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看著微信里陳知言回復的消息, 心中的委屈快要泛濫災。
【嗯。】
【好點了嗎?】
不是不愿意來看的嗎,這時候干嘛又作出一副關心的樣子?
江幾乎是一下子就被點燃了委屈的信號,緒翻涌, 無法抑制。
也沒有去想為什麼沒有說自己是誰,陳知言卻能準確無誤的認出。
此時的大腦完全不能思考,打字的手一通噼里啪啦,好幾條消息眨眼就發送了出去。
【不好。】
【我都住院了。】
【要輸吃藥, 還什麼都不能吃。】
【很難。】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啊……】
【大騙子!】
最后一條, 幾乎是快要哭著發送出去的。
發短信的時候, 委屈和憤怒加, 完全是沖的狀態。
可消息發出去后, 對面卻久久都沒有回音。
等待的分秒都格外難熬。
江坐在馬桶上,看著安安靜靜的手機,從腳底升起的涼氣逐漸讓冷靜下來。
是覺得太無理,被冒犯了吧。
江難過極了。
外面江峰見一直不出來,怕又不舒服, 敲著門連聲的問:“慢慢,寶貝兒?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江了眼淚,說沒事,在馬桶上又坐了會兒, 才把手機里的信息刪掉,打開門走出來。
江峰一直等在門外, 見兒眼睛紅紅的, 似乎是哭過, 立刻慌了神,手足無措:“怎麼了怎麼了?哪里難嗎?爸爸這就去找醫生過來……”
江鼻子一酸,把頭埋進爸爸的懷里, 仿佛這樣,難過的心就可以藏起來一樣。
“我沒事,就是蹲的有些麻了……爸爸讓我靠一會兒就好了。”
江峰能覺出兒的緒不對,但見不想說,就沒有問,只把輕輕摟在懷里,心疼的著的頭發,說:“沒事的,爸爸在呢。”
江想起陳知言偶爾也會這樣的頭,所以這其實就只是大人對小孩表達關的方式吧?
“爸爸,我想吃水果糖……”極力抑住眼淚,甕聲道。
江峰立刻應允:“乖寶貝等著,爸爸這就去給你買水果糖!”
江峰走的急,手機都沒顧得上拿。
江爬上床,屈膝弓背,把臉埋進膝蓋里,難過的不知道怎麼辦。
也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大寶貝,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沒人告訴求而不得是這樣的令人難過。
-
醫院停車場在住院部的后面,與住院部中間隔著一個小花園,白天會有一些病人在花園里曬太,晚上除了急匆匆路過的家屬,基本沒人。
陳知言讓司機在車里等著,自己下車走進花園。
他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住院樓,從口袋出煙盒,出一只抵在間點燃,薄薄煙霧在眼前散開,煙草的刺激令人神思恍惚幾分。
早知道還要回來,不如那時和蔣尋一起上去了。
不是沒想過。
可他怎麼上去?
以什麼份對的父母介紹自己?
叔叔?
他又算哪門子的叔叔?
陳知言自嘲般的扯了個笑。
小姑娘非常直接的質問讓他心煩意。
他真切的意識到,有些東西已經不控了,離了原本的軌道開始向危險的方向去。
他不愿承認的是,是他自己在縱容這種軌和失控。
他原本可以有無數種方法阻止的,可他從第一次有所察覺時就選擇了放縱。
即便是現在,他本可以直接出城的,可他偏偏選擇了調頭回來。
他許久沒有這麼混過了。
從他做出保證,推掉工作趕回來開始,就注定會有這一團麻的局面。
火星燃盡,長長的煙灰被風吹掉,零星幾飄落了到白襯衫上,陳知言想將它們彈掉,可沒料到輕輕一拂就是幾道黑印。
陳知言沉沉嘆口氣。
有些事就像這輕飄飄的煙灰,看似輕的毫無重量,一點風就能將它們吹散,可當你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時,稍一不慎就能留下意想不到的痕跡。
他把煙按滅,扔進垃圾桶后,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開始撥電話。
-
手機鈴聲響了好一段時間,江才從膝蓋中抬起漉漉的臉。
眼睛被淚水糊住,視線有些模糊,把江峰的手機拿到眼前,看清屏幕上一串悉的號碼。
江大腦空白了幾秒后,意識才突然水般的涌,讓幾乎不能思考,只是下意識的接通電話。
“喂。”
男人悉的低沉嗓音,從聽筒中傳來,似乎有些失真。
江鼻頭一酸,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上涌。
咬著。
陳知言等了幾秒,得不到回應,遲疑的的名字:“江?”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怕,怕又聽到那個清越的年聲音,肆意囂張的問他是誰。
好在幾秒后,聽筒里傳來小姑娘悉的嗓音。
“嗯……”
雖然極力制了,但陳知言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哭腔。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小手了一把。
果然,又把人惹哭了。
準備好的一套說辭頓時難以開口,沉默數秒,積攢了一路的復雜緒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別哭了。”
他低語,嗓音溫似呢喃。
似是聽出他的無奈,聽筒里小姑娘的嗚咽聲頓時放大,帶著賭氣:“不要你管……”
男人頓時無措起來,想哄卻不得其解,只好生著。
幾分鐘后,委屈的緒順著眼淚發泄的七七八八,江胡掉眼淚,了鼻子,別扭的開口:“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
這故意做出的生疏客套,在陳知言面前如同小兒算,一眼看破。
他苦笑,語氣溫和:“還在輸嗎?”
