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從屜里拿出一隻萬寶龍，落筆之前，拍拍腦袋，道：「你先去複印一份，免得我給劃了。」

「沒事，您隨便劃。」谷強的態度無比的乖巧。

「還是複印一份，留個底子，之後也好對照。」楊銳堅持了一下。

谷強只好依言去複印，著上百頁的實驗設計，有些捨不得。不是捨不得他寫的實驗設計，而是捨不得複印紙和墨。

如今的複印機都是日本貨，機的價格貴不說，耗材更是貴的離譜。楊銳當年在學校搞試卷的時候，都是組織油印。

普通的材料，大家也都是用抄寫的法子，盡量不去浪費複印紙等耗材。

這會兒，自然是等不住抄寫了。

谷強著頭皮將自己寫的實驗設計給印了一份，返回給楊銳的時候還道：「以後專門找個人來抄這些東西吧，印起來太貴了，紙都是幾分錢一張的。」

「找人就不貴了？」

「給勤工儉學的學生，一個月10塊錢足夠了。」谷強理所當然的說。

10塊錢要說是不了，現在許多地方的農村家庭，一家人一年的現金收還不到120塊錢呢。

學生在食堂吃飯的話，10塊錢能保證吃飽肚子，還帶點葷腥。

楊銳卻不理這個茬，低頭看著谷強印刷版的實驗設計，邊說邊取下筆帽，道：「辦公經費能省是要省一點的，給許主任去心吧，你們的時間就不要浪費到這個上面了，實驗室要你們是來產出的，不是搞節約的。」

「節約的就是產出。」谷強小聲說了一句。

「你要是能將外培養的課題，能在兩個月完，才是真正的產出。」楊銳的紅筆在谷強的實驗設計上劃過去，第一行就圈出了三個圓。

谷強既被紅的標記給震懾，又被楊銳說的話給驚到了，不由重複道：「兩個月？」

「王良才的課題組的進度也會加快的。」楊銳不說為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

谷強角兩下，知道楊銳一定也是介到了王良才的研究當中去了。

想想看，楊銳不介也是不可能的。

克隆項目從開始到現在，王良才和谷強組忙著競爭，忙著做實驗，楊銳也沒有停止過思考。

現在，他將自己的考慮結果說出來，自然會幫助提高項目的進度。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就要從無到有的將外培養的課題做出來，谷強卻是不自信起來。

「我原本以為時間會寬裕些。」谷強懦懦的道。

楊銳笑笑，再次拿起筆來，開始劃出紅圈。

是第一頁，他就劃了十幾個紅圈，幾乎是面目全非。

谷強暗自吸了一口氣，才低下頭，去看楊銳劃出的地方。

「外胚胎」一詞被圈了出來，還給打了叉，旁邊的氧氣消耗量則被圈了出來，未做其他的修改。

再往後，谷強看到了楊銳對「緻化」一詞劃出的圓圈，以及對「培養」畫出的圓圈。

谷強總算是知道，楊銳為什麼讓自己複印一份了。

這樣子改下來，整個實驗設計就面目全非了。

要是不留個底板，還真不知道原來的容了。

「我希你能將囊胚期以後的胚胎，作為重點來進行研究。但是，你需要注意的要點，不僅如此。」楊銳見谷強在看，似乎也沒有到太多打擊的樣子，於是在畫圈和畫叉之餘，順便給了解釋，道：「克隆胚胎的培養，你想參考外胚胎的培養系，我是不贊的。」

楊銳的筆在紅叉上點了兩下，道：「當然，一切要以前線的研究員的判斷為第一標準，但從我個人的認識來說，不做分析的直接採用原有的系，結果很可能不是節省時間，而是浪費了力。」

