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市第三醫院。
葉臨西下樓后直接打電話給司機,讓他送自己來了這里。這次案子的當事人,目前還在住院當中,所以無法親自前往跟葉臨西面談。
對方在電話里,聲音太過悲苦,葉臨西了惻之心。
所以干脆自己跑了一趟。
畢竟這是正式工作以來負責的第一個案子,雖然跟設想中的非訴項目完全不同,但也是全新的挑戰。
葉臨西自己其實也有種的興。
市三院是綜合醫院,到了大門口已是人頭攢,因為外來車輛無法在門口停太久,葉臨西直接在門口下車。
葉臨西一路往里走,一直走到住院部附近。
對方已經將住院的房號和床號都發給了。
不過葉臨西對這邊不太悉,還特地找人問了下,這才直接往三號樓走過去。
一直到了六樓,從電梯里走出來,剛走沒幾步。
突然一個不太確信的聲音喊道:“葉…葉律師?”
葉臨西回頭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人站在對面,一臉猶豫的著自己,對方上還背著一個嬰兒背帶,背上顯然是個小孩子。
“請問你是?”葉臨西也迷了,因為并不認識對方。
人一臉激,趕上前:“葉律師,我是王文亮的老婆曹蕓,亮子讓我在門口迎迎你,說你快到了。沒想到您真的親自過來一趟了。”
或許是對律師這個職業天然的敬畏,曹蕓說到最后,不由從你變了您。
況且葉臨西本并不能讓人產生平易近人的覺,剛才曹蕓盯著電梯看,葉臨西從里面走出來的一瞬,有點看呆了。
因為除了電視劇里的人,從來沒在現實生活中看過這麼明艷好看的人。
是看著,自己就有點兒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的覺。
葉臨西并不知道對方心理想法,只是微了然的點頭:“你好,我是葉臨西。”
曹蕓回過神這才手忙腳的把葉臨西往病房里帶。
葉臨西在走廊的時候覺還好,等一進了病房,差點退出去。
市三院是市里的老三甲醫院,部裝修陳舊不說,病房里線不足,更讓葉臨西無法忍的是氣味。
葉臨西幾乎沒來過這種老舊的公立醫院,哪怕真的住院,也都是私立醫院的頂級VIP病房,窗明幾凈不說,全天候的空氣凈化。
絕不會有一讓不舒服的味道。
可眼前這間病房是幾人混住,葉臨西恍惚間好像聞到了臭腳丫的味道。
拿出了畢生最大的忍耐度才控制住自己沒用手掩住口鼻。
饒是如此,在走到病房最里面的那張病床,葉臨西如愿見到自己的當事人王文亮。在對方熱招呼妻子曹蕓給搬個凳子后,葉臨西就眼睜睜的一張剛才還放著各種雜的椅子,此刻被搬到自己邊。
:“……”
葉臨西低頭看著那張椅子,悄然深吸一口氣。
真不是故意挑剔人家。
而是打小就活的不夠接地氣,如今乍然讓這麼接地氣,真的做不到啊。
好在曹蕓是個懂眼,見沒立即坐下,恍悟道:“這椅子是讓我放了東西落了灰,要不我給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葉臨西一見對方主提起這個話茬,如愿以償的從包里掏出紙巾,打開之后在椅子上了。
待把巾扔掉后,椅子上的水漬也干的差不多。
葉臨西這才坐下。
不過王文亮和曹蕓兩口子似乎沒對的舉有什麼疑問。
兩人有些拘謹甚至是一言不發的等著葉臨西完椅子,大約是葉臨西的氣質實在太過驕矜和有距離,是任誰看了都覺得做什麼都理所應當。
待坐下后,兩人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們實在是沒有錢,要不然也不會尋求法律援助,本來以為他們這樣的案子,不會有律師接手的。
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給他們打電話。
兩人也顧不上懷疑對方,誠惶誠恐的說明自己的況,生怕律師嫌棄麻煩不上門。
甚至王文亮都做出最壞的打算,要是律師真不來,他哪怕爬也要爬去見律師。
葉臨西主道:“王先生,我是葉臨西。”
“我知道,我知道,您在電話里說過,”王文亮趕點頭。
其實王文亮說起來跟葉臨西同齡,今年都是二十五歲,只不過他是個貨車司機,平時跑車風吹日曬,顯得整個人又瘦又黑。
本人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老不。
葉臨西拿出準備的錄音筆,冷靜道:“因為待會我們的談話,我可能會需要進行事后回顧,所以你不介意我錄音吧?”