江看著已經拔針的手背,有意“嗯”了聲。
陳知言又問:“還是很難?”
江又是簡短的“嗯”了一聲。
陳知言嘆口氣,繼續問:“還發燒嗎?”
江繼續悶悶的一聲“嗯”。
有意的賭氣不接話,的確難倒了陳知言。
本來就沉默話的男人,此刻面苦笑,沉默幾秒,求饒般的的名字:“江……”
江繃住小臉不做聲。
陳知言無奈至極,被折磨的心全無,悵然間想到什麼,低聲試探:“慢慢……”
電話里沉默了數秒,傳來小姑娘氣鼓鼓,卻帶著嗔的音:“不許你我的小名。”
可算愿意理他了。
就算被嗔怪,男人也低低笑了幾聲,心莫名紓解。
“不生氣了,好不好?”
江被他這幾聲低笑擾的心神俱,憋的氣也有些繃不住了,再開口時就帶上了撒的語氣:“不要!”
陳知言彎了彎角,松懈下來靠在長椅背上,淡笑低語:“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這樣低低帶著哄人的語氣,讓江不由自主的心。
咬著憋著不說話。
陳知言又問:“輸還要多久?”
江起心腸,說:“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嗎?”
冷不丁被玫瑰藏起來的刺扎了下手心,陳知言不由苦笑,了手心,說:“不是。”
“那是什麼?”小姑娘繃著的嗓音里著的期盼。
陳知言沉沉嘆息,他本來不想說的。
“擔心你。”
男人低語,向心底盤繞了許久的魔念低頭。
承認吧,無論你找出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無法掩蓋你就是擔心的事實。
是的,從白天一直聯系不上,在餐廳久等不到開始,他就已經踏上了這條“掉頭”的路。
帶著無限繾綣的低語,像一株的藤蔓,立刻纏繞住江本就下來的心,把它裹附的嚴嚴實實。
招架不住,舉手投降。
電話里靜默了幾秒,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江急促的呼吸已然出賣了的緒。
陳知言笑了下,問:“現在還難嗎?”
聽出他的一語雙關,江臉有些熱,可轉念又覺得自己太好哄了,有些不甘心,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要刨問底:“你剛才怎麼不和我小舅舅一起上來?”
陳知言猜想過會這麼問,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頭疼。
的父母可能都在,他不能就這樣貿貿然上去探。
更何況,父母也許并不想看到他。
有些事可能不知道,所以不懂。
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按照準備好的理由對解釋:“時間倉促,沒有準備禮,貿然上去探太過失禮。”
這個理由無可指摘,江雖有不滿,也但沒辦法,怏怏的嘀咕:“可是我不需要禮啊……”
陳知言牽著角不說話。
江想了想還是覺得心有不甘,忍不住訴怨:“小舅舅說你不不想來看我,和我不……”
這個簡直是扎在心底的一刺,讓難的要命。
陳知言嘆氣:“蔣尋是逗你的,別在意。”
江撅著,委屈不已:“他才不是逗我,他說的是實話吧,其實你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才會因為沒準備禮就不上來看我。”
好一番別扭又做作的話。
陳知言又想氣又想笑,沉聲反問:“不的話,我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
江被噎住,無法反駁,但又氣悶,只好邦邦的說:“我怎麼知道。”
陳知言笑著搖了搖頭,低語:“小沒良心。”
江被他這一句略顯曖昧的低語撥的心神漾。
那種被偏,被寵溺,被允許放肆的覺盈滿腔,難以自抑的恃寵生:“我不管,我剛才差點難過死了,都怪你,你必須補償我。”
聲音又蠻橫。
陳知言失笑,眼前仿佛浮現帶刺的玫瑰。
“怎麼補償?”他問。
江趁機提出肖想已久的逾越要求:“要你唱歌給我聽。”
陳知言雙眉同時挑起,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幾秒后才啞然失笑:“我不會唱歌,換一個。”
江撅老高:“騙人!秦熠叔叔說你唱歌特別好聽。”
陳知言無奈,想把秦熠的上。
“我很久沒唱了。”他試圖商量,“換一個,請你吃飯吧,想吃什麼,等你出院了請你吃。”
“不要,就要聽你唱歌。”小姑娘固執的很。
陳知言啞然苦笑,有種肋被人住的覺。
還是他親手奉上的。
“換一個好不好?”
男人求饒的低語。
“不要嘛……”
小姑娘的撒。
但看誰先繳械。
拉扯了半分鐘,陳知言無奈松:“我真的很久沒唱過歌了,歌詞都不記得。”
江一聽有戲,眼睛瞬時亮起,說:“等我一下。”
搜了歌詞,發送過去。
“發你啦!”