「您認為克隆胚胎，會與正常的胚胎有所不同？」谷強不免有些驚訝。

不談神學的東西，科學家對於胚胎等生的認識，是很清晰的，認為克隆的胚胎，與正常的胚胎，應當是別無二致的。否則的話，克隆又何以引起那麼多的爭議。

所以，在外培養的過程中，谷強理所當然的採取了「試管嬰兒」和「試管牛」一樣的技方案。

楊銳將筆放了一下，道：「我並不認為克隆胚胎會與正常的胚胎本質上有所區別，但是，它們當然是有不同的。首先，我們得到的克隆胚胎，是用胞質很的卵細胞發育出來的，先天不良。其次，卵母細胞經過了多種作的浸泡，比如我們目前所知的，蔗糖溶的浸泡就會產生不良影響……」

楊銳的聲音平穩，道：「總而言之，克隆胚胎是非正常化的胚胎，你用正常的胚胎培養方式，很可能會出問題。」

他說起來是猜測，實際上，楊銳是肯定它會出問題的。

這也是外培養中的一個難點。

更多的問題，都會伴隨著不良發育的卵母細胞而出現。

簡而言之，為了給卵細胞換個細胞核，科學家的作對其造了極大的傷害，而外培養就是為了彌補這份傷害。

舉個栗子，如果將重5斤看做是新生兒的最低標準重，出生時2.7重的牛頓，活下來已非常不易。而修正過的克隆卵母細胞，大約相當於重0.5斤的孩子，是絕不可能在自然條件下存活下來的。

要讓其正常發育，面臨的已經不是喂不喂三鹿牛，買不買得起進口的問題了。

當然，要是買不起進口試劑的話，這個卵母細胞是養不活的。

谷強震懾於楊銳的詳細講解，不小聲的問道：「您以前做過外培養的項目？」

「咱們做牛的胚胎移植的時候，做了一些預備研究。」楊銳道。

谷強滿腹的懷疑，牛的胚胎移植雖然說也帶著胚胎兩個字，但那與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數量級的不同。

旁的不說，就克隆羊的外培養的經費，就得開支到數百萬之多。谷強組之前剩下來的資源，基本全得轉移過來。

牛的胚胎移植呢？就是加上中牧等公司的投，總共加起來也沒有這麼多。

谷強，問：「做牛的胚胎移植的時候，您就想做克隆吧。」

楊銳笑看了谷強一眼，並沒有回答，用筆點點實驗設計，道：「接下來，就是實驗細節了，我倒是有一些想法，提供給你參考一下？」

「您說。」谷強的態度積極。

「從資料上來看，向基礎營養中添加各種添加劑，應當也是能夠改善克隆胚胎的發育的。」楊銳並不細說什麼資料，又道：「我們是從細胞胚胎開始培養，我們就要面對胚胎髮育阻斷了。」

胚胎髮育阻斷，說的是胚胎髮育到四細胞階段，而停止發育的現象。這主要是與胚胎基因組的激活有關。

如今沒有基因組計劃，要打破這種阻斷，就得做許多各種各樣的嘗試。

楊銳並不細說，只是在谷強的實驗設計里，畫上兩個圈，道：「在培養中添加輸卵管，以及與輸卵管上皮細胞共培養，這兩個方案，我比較贊。你可以先嘗試一下。」

「好的。」谷強連連點頭。

「培養也是一個重點。你要做好實驗記錄，完備的實驗記錄。」楊銳特意提醒了一句。

明確的配方，對於培養來說，是非常之重要的。

當然，現在的科學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還沒有人開始做克隆。

到了後世，克隆如果說哪部分是最複雜，也最有門檻的部分，並不是剝卵的技，而是胚胎的培養的調製。

楊銳想了想，決定再幫谷強減一點負擔，遂道：「從我個人的覺出發，我認為比較有前途的培養的添加劑，胎牛清，我們之前已經用過了。表皮生長因子，這是個新東西，應該試一下。胰島素生長因子，抗氧化劑，花青素，我覺得都可以考慮。另外，氧氣也很重要。」

「好的。」谷強單純的記錄了下來，暫時並沒有什麼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