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越想越,心中一片滾燙,忽然間周圍的絢麗彩消散無蹤,眼前倏地大亮起來,眼睛不由瞇了一瞇,陡間厲喝四起:“有刺客!”
“護住宮主!”
“拿下刺客!”
接著鏗鏘鳴響寒氣縱橫,他莫名其妙,睜眼瞧去,登時瞠目結舌。
原來眼前形與他先前的期盼完全不同,非但沒有上正在沐浴的人,反倒陷在如荊棘的刀槍劍戟之中,無數流耀著寒芒的鋒刃幾乎抵刺到他的上,有的甚至刺破了他的衫和。
“天吶!這是怎么回事?”
小玄面無人,分毫彈不得,這景令他想起了在地獄深淵中跌進骷髏海的那一刻,彼時有師父解救,可這次又會有誰?
明明是該出現在婀妍的跟前啊,難道那相思符出了什么差錯嗎?小玄心念電轉,無論如何,他都不信婀妍會害自己。
“且慢!”
一聲叱在千鈞一發之際響起,所有正在朝前迫的鋒刃立時生生頓住。
“全都退下!”
那聲又喝,其音清脆而,但間中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婀妍!是婀妍的聲音!”
小玄驚疑不定地循聲去,很快就從如散退的兵刃叢間瞧見了一張明麗奪人的容,眸似星樣燦爛,靨若冰般剔,大喜道:“婀妍!”
“你……怎么來了?”
婀妍錯愕。
孩娉婷俏立,依舊如純凈,似泉甘冽。
“我……我想你了。”
小玄口而出,雖為逃命而來,但這句話確有一半不假。
此言一出,立無數道目刷刷地聚臉上,小玄茫然去,這才瞧清周圍環伺著無數形形的妖怪,個個披盔甲手執兵刃,大多形容猙獰,似隨時撲噬。
婀妍雙頰驀暈,似乎有些狼狽與慌,滯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道:“你先旁邊等著。”
聲音竟然頗為冰冷。
小玄怔住,滿腔的滾燙剎那冷去了大半。
“沒聽見么?滾到那邊去!”
一個頭大耳將領模樣的漢子厲喝,手揮駭人巨斧,目滿是敵意。
小玄聽他言語不敬,心中惱火,只冷冷地盯著他不。
不遠一個子婀妍,又瞧瞧小玄,忽朝持斧漢嗔斥道:“死豬!你怎么這樣說話?不分青紅皂白就拿斧子唬人!”
持斧漢滯了一滯。
“還不快把家伙放下!”
那子叱道。
持斧漢不敢頂拒,瞪著小玄悻悻地垂下了手中巨斧。
小玄轉頭去,見那子頭挽云鬢,左耳垂一顆剔的瑪瑙墜子,右腕戴一只淡碧鐲子,姿修長綽約,面容秀麗姣好,心存激地朝笑了一笑。
那子微笑招手:“這位小哥,你先過來這邊等等好么?”
小玄朝持斧漢冷掃一眼,這才抬步走到那子旁邊。
“繼續聽令!”
婀妍輕喝,這片刻間,臉上的薄暈已經全然不見。
“是!”
周圍轟聲齊應,響如炸雷,把小玄嚇了一跳。
此時的婀妍盤發束腰,一襲紫緞衫袍,襯云紋錦羅,地勾勒出兩只翹兒的廓,袖只及肘,著冰雕玉琢似的晶瑩小臂,一邊腕上束著串紫朱珠子,腰頭系著一只竹編小囊及一把竹鞘小刀,飾清爽利落,但臉上卻是寒煞人,不怒自威。
而在的后,還肅立著幾個窄短袖手執兵刃的俏麗侍衛,也是個個英姿颯爽面含霜。
小玄瞧得眼睛發直,一時無法把這時的婀妍跟當初遇見的那個甜可人的孩兒聯系起來。
他又眺向四周,但見疊瓶狀的參天巨竹簇擁聳立,心中毫無疑問,此就是巨竹谷。
“金甲大帥!”
婀妍喝道。
“小將在!”
只見一個膀大腰圓高近丈的禿頂妖將應聲而出,著寬,袒著著肚,腰頭兩邊各懸一只混圓大錘,形貌十分猛惡,仿如天上巨靈。
“你率本部兵馬潛伏巨竹堡東面,于戌時二刻發進攻。”
婀妍道。
“是!”
那金甲大帥大聲應喏。
“巨竹堡?”
小玄心頭一跳,暗忖道:“敢婀妍要手奪回家園了?”
“但你部不許強擊,只消拉開架勢佯攻即可。”
婀妍接道。
“佯攻?”
金甲大帥一怔。
“巨竹堡東面雖最坦闊,但防卻于四面之中最強,不單機關陷阱極多,更筑有明暗一十五座弩樓,威力超絕,若在那個方向上強攻,傷忙必定慘巨,因此你的任務就是大張旗鼓虛張聲勢,以期能吸引到最大的守備力量。”
婀妍道。
“原來如此,宮主放心,虛張聲勢這個小將最是拿手!”
