾個人,這樣的比率不知比往屆低了多倍,何況,咱們不是還請來葉國楨、萬高這樣的名醫坐鎮嗎?說來,他們應該給咱們樹碑立傳才對。”
我當然是在強詞奪理,傷的機率的確很低,但這是因為基數變大了十倍的緣故,而且,這些傷害大多是發生在強弱分明的比武中,而這在以往并不多見。其實,一個更加嚴格的規則完全可以避免類似況的發生,但我藉口不想全盤否定前任白瀾制定下來的規矩以及江湖需要尚武神為由婉拒了湖的提議。
其實,在拒絕的一剎那我就后悔了,湖的提議至在目前很符合我的利益,然而眾目睽睽之下,我祗能將錯誤堅持到底——朝令夕改會更影響我的聲。
沖的理由很簡單,代表湖提出議的是辛垂楊而不是鹿靈犀,因為走了,就像突然的來,突然的離開了,就在旋風般拜訪了幾乎所有的重要門派之后,就是大會的第二天。沒有人知道去了哪里,魏不知,我亦不知。
我的心就是在得知離開的那一刻突然變壞的,茶話會也是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魅力,變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游戲。理智告訴我,至有七可能回到秦樓,可一番疑神疑鬼之后,可能已驟然降至五,甚至更低。從早晨得到消息開始,我就是在反覆無休的猜測推斷中捱到了第三天比武結束。
老實說,這三天的比武也的確缺乏看點,強弱之間太過分明,自然缺懸念,不僅我興趣缺缺,就連賭場都對近一斗場次的比武高掛免戰牌,不過好在同一時間有五場爭斗,而尋常江湖人總能找到自己興趣的場次觀戰,所以依舊興致,而我和蔣遲則商議妥當,要在下屆茶話會中全面采用會前預選機制,來確保候補戰的彩。
隨著當天最后一場比武的結束,白日里喧囂熱鬧的比武場漸漸沉靜下來,祗有十幾個罪犯悄無聲息地清理著場地里的垃圾。
我和蔣遲照例是最后一批離開武場的人,我是職責所在,蔣遲則多半是為了齊蘿,照說,祗有在這里,宮難才不會出現在齊蘿邊。
“。。。大人,晚上您先要宴請慕容世家,之后,和南粵武林的幾個頭面人商討嶺南諸派的重組問題。明天早上,您約了武當清字輩的三位道長一起共進早餐。”高祖在我后匯報著我晚間的安排,又湊到我耳邊小聲道:“我讓媳婦熬了蠱黑魚湯,您先墊墊肚子,慕容那哥倆都能喝著呢!”說俞淼手藝比好味齋的大廚還強上三分呢!
“是嗎?等回到蘇州,我讓竹園那幾個丫頭跟學上兩手。”想起諸,心中難免后悔,宗設既已伏誅,們自然不必再憋在竹園哪兒也不能去了,來幾個陪我,也不至于天天干看著魏眼饞——自從那日被蔣遲撞見,就再也不肯到我院子里來了——而眼下,或許祗有心人的,才能安我那顆沮喪而失落的心。
“東山,明天早晨你可別再懶了,清云、清雨和清霧這三個人與我極有淵源,我怕屆時控制不住自己的緒。宗,茍可那邊傳來消息沒有?”
“消息已經到了,他們業已按大人的指示埋伏下來,祗是說,若是能再多十匹馬就更好了。”
蔣遲說馬的事兒就包在他上了,李國賺了那麼多銀子,總要讓他出點。
我沉思片刻,道:“那索就全部換上軍馬,當初快馬堂販了不軍馬,江湖至有近千匹,就讓他們去琢磨這些馬的來歷好了。”
高祖也接茬說,江湖傳言,失蹤了的赫伯權就是落在慕容手里的,正好讓慕容先背幾天黑鍋。
回到客棧,慕容世家在應天的九大骨干已經在我的獨門小院里等候多時了,除了慕容的軍師隋禮、以及慕容千秋的妻弟王惕外,還有三個年輕人。慕容聽從我的建議,從外人中選拔人才,經過一年多的培養,這三人穎而出,開始擔任家族的重要職位,此番慕容將他們悉數帶來參加茶話會,以開闊眼界,增長見識。
因為彼此都很悉,大家很快就放浪形骸起來,蔣遲甚至喚出了蔣煙來掌酒,酒至半巡,慕容千秋給我使了個眼,兩人便進了別室談。
“。。。別,與大江盟和談,縱然我愿意,恐怕底下人也不會答應,死了那麼多人,夫妻、兄弟、同門、朋友,這一筆筆債總要來償還,不然,他們會造反的!”
“慕容,我看還是你自己的思想就沒轉過彎來。”我一針見地道。
“是!”慕容罕有地激起來,“別,我是想不通!現在和大江盟和談,究竟對誰有利?不是我慕容世家,而是它大江盟!宗設一案已經把同盟會攪得人心浮,盟幾個門派更是與大江盟貌合神離,它是外強中干!現在和談,給它息的時間,我慕容世家不是明擺著縱虎歸山,養虎為患嗎?”
“別,咱們是同鄉,又有些臭味相投,我慕容千秋高攀,總把你當朋友,你掌控江湖,我舉雙手雙腳贊,你有什麼旨意,我竭盡全力配合。。。。”
“這我全知道。”我接過話頭,“去年,我為了白瀾能順利卸任我順利接任,讓你放棄了乘勝追擊的機會,你二話沒說,立刻偃旗息鼓;你說要續辦茶話會,你馬上聲明支持,大江盟從我這兒得到了許多優惠,而你連一要毫都沒得到,卻毫無怨言;我說你應該退出江南,你雖然滿腹疑慮,可還是照辦不誤,這樁樁件件,我王都銘記在心,不敢稍忘。。。”
慕容一下子泄了氣,“別,不是我邀功請賞,可總這樣,我沒法子和底下人待,久而久之,士氣就沒了。就像前兩天的大同酒樓斗毆事件,我是嚴令讓大家閉,但別人看得明白,說是各打五十大板,江北趙真一死了,江南趙清揚、楊千里卻很可能被你放出來,這讓我怎麼解釋?”