王文亮雖然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卻還是搖頭。
葉臨西點了點頭。
隨后從隨攜帶的包里拿出了他這個案子的資料。
這是一宗保險爭議案件,過程很簡單,就是王文亮在一個月前的駕駛當中,遭遇了嚴重車禍,被送往三院做了手并且休養至今。
而之后他向保險公司報案,申請理賠他之前購買的一份人意外傷害保險。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保險公司居然拒賠了。
說到這里時,王文亮悲憤道:“當初買保險的時候,對方是我的老鄉,說我是開小貨車拉貨的,路上總會有個意外什麼,就當花錢買個心安。我本來也舍不得花這個錢,但是架不住一直來我家里勸說,最后我老婆也擔心我,就讓我買了一份。”
葉臨西問:“你這份是在今年四月十一號買的?”
王文亮點了點頭。
他立即辯解說:“我知道剛買保險一個月不到就出車禍,確實是太巧合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想讓自己躺在床上一個月。這一個月我手還有住院就已經花了十幾萬,而且還整整一個月不能賺錢。我們家就靠我一個人賺錢養全家呢。”
葉臨西輕聲道:“不用著急,你慢慢說。”
剛才還說的臉紅脖子,生怕葉臨西不信自己的王文亮,一下被安住。
王文亮繼續說:“我手清醒之后,保險公司的人也到醫院來跟我聊過,我都是如實說了況,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拒賠。”
他說到這個時,顯得整個人很激。
“當初他們讓我買保險的時候,說的天花墜,什麼只要路上出事了,保險公司肯定會賠償。還說買一份保險,全家保障,都是騙子,騙子。”
他的聲音過于大了些,惹得隔壁床上的一位大爺也話。
“哎喲,小伙子,你說你也是的,連賣保險人的鬼話都能相信。誰不知道這些賣保險的,都是先從邊的親戚朋友開始坑,你呀,肯定是被坑了的。”
“可不就是,人家看你出事了,肯定是隨便找個理由就不賠錢了。”
住在最外面的那位中年男人也加了說話的陣容。
因為這兩位家里還有陪護,于是一時間,大家紛紛加了對保險公司的聲討當中。
“保險公司那麼有錢,它不怕跟你打司的。”
“咱們小老百姓的,哪有那個時間和力浪費在打司上,況且那個律師啊,收費也貴的咧,到時候就算真的贏了,保險公司賠的錢估計也有一大半要進律師口袋。”
本來葉臨西還聽著他們說話,結果這會兒話題突然轉移到律師。
不由眨了眨眼,倒是一旁的曹蕓趕說:“沒有,沒有,葉律師是個大好人,是來幫我們的,不收錢的。”
一旁的大爺驚訝的著葉臨西:“喲,還有不收錢的律師。”
“小姑娘我看你長得這麼漂亮又年輕,你應該是剛畢業的吧,是不是拿他們這個司練手呢?”
老大爺一針見。
葉臨西輕扯了扯角,要不是腦子里還殘存著一尊老的念頭,還差點真要說出什麼,于是最后沖著老大爺出一個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只不過笑容里暗藏著的“您可閉吧到現在就聽你一張吧嗒吧嗒的說個不停”這句臺詞,也不知道這位有沒有領會。
好在很快,病房徹底安靜了下來。
因為那位一張吧嗒吧嗒個沒完的大爺,被護士推著去做檢查,而另外一位中年男人也由家屬陪著去樓下曬太去了。
此時曹蕓背上背著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曹蕓趕把背帶取下,又把孩子抱在懷里,哄了半天也不見好。
王文亮著急說:“寶寶是不是了?”
曹蕓把孩子放在他懷里,低聲說:“我來沖吧。”
曹蕓將孩子瓶找了出來,又倒了熱水在瓶子里。
隨后把旁邊堆著的一堆雜里找出一罐,待的蓋子打開后,里面空空如也,曹蕓拿勺在里面挖了半天,總算挖出一勺。
隨后小心翼翼把罐子里剩下的,沿著瓶口輕輕往里拍。
王文亮在一旁問:“還夠嗎?寶寶現在喝都需要四勺的。”
他有些著急,手掌還在拍小寶寶的背,試圖安的孩子。
“我還沒得及買,就先這麼喝一頓吧,”曹蕓輕聲細語道。
葉臨西默不作聲的在一旁看著。
只是莫名,覺得有點兒心酸,可是卻又那麼一溫馨。
因為他們給的覺,是真正的一家人。
待孩子終于吃上,王文亮這才得了空閑說:“葉律師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耽誤了你的時間。”
葉臨西搖搖頭:“沒關系,小孩子要。”
并不算特別喜歡小孩的人,一想到嬰兒這種生,需要在里呆上十個月,并且會限制穿高跟鞋還有穿好看的服,是想想就覺得恐怖。
滿腦子也只剩下抗拒。
因此哪怕跟傅錦衡結婚,兩人也毫沒有要生孩子的打算。
不著急,傅錦衡看起來也不著急。
不過想起資料上容,盯著曹蕓懷里正在吃的小寶寶看了兩眼,這才輕聲問:“資料上說寶寶有先天心臟病對吧?”