陳知言了眉心:“真要聽?”
“嗯!”江脆生生道,“你放心,我不錄音的。”
“呵……”陳知言哼笑一聲,頭疼不已,不說他都要忘了,還有錄音錄像的嗜好。
“求求你了,我好想聽……住院很難的,我還在發燒,每天要輸很多,手上扎了很多針。”小姑娘很會拿人,聲音似,可憐。
陳知言被磨的沒脾氣,閉了閉眼,把聽筒拿開了些,再靠近耳邊時,已經妥協:“好吧,別錄音。”
江用力的一握拳,悄悄打開錄音,信誓旦旦保證:“放心,我肯定不錄音!”
陳知言點開短信,看發過來的歌詞,怔了幾秒,隨后無奈的搖搖頭,關掉。
歌詞不用看,他知于心。
“只一次,唱完你就乖乖的去睡覺,不許再鬧了。”他說。
江忙應聲:“好。”
“乖。”男人輕嘆。
江不自覺的了口服。
這個男人總能輕易的令人心臟不敢重負。
陳知言開口時,江還在盡力的調整著呼吸和心跳,一句“可不可不要這麼樣徘徊在目”就將所做的努力輕而易舉的推到。
瞬間,似乎失去了除去聽覺之外的所有知。
什麼都在消失,只有男人略略沙啞,質分明的嗓音在的世界里轟然炸裂。
“人聲車聲開始消和逝
無聲掙扎有個奴隸
是我多麼的想
但我偏偏只得無盡嘆喟
其實每次見你我也著迷
無奈你我各有角范圍
……”
江都不知道是怎麼聽完這首歌的,整個人都陷一種奇異的覺,像是被溫暖的湖水包裹著,不斷的往湖底沉去。
湖□□,不知道要沉多久,也不知道湖底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但毫沒有恐懼,反而有的期盼,仿佛那里就是的歸宿。
電話里安靜了足足有半分鐘,誰也沒有說話,或淺或深的呼吸聲隔空在兩人耳邊響著。
最后還是陳知言先開口打破這份安靜。
“好聽嗎?”
他問了那晚唱完歌跑回來后問他的同一句話。
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戰栗。
不知道怎麼發出的聲音:“好聽……”
陳知言笑了笑,說:“好了,去睡覺吧,早點休息。”
江哪里肯就這樣掛電話,“哦”了聲后不舍的拖延時間:“你現在回家了嗎?”
陳知言靠著長椅的背,仰頭看病房樓,一格格亮著燈的窗,不知道哪一個是的。
“沒有,在外面。”
明知他早已經走了,江還是翻從病床上下來,走到窗邊向外看,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
看著掛在半空的一明月,江用手比劃了一下,說:“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圓哦,你看到了嗎?”
陳知言扭頭看向夜空,笑了下。
確實很大很圓。
他之前怎麼沒注意。
“嗯,看到了。”他語氣不自覺的溫下來,“很大,很圓。”
江在初中時看《傾城之》,范柳原給白流蘇打電話問的窗戶能不能看到月亮,說想從的窗戶里看月亮,這一段印象很深。
那時候懵懵懂懂的,雖然不理解,卻也知道這是范柳園對白流蘇的表白。
喜歡你,就想和你在一起。
和你一起看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時期的啟蒙,如今更能同了。
無法宣之于口的意,暗里的著迷,只能讓月亮來告訴你。
陳知言,你聽見了嗎?
月亮替我說,我喜歡你。
江仰著臉,癡想的有些神,直到急促的救護車鳴笛聲在耳邊驟然響起,才將拉回現實。
探頭往下看,好幾輛救護車閃燈鳴笛一輛接一輛的從樓下開過。
“樓下好多救護車啊。”隨口說了句。
“嗯。”陳知言應著聲,數了下魚貫駛過的救護車,下意識的說,“六輛。”
“六輛嗎?我數數……一,二,三——”江探頭數著,數到一半時突然愣住。
一個疑跳上大腦。
“你怎麼知道有六輛救護車的?”喃喃問道。
陳知言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心臟猛的收了一下,帶起片刻的慌張。
江聽著電話那頭一聲聲更為清晰響亮的鳴笛聲,怔然了幾秒,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你在樓下?”
“我……”陳知言張了張口,不知道怎麼解釋,又怕生氣,一時竟然手足無措。
“你到底在哪里呀?”
小姑娘的聲線都繃了,仿佛他如果不回答,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陳知言呼吸了幾次,苦笑起來。
有些事,越是不想發生就越是避免不了,而通常人們會將此歸為命運。
他也無法免俗,在這個瞬間,陳知言寧愿把這一切都歸于命運,也不愿意承認他其實也在暗中期待。
不想掙扎,心甘愿的妥協。
他說:“我在你病房樓下的花園。”
得到預料中的答案,江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中,然后,“砰”的一聲,炸了煙花。
無法思考,丟下一句“等我”,本能的拔就往外跑。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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