金甲大帥抱揖領命,躬退下。
“這家伙上片甲沒有,卻怎做‘金甲大帥’?”
小玄心中奇怪,悄運靈力,施展無相之眼去,立時瞧出這將的本相來,原來是只磨盤大的金殼巨黿,這才恍然而悟,再朝別去,只見婀妍周圍十幾個將領全是怪所化,非禽即,而婀妍后的那幾名俏麗侍衛的本相卻是一青碧的寶瓶竹子。
“全都是怪哦……”
他心頭一,忙把目移到婀妍上,卻見模糊一片,始終無法瞧清是何事。
“楚純姐姐。”
婀妍又喚。
“婀妍,我在這里。”
竟是小玄旁的那秀麗子出聲應道。
“亦請姐姐率本部兵馬于戌時二刻趕到巨竹堡,配合金甲大帥于巨竹堡上空發佯攻。”
婀妍道。
“我也佯攻?”
那秀麗子微詫問道。
“對。”
婀妍點頭道:“巨竹堡頂層有數百只機關戰鷹,俱是靈竹所制,工藝湛迅猛異常,姐姐只消糾纏住它們就行,切切不可與之撼,待我奪回拘木令后,它們便會不攻自破,日后仍可為我所用。”
“這好辦,那我就佯攻好了。”
秀麗子道。
小玄心道:“原來楚純。”
忍不住又悄悄使出無相之眼去瞧,卻見無甚變化,不由微意外:“難道這子不是什么怪?”
婀妍又道:“那些機關戰鷹雖然十分犀利,但卻飛得不高,姐姐的兵馬只要別降下得太低,它們便奈何不了你。”
“知道啦,就照妹子的話去做。”
楚純點頭應道。
“絕影大王!拔山大王!啄日大王!”
婀妍又喝。
“小王在!”
三個將領模樣的妖王即應而出,小玄施展無相之眼一一去,卻分別是一個赤豹、一個銀蟒及一個金雕。
“你們各率本部人馬潛伏巨竹堡南面,待東面的佯攻開始半個時辰后再發起進攻,一定要按早先排演的布置進擊,切記震、巽、艮三位千萬不可,否則定然無法抵恐怖之足的沖鋒。”
婀妍道。
“遵命!”
三個妖王齊聲喝應,各自退回列中。
“離九命!采繽紛!藏千刺!步盜翼!”
婀妍令如流水。
又有一三男四個妖將應聲出列,小玄再施無相之眼去瞧,卻是一個山貓、一個芍藥,一個箭豬與一個居然生著翅膀的青馬,不暗暗稱奇。
“你們各率本部于戌時三刻強擊巨竹堡之北,以本宮所授的陣形依托進擊,待攻上星夜臺,便按既定分配分襲指揮閣、傳送臺、庫與工匠坊,你們可都記得自己的目標?”
婀妍道。
“回宮主,屬下記得!”
四妖齊應,領命而退。
“真是走眼了,原來婀妍如此了得,竟有這么多妖王首聽的命令。”
小玄越瞧越凜訝,意外之余不暗暗佩服:“且還好像識得調兵遣將之道,指揮得如此鎮定自若條理分明,一個小姑娘家,怎么會懂得這些將軍元帥才識的東西?”
“門子大師。”
婀妍輕聲喚道。
“山人在。”
只聽頂上有人答應,小玄抬頭去,原來有個人立在一細細竹枝之上,袍寬,背后負著口劍,眉疏發枯目垂閉,一副憔悴愁苦的模樣。
“煩請大師率門下弟子于戌時三刻從巨竹堡西面發起進攻,按既定路線奔襲堡心,若是能搶先封閉住兵庫,此役便算勝了一半。”
婀妍道。
那門子“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不知那幾個機關群的位置與破法,大師是否記住了?”
婀妍問道。
門子仍舊只應了一聲,似是漫不經心。
婀妍又道:“大師這一路極為兇險,但卻事關重大,婀妍這里拜托大師了。”
“宮主不必客氣,山人知曉輕重,豈敢有辱相托。”
那門子微微頷首,眼皮稍抬,瞇隙的眼睛里忽而芒乍現,閃掠出一抹令人生寒的凌厲。
“公主?”
小玄暗討:“這些人怎么都婀妍做公主?”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朝旁邊的楚純小小聲問:“請問姐姐,婀妍是個什么公主啊?敢是靈竹族的皇族么?”
楚純瞧瞧他,微笑道:“不是公主,靈竹族乃化外仙族,哪似凡塵俗世有什么皇族,婀妍是我們虛照境無盡宮的宮主。”
“虛照境無盡宮?”
小玄一怔:“虛照境在哪啊?”