“吃虧未必不是福啊!慕容大哥!何況,我會舍得讓一個有著近十年的朋友真的吃虧嗎?”我推心置腹地道:“就拿大同酒樓的事兒來說吧!你我都把一字正教當作江北一個尋常門派,可皇上不這麼認為,我手此案才知道,皇上心中早把一字正教當邪教了,用不了多久,就要派兵鎮。趙真一這是死了,倘若沒死,還不知攀咬出多事來,而慕容世家定然首當其沖吧!你若是鼓噪著為他申冤報仇,一頂同黨的帽子恐怕得要等著你了!”
我輕嘆了口氣,續道:“個中原委,關乎朝廷機,我為朝廷命,自然不便明言,何況當時你不在應天,二哥又是個火脾氣,我祗能先把事下,再嚴辭告誡二哥,不要再糾纏這個案子,也不要去說什麼報仇不報仇的。我相信,縱然你和二哥不理解,但也一定會配合,等到一字正教事發,你們就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不過,今日既然你問到了,我再瞞似乎就不是朋友之道了,你總不會去給一字正教通風報信吧?”
皇上現在知不知道一字正教并無大礙,因為我和蔣遲的八百里加急報這兩天就該到了。巧的是,邵元節路過辰州時發現一字正教篡改了正一道教義中的諸多要充當自己的教旨,一怒之下,已經折稟奏嘉靖請求嚴查。這三道奏本足以讓一字正教陷萬劫不得的境地,故而我才敢口出誑語。
慕容頓時住了,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區區一件江湖斗毆竟藏著如此兇險的陷阱,斗晌,才期期艾艾地道:“這麼說,和大江盟和談,也是對我慕容世家有利了?”
“我不敢說和談對你慕容家絕對有利,但至沒有壞。”
我心底微微泛起一歉意,說來同盟會眼下狀況的確不佳,不能說是外強中干,但部的確是矛盾重重,慕容大有機會一舉擊敗對手。
同盟會最大的患是它被滲得太歷害了,不懷有貳心的人已經占據了同盟會的要害,李岐山、易湄兒、公岐山,或許還有李思,他們是絕不會替同盟會拚命的,甚至一有機會,就要破壞瓦解同盟會。加之自的政策失誤,導致一些幫派出現離心傾向,像不甘心被人當槍使的高君侯就借回原籍拜謁房師之際,與司空不群接了數位排幫退的老臣,離大江盟重建排幫的意圖,而奇門也是不滿同盟會對自己的支配力度而頗有怨言,部如此分心離德,一旦有事,各唱各的曲,各吹各的調,就很容易崩潰。
但同盟會現在崩潰對我來說并非好事,因為同盟會的崩潰不等于大江盟的崩潰,事實上,既然高君侯、公岐山出了問題,齊家父子兄弟對大江盟仍然擁有絕對的控制能力,憑借大江盟的實力,慕容即便勝了也是慘勝。
兩敗俱傷的結果是便宜了練家,而不是我——江湖還不清楚練家的野心,以清風崇高的江湖威和練青霓良好的江湖人脈為基礎,練家很容易以扶植傀儡的方式迅速介江湖,并實際掌控大權,我甚至都能想像得出傀儡的份,比如練無雙,或者齊蘿,甚至宮難和齊蘿的兒宮如意,師傅幫徒弟,師公幫徒媳,一切都名正言順,外人本無法指責,如此,我的反擊將變得極為艱難。
所以,慕容世家要與大江盟和談,不是為了和平,而是為了爭取時間。和談讓我有時間揭練家的野心,把它上公開爭霸的舞臺,那樣,我就可以輕松下來,搬一把椅子,來坐看一出二桃殺三士的好戲,至于和談能否功,答案不言自明,兩家對抗才符合我的本利益,我甚至還會挑撥離間,如果和談真有希功的話,當然帳會記在練家頭上。
“……那我就聽你的,等過完年,我就和齊放見上一面。”慕容沉片刻,終于妥協了。
說服齊小天異常艱辛,我可以用友、鄉來打慕容,但對齊小天卻需要扎扎實實講理由,而這正是我所缺乏的,何況,真正拿主意的是齊放而不是他,可齊放卻不給我面對面流的機會。
攘外必先安,這是齊小天勉強能夠聽得進去的話題,安,意味著部有不穩定因素,由于朝廷擁有龐大的線人網,齊小天絕對不敢忽視我這句話的含義。
齊家父子明過人,對同盟會部的矛盾早有察覺,甚至齊小天約出來,高君侯的異也在其掌握之中,但齊家認為這些尚不足以影響大局,一場大捷或許就可以完全緩和乃至化解所有這些矛盾,而齊小天則需要勝利來鞏固自己在大江盟的地位。
不過,我的話還是讓齊小天的心理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讓他在自信與懷疑中猶豫不決——究竟會不會像我暗示的那樣,大江盟部的不安定分子已經足以左右戰事的發展了呢?
他想從我里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我莫能助,我既不可能出賣李岐山和公岐山,也不可能告訴他李思是辛垂楊的弟子,更不可能指證練無雙其實是練家安在他邊的線人,我祗能言辭閃爍地暗示他,和慕容大大小小打了五六仗,是誰說不練,又是誰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