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猛地抬起了頭,滿臉不可置信。
他在這里被氣得七竅生煙,竟然跟淳安公主打馬球去了。
燕翎生生忍住罵人的沖,起,起屏風上的外衫,大步往外去了。
他縱馬來到行宮前方的草原,先去了皇帝的帳中,皇帝見他眼下略有黑青,便知外甥是氣狠了,心中愧疚難當,淳安說得對,他昨晚為何非得抄近路呢,否則人家夫妻倆還是甜甜的小夫妻。
皇帝心中懊悔了一陣,招燕翎坐下,
“多大點事,男人就得寬懷大度,朕已教訓淳安了,保證,以后不再帶著寧氏喝酒...”
燕翎聽了這話,連冷笑都欠奉,“淳安不是慫恿與我和離麼?”
皇帝猛咳,“小孩子的胡鬧話,怎麼能放在心上。再說了,你不該反思反思,為何你的妻子心生埋怨嗎?”
燕翎無言以對。
三皇子在一旁幸災樂禍話,“父皇,翎哥兒這脾氣不改,多個媳婦都能被他氣走!”
皇帝正愁沒地兒出氣,抓起手邊的茶盞朝他扔出去,“你什麼?有你什麼事!”
三皇子被扔了個正著,苦不迭。
皇帝又與燕翎道,“朕已準許淳安去打馬球賽,你晚邊帶著你媳婦回去,事就過去了....”
燕翎深吸一口氣,目往講武場上探尋,果然在校場中間看到了寧晏,穿著一湛藍的勁裝,袖和都給束起,迎風而立,英姿颯爽,比平日多了幾分清致的氣韻。
寧晏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偏首朝他來。
燕翎氣得移開眼。
寧晏抿了抿,干脆也不搭理他。
淳安公主見緒低落,拉扯了下胳膊,“好了,別難過了,總之你們倆就要分開了,你今后跟他也沒關系了,還在乎他作甚?”
寧晏長長呼出口的悶氣,神一片坦然。
明日便要回京,最遲后日他就會給一紙休書,往后橋歸橋,路歸路,怕是見著了,燕翎也不會認得,不對,他們倆份懸殊,怕是再無見面的機會,還在意那麼多作甚。
拋頭面便拋頭面吧。
淳安公主忙著組隊,一隊六人。
隔壁的戚無雙已張羅了五名高手,皆是京中馬球好手,淳安公主不甘示弱,下令招來三名衛軍,最后在人群尋了一圈,嚷道,
“還有何人愿意跟本公主一隊?”約瞧見對面柵欄旁立著一芝蘭玉樹的年輕士子,生得是紅齒白,風姿綽綽,淳安公主頓時來了興致,坐在馬背上朝他招手,
“喂,對面那位五陵年,對,就是你,穿瀾衫的那位,你過來,陪本公主打一局...”
燕翎耳力極好,順著淳安公主的目過去,果然瞧見一大約十七八歲的年,滿臉脹得通紅,支支吾吾指著自己,似乎不相信自己被當朝公主給看上。
五陵年....
燕翎堵在口那怒火瞬間竄至眉心,眼瞅著那人興高采烈朝淳安公主跑去,燕翎不假思索起,干脆利落起擱在柱子旁的馬球桿,面沉冷朝寧晏方向走去。
馬球場上人多,大家伙一時沒注意到燕翎,寧晏卻是心靈應似的,發現燕翎朝自己走來,他手里擰著球桿,眼鋒薄如鋒刃,仿佛要殺人,寧晏咽了下口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燕翎順手牽了一匹馬,視線就黏在上,翻而上,縱著馬緩慢來到側。
寧晏臉頰快要被灼破,不自在地別開了頭。
這時,對面的戚無雙一隊終于發現了燕翎。
為首的淮侯世子,眼睛瞪大,上下打量燕翎,
“你來做什麼?你不是從不摻和這些嗎?”
“就是,你來了,我們還打什麼?認輸得了!”
“燕翎,前日騎比試,陛下給的彩頭可比今日貴重多了,你湊什麼熱鬧。”
大家憤憤不平。
京城年們也是攀比長大的,無論誰到了什麼境地,最后總要跟燕翎一較高下,可惜,燕翎從不應任何挑戰,也從不參加比試,別人在脂堆里打滾時,他不是在邊關枕戈待旦,便是臥在營地挑燈夜讀,白日習武,夜里溫書,筆耕不輟,風雨無阻,他的自制力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起先還有人拿燕翎做參照,鼓勵家中子弟上進,后來差距越來越大,漸漸被人丟開了。
他十二歲上戰場,十四歲隨戚侯深蒙兀腹地,率三千兵力,出其不意,助主力軍打了個漂亮的勝仗。十六歲那年,蒙兀突襲彰武堡,燕翎獨當一面,領五千弱兵,苦熬三天三夜,那一戰,他中三箭,箭矢如云而不退,撐到主力救援,守住大晉邊防。
去年蒙兀大軍境,戚侯重傷,蒙兀十萬大軍趁機猛撲,燕翎臨危命,研制出一種新型的空心兵陣,再以神/槍/營兩翼陣,大破蒙兀,捍衛了北境十四州上百萬百姓的安危。
哪怕沒有燕國公府的爵位,燕翎依靠自己功勛足以封侯拜相。
只是皇帝有意保護外甥,一直掩飾他的功勛。
即便如此,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燕翎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是難以其項背的存在。
而現在,從不屑于玩這些把戲的燕翎,卻出現在馬球賽的現場,就好比三軍主帥忽然來跟新兵蛋子比槍法,大家頓生沮喪。
燕翎此人,浸潤朝堂多年,無論什麼場合,他向來應對自如,但今日他心奇差無比,只冷冷看著對方,一副“打不打,不打就滾”的模樣。
恰在這時,那五陵年氣吁吁跑了過來,靦腆朝淳安公主施禮,
“殿下,您有何吩咐?”