“這個怎么說才好呢……”
楚純道:“虛照境不在天不在地,如果要說個位置的話,虛照境就在生洲之南。”
小玄啊了一聲:“原來在天外海吶……那不是很遠。”
楚純笑道:“說遠遠,說近很近。”
“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名字如此縹緲的……”
小玄好奇道。
“那里很,而且還很特別。”
楚純道。
“特別?”
小玄問。
“嗯,虛照之義,即影之虛幻,鏡之照映。那里的五行生克與外界大多逆反,因此有許多東西跟別不太一樣。”
楚純道。
“五行生克與外界逆反?”
小玄思忖話中意思,詫異道:“五行生克決定著天地萬的形貌與在,若是相逆,那不是許多事都要面目全非了。”
“沒錯,正是如此。與外界相較,那里的東西往往在某些方面脆弱得驚人,但某些方面又會強大得匪夷所思。”
楚純頓了下道:“譬如在別貓是鼠的天敵,但在虛照境,貓卻是鼠的食;又譬如別水往低流,在那里的許多地方卻是水向高行,大圣師凌霄士正是因為坐虛照境而悟,開創了獨步天地的逆相六合符道。”
“竟有這樣的地方!”
小玄張大了,猶覺難以置信,喃喃道:“五行生克與別相逆……這……這怎么可能……”
“以天地之廣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況且虛照境本就不屬于這天與地。”
楚純道。
“不屬于這天與地……”
小玄猛地想起賀天鵬說過的話來,道:“莫非虛照境與這巨竹谷一樣,也是天地間的一道裂?”
“可以這么比喻,只是虛照境比起巨竹谷還要更特別些。”
楚純道。
小玄一陣神往,心中祈盼什么時候能去那虛照境瞧瞧,卻聽道:“適才你是不是用符遁來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玄道。
“不簡單勒……”
楚純笑道。
“什么不簡單?”
小玄不明。
“嘿,竟有能耐得到我們婀妍的相思符。”
楚純接道,笑得甚是曖昧。
小玄怔住,臉上不覺有點熱了起來,艾艾道:“你……你知道相思符?”
“當然知道,婀妍煉這些符時,還到過我島上采集:材料呢。”
楚純道,邊說邊朝他上肆意打量。
小玄臉上越來越燙。
“對啦,你什么名字?”
楚純忽然問。
“我崔小玄。”
小玄應。
“是何門派?從哪里來?”
楚純盯著他,語調中有點審問的意味。
“我……我是……”
小玄遲疑起來,一時不知該不該把底細如實相告。
楚純見狀,便不再問,道:“你到這兒,也是為了來助婀妍拿回巨竹谷的是么?”
小玄搖搖頭又點點頭,毅然應道:“沒錯,正是為此。”
“那你要好好表現嘍,我們婀妍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楚純盯著他笑道。
“什么啊!我……我可不是為這個才要幫忙的……”
小玄急忙辯白,就在這時,忽聽婀妍的聲音略微提高:“此役實是兇險,雖然我們出其不意,但巨竹堡中陷阱布機關重重,更有許多刀槍不懼水火難侵的機關護衛,防之強諸界皆聞,若有輕怠,傷亡必巨,大家千萬仔細。”
“宮主放心!定不辱命!”
眾妖齊應。
“好。”
婀妍喝道:“開拔!”
眾妖王首即時分頭掠去,眨眼已沒竹海,片刻間喧囂大起,四下似有無數人呼喝嘶鳴,聲勢之大,令人震憾。
“哇!原來周圍藏匿著這么多人馬……”
小玄心正詫訝,忽聽旁邊的楚純笑道:“我先走啦,你加油哦。”
不待回答,人已飛掠起,瞬逝林間。
小玄面紅耳赤,自個嘀咕道:“才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呢……”
轉頭去瞧婀妍,見正在同幾個妖王妖將低聲說話,心中遲疑,一時不知要不要過去。
這一稍靜,早先的遭遇便一幕幕涌腦海,武翩躚那如舞姿與可怕劍技歷歷重現,他細細回憶,竟然有些迷醉起來:“若說無跡可尋,偏能瞧得清清楚楚,若說速度不快,卻又招招制人……天地間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而絕妙的武技?”
繼又思道:“那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為何一定要我跟走呢?敢也是沖著先天太玄來的么?白眉翁口口聲聲說在說謊,可是看上去怎么都不太像啊……啊!捉不到我,不知會不會回去尋老雜的晦氣?”
就在這時,猛聽頂上怪唳連連,小玄抬頭去,只見數十頭巨大奇禽當空撲起,赤著似的眼睛、的鉤喙,排兩列朝遠飛去,為首一頭形最巨,背上坐有一人,段窈窕裳飄帶舞,正是楚純。
“這些是什么鳥兒?從來沒有見過呀。”
他仰頭呆,正不知那些奇禽為何,忽聽后面有人道:“那是嬰勺,喜食虎豹,是虛照境最犀利的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