王文亮痛苦的點頭。
王文亮是家中獨子,但是就在三個月前,他的獨生王夢涵被查出了先天心臟病,需要一大筆手費,而這筆錢王文亮是如何都掏不出來的。
因為在今年年初時,他父親在老家因為腦梗進了醫院,在ICU住了好幾天,一天一萬的費用將這個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塌了一半。
現如今王文亮還欠著一大筆外債。
這也是保險公司拒賠他的原因之一,因為他有足夠的機騙保。
雖然在買保險的時候,他這些家庭狀況就已經客觀存在了,可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并不在意,因為主要王文亮本人符合保險投保的范圍,他們就會追著求著讓他投保。
至于之后的理賠問題,那就不屬于業務員要負責的問題。
當然保險公司也不會因為這些主觀臆斷,就做出拒賠的通知。
葉臨西看過王文亮的拒賠通知書,上面明確寫出,保險公司經過調查,有明確的人證證,并且在車禍現場的勘驗也發現,車禍的主因是王文亮本人的駕駛不當。
據王文亮的供述時,當時他開車到這個路段,結果突然竄出一只野貓。
他是為了躲避野貓,這才發生車禍。
但當保險公司要調取他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時,又發現行車記錄儀早已經損壞,并且是人為損壞的痕跡。
所以在葉臨西問到車禍當天的況時,王文亮激道:“葉律師,你真的要信我,當時真的是一只野貓突然竄出來,我急剎車不當才造車子側翻的。”
“保險公司的人非說,因為行車記錄儀壞了沒有證據能證明有野貓出現。”
“行車記錄儀為什麼壞了?”突然,葉臨西開口問道。
王文亮原本激的聲音像是被人一下按掉了電源,整個人呆坐在床上,待他回過神時,黑瘦的一張臉居然能看出一紅暈。
葉臨西著他,突然手關掉了錄音筆。
安靜的著王文亮,輕聲說:“我是你的律師,你的利益就是我想要爭取的,所以我們兩個是站在一邊的。”
葉臨西并沒有講什麼深奧的法律大道理,只是簡單的告訴對方,他們兩個是利益共同。
王文亮雖然學歷不高,但卻很容易理解這段話。
他重重點了點頭。
于是葉臨西進行到了想要的下一步,語調平靜道:“所以你做過任何一件跟騙保有關的事嗎?”
房間里變得格外安靜,剛才還努力裹著的寶寶,終于在吃飽后進甜甜的夢鄉。
半敞著的窗戶,傳來一風。
是熱的,沒有吹散房間里的炙悶,反而越發惹人煩躁。
與外面略有些嘈雜的走廊相比較,這里被封存了一個結界。
終于,有一個聲音輕輕打破了這片寂靜。
“有,我有做過。”
“葉律師,真的太麻煩您了。”曹蕓一路送葉臨西到了樓下。
臨走的時候,一直對著葉臨西鞠躬,弄得來往行人不停朝們這邊看過來。
葉臨西雖然子是驕縱了些,卻又見不得別人跟這麼客氣。
“不用再送了,有什麼況我們再聯系。”
曹蕓著言又止,還是葉臨西停下來,直接說:“你還有什麼況要補充嗎?”
“不是,”曹蕓搖頭,可是隨后手捂了下臉頰,似是強忍著淚意:“葉律師,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今天的不是我忘記買了,是我們連都買不起了。”
葉臨西怔住。
雖然也知道非洲兒連飲用水都沒得喝,可是在生活的周圍,從來沒有人告訴,連孩子的都會買不起。
以至于乍然聽到這話,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手足無措。
況且眼前這個姑娘的年紀,甚至還比小。
曹蕓了下眼淚,可是眼睛里的淚水反而越越多。
或許人就是這樣子,如果從一開始就忍住,或許能一直忍到底。但緒的宣泄口一旦被打開,就會如洶涌的浪般,徹底沖塌原有的心理防線。
“我兒還那麼小,就得了先天心臟病,可是我們連給治病的錢都沒有。我公公每個月在老家的藥費就要三千,現在我老公又出車禍,我真的拉了臉把能借的人都借了。葉律師,我們真的很需要這筆保險賠償款。”
“真的,我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
如果但凡有一點幫助,也不至于一個人背著孩子,留在醫院里照顧傷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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