淳安公主瞅了一眼已紅臉的寧晏,再睨著燕翎,并未立即接話,淳安公主面上不怕燕翎,心里卻十分忌憚,否則昨夜也不至于拉著寧晏住在自己殿中。
對面的戚無雙大約也猜到燕翎為誰而來,面龐氣鼓鼓的,指著那溫潤公子道,
“燕翎哥哥,你別打了,讓給他吧。”
燕珺也在場,戰戰兢兢看著兄長,“大哥,您下場吧,放心,我們不會傷著嫂子的。”
寧晏險些坐不住了,央求地著淳安公主,想要下馬,淳安公主哪里猜不到所想,當機立斷將那溫潤公子給揮開,
“行了行了,改天,改天本公主約你。”
旋即執鞭指著燕翎,“你可不許給我搗,上場了就好好打。”
燕翎聽得“改天”二字,銳利的眸從那溫潤年上掠過,最終一字未言。
馬球比賽開始。
起先燕翎不不慢跟在寧晏不遠,有危險幫擋幾腳,心思本不在比賽上,漸漸的發現寧晏馬球技也不過如此,角忍不住掀起嘲諷,
技不好,還上場做什麼?
寧晏專注在賽場,沒注意到燕翎這些心思,只是打得有些吃力,那戚無雙幾乎桿桿對著來,對方進了三個球,淳安公主這一隊還無靜。
吶喊聲此起彼伏,場面很是熱鬧。
淳安公主一改往日的浮躁,這一次很沉得住氣,看得出來燕翎雖沒認真打比賽,卻一直護在寧晏左右,既如此,便可最大程度發揮寧晏的優勢。
寧晏的優勢是準頭好。
隨后,淳安公主調整戰法,只要有機會,便把馬球往寧晏腳下傳,寧晏果斷揮桿往球里,兩刻鐘,寧晏連中了三球,全場掌聲如雷。
燕翎十分意外,騎馬很溜,準頭更是超乎尋常得好。
他算是明白了,乖巧和溫順都是裝的。
也不知在他面前,有幾分真面目。
寧晏回眸悄悄看他,恰恰撞上他眼中不咸不淡的冷諷,躁得面頰泛紅,薄薄的臉皮兒在艷下艷滴,索策馬離著他遠一些。
燕翎更氣了。
戚無雙發現了寧晏的長,自然是集中火力不給寧晏球的機會。
一直科打諢的燕翎,總算舍得出一份力,四兩撥千斤地給劃下一方安虞。
寧晏這才發現,一貫面無表的男人,也有疏狂肆意的一面,他輕松自如地挑桿,眉宇里帶著幾分輕倦與漫不經心,馬球順著他球桿滾落在桿心,又被他行云流水的一帶,在桿下,力一擊,馬球在半空劃過弧度,直落球門。
“太棒了!”
“晏晏,好樣的!”
比賽輕而易舉贏下。
寧晏心涌,與迎面而來的淳安公主擊掌慶賀,下意識扭頭去尋燕翎,卻見他不知何時已下了馬,那球桿也被他隨意扔至在一旁,只留給一道清峻的背影,大步離開了。
寧晏苦笑一聲。
燕翎去了營帳,有人私自山狩獵,跌落山坡,燕翎對這一帶悉,親自帶著侍衛山搜尋。
寧晏這一夜依然住在淳安公主的寢宮,燕家這頭大約也聽到了些風聲,曉得寧晏與燕翎出了些岔子,是以也不敢鬧出什麼風波來。
燕翎半夜方回行宮,回了寢再一次面對空空如也的床榻,眼底戾氣橫生。
這是不打算跟他過日子了?
翌日回程,寧晏猶豫著要不要回天羽殿幫著燕家料理家務,雖是要離開燕家,只是最后一班崗得站好,卻被淳安公主攔住,
“你何必去看家里弟媳的臉,你若不放心,我這就安排一個監過去幫忙。”
燕家或多或聽到了風言風語,定要笑話。
寧晏也不是非要面,只要事能安排妥帖便可。
淳安公主將自己的管事牌子差遣去了天羽殿,他到天羽殿時,發現燕家下人有條不紊地抬著箱籠搬上馬車,人人大氣不敢出,正疑著,抬眸看見一道拔的影立在廊蕪下,竟是燕翎親自在管事。
管事牌子韓公公心里打了幾個旽兒,先上前作了個揖,面上笑融融道,“原來是世子爺坐鎮,世子夫人昨個兒不太舒服,著了些涼,公主留養病,特遣老奴來看這些,既是世子親自持,老奴便退下了。”
燕翎平淡無奇看著他,心想生病是假,躲著他是真。
韓公公是個老狐貍,想從他里撬開一點口風是不的,燕翎也沒打算多問,只道,“辛苦公公跑一趟。”
韓公公回眸尋了一眼榮嬤嬤,榮嬤嬤朝他屈膝納福,順帶點了個頭,韓公公便知寧晏的箱籠都準備好了,無需擔心。
巳時初刻,皇帝起駕回鑾。
寧晏窩在淳安公主的馬車,神有些恍惚。
今夜回去是當真躲不過去了。
也不必躲,已做好離開的準備。
經過這兩日的緒消化,寧晏幾乎已經看開,現在唯一要爭取的是和離,而非被休,原先也不抱希,只是昨日燕翎出現在馬球場上,讓生出幾分期待,燕翎這個人,子雖冷,卻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試一試總歸是沒錯的。
至于和離的安排,寧晏也計劃好了。
回去便買個宅子,住到南城去,專心打點外祖家留下的生意,等手里有了積蓄,再去泉州,回到母親出生的地方,就在泉州養老好了。
若論憾,怕是今后再難跟淳安公主見面了。
淳安公主聽這些打算,急得從塌上坐了起來,
“寧晏,你怎麼這麼狠心,說走就走,你就留在京城,哪兒不去,有本公主給你撐腰,誰也不敢欺負你。”
寧晏笑起來有幾分酸,淳安公主算是這輩子,除邊人外,對最好的人,別人對越好,越慌,怕自己沒什麼能報答對方的。
淳安公主信誓旦旦道,“本公主早替你打算好了,和離后,你便住進我的公主府,公主府的管事任你調遣,你自由自在的,想做生意去便是,待本公主親自給你挑幾名五陵年,擇溫小意者,將你嫁過去,豈不正好?”
寧晏激公主這份心意,只是從不會給人添麻煩。
不過眼下也不急著說服,便道,“我想一想吧。”
回程倒是比較快,下午申時三刻便了城,寧晏總不能跟著淳安公主宮,淳安公主吩咐侍衛驅車直往燕國公府。
斜慵懶地掛在樹梢,金黃的芒被枝葉割細碎的斑鋪在地上,如斑駁絢爛的錦毯。
一人負手立在屋檐下,如世獨立。
燕翎的眸眼是深邃的,還漾出一層薄薄的有如鋒刃般的芒,哪怕在這晚霞漫天的夕里,依然發出一種令人卻步的寒厲。
寧晏不敢看他,垂眸從馬車里走了下來。
淳安公主隨其后跳下,見寧晏快步上了臺階,連忙追了過來,擋在跟前與燕翎道,
“我承認,那一夜我不該灌喝酒,但是晏兒沒有錯,你若為了自己那點自尊心而傷害,我不答應。”
燕翎眼底瞇出一眶寒霜,冷笑道,“你不是都打算慫恿與我和離,你還怕我傷害?”
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淳安公主哪里真的想拆散他們,實在被燕翎冷的模樣給嚇到,與其委曲求全求人,還不如一刀兩斷,換個的郎君。
左右燕翎不喜寧晏,寧晏心里也沒他,何苦強求。
淳安公主氣勢洶洶道,“這不是還沒離嗎?要不,你現在給一份和離書,我這就帶走。”把手了出來。
燕翎怒到了極致,紅彤彤的夕褪不去他上的寒意,他笑起來有幾分滲人,緩緩地將的手撥開,“我們夫妻的事,我們自己來置,不到外人手。”
淳安公主也知道依著燕翎的子,沒這麼容易罷手,泄氣道,“那,我暫時先把給你,但是你不許手,不能打,也不能罵!”
燕翎被這話給堵得險些吐,他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的妻子與淳安對他有這樣的誤會。
他是個對人手的男人嗎?
頓覺自己失敗極了。
寧晏察覺燕翎臉上一陣雨腥風,擔心淳安公主再惹惱他,輕輕將公主拉轉過,淺淺地苦笑著,“殿下,您別擔心了,快些回宮去,我有消息會告訴你的。”
淳安公主萬分擔憂地握了握掌心,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廊廡下只剩下他們夫妻倆。
寧晏深深著燕翎,櫻桃的紅抿了再抿,仿佛一腔晦不知從何說起,也不能干站著,
“世子爺,這里風大,咱們有什麼話進去說吧。”
尾音都在發。
寧晏即便做了心理準備,真正獨自面對燕翎時,還是止不住的張。
當初風風嫁進來,如今要灰溜溜的離開,換誰都不會好。
燕翎看都沒看一眼,轉進門檻。
寧晏深吸一口氣,頓了片刻,提著擺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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