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壬子日，宜破土安葬。

繼月前司岑的牌位移宗祠之后，半個多月過去，司的靈位也搬了進去，自此兄妹二人終于并立在一起，二人故的消息在司俞兩家已經不是。

宗祠，司將軍攜俞氏、秦驚秋等人，著喪，焚香誦念經文，超度祈福。

煙香裊裊，俞氏氣好了許多，深知如何做才能讓自己的一雙兒放心，也自知而今的悲劇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于從前對現實的逃避，是他們的母親，經的風浪比他們多，理應更加堅強，不該自怨自艾，郁郁不可終日。

偌大宗祠之，司家旁支小輩皆到場立于此，其中不乏與司好深厚之人，卻無一人落淚，在場之人容肅穆，敬仰之溢于言表。

只因司家兄妹皆是活潑樂天的子，最見不得旁人為他們抹淚哭嚎。

除此之外，司家是武將世家，世人難逃一死，或輕于鴻，或重于泰山，馬革裹尸是他們畢生所求，為國捐軀，死得其所是榮耀。

除了司家親族之人，自司喪訊傳來以來，始終不曾現于將軍府的蕭玄景今日也來了。

帝王周著穩重與權威的氣勢，雄姿英發，一改從前散漫桀驁，已然備了為君者的凌冽迫。

三日前，蕭玄景責令昭殿李太妃太廟，奪其封號、貶為庶人，其后第二日，李家惡跡昭著于天下，徇私枉法、貪贓納賄、封許愿、暴斂橫征……數罪并罰，昔日煊赫一時的龐大家族一夕坍塌，令人唏噓。

世人皆知這新即位的皇帝手段鐵，清正無私，是北安之福，卻也有人說他冷無、殘暴不仁，對待自己的母族尚且如此，對待百姓又當如何？

一拜再拜，祀禮結束后，司家眾人照例紛紛退離。

蕭玄景住了秦驚秋，秦越冬見狀在側守著，遭此變故，從前話多莽撞的年已初沉穩之，他眼底有防備，似已知曉了蕭玄景此前的所作所為，卻并未行激進之事，恭敬行禮。

思及秦越冬近來殿試上的表現，蕭玄景眼底浮現一欣賞，說的沒錯，秦家兄弟果真是棟梁之才，心懷家國之心。

不僅是他們二人，司家眾人皆如此，不論黃發垂髫無一不忠心果敢，他們是他可以信任之人，褫奪兵權致使一族沒落，實為北安難以挽回的損失，他該善待他們。

便是沒有此等前提，的家人，他也會替照顧得很好，這是的心愿。

下令讓秦越冬退下，蕭玄景與秦驚秋并肩走出宗祠，來到了一棵參天榕樹下。

夏日草木盛，榕樹下石桌石凳猶在，東側不遠是一片桃林，許多年前，在他們還是無憂孩提之時，他們也曾做過翻墻爬院之事，摘了別家的桃子，躲到這里大快朵頤。

而秦驚秋總是最后收拾爛攤子那個，留下買桃的銀錢，掩埋他們吃剩的桃核，毀‘尸’滅跡。

時荏苒，早先的桃核長了茁壯的大樹，櫛風沐雨，枝葉繁茂，結出了累累碩果，昔日舊仍在，那人音容笑貌也還清晰，卻已是人去樓空。

蕭玄景在從前他慣坐的位置坐下，卸去一帝王威勢，好似又變了從前隨不羈的年。

秦驚秋抱臂倚靠著樹干，二人靜聽著風聲，不知過去多久，蕭玄景突然發聲：“最后那段時日，過得可還舒心？”

“……尚可。”

秦驚秋平心靜氣回道，不見怨懟。

饒是蕭玄景做了許多暗害宋語靈的事，設計謀算，卻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司家族人，惡意攫取。

這有賴于秦驚秋從中斡旋保護，可司從不曾怨恨過蕭玄景，最后那段時，更是耳提面命要他和蕭玄景和睦相，以社稷福澤為先，這是的愿，他不會不聽的話。

今世他再度來到邊，為的便是幫完任務，達心愿，只是二人皆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差錯，無緣相認。

對上蕭玄景詢問的目，秦驚秋細說道：“戰地艱辛，吃用上難免短缺，可勝在隨心自在，調兵遣將之能，北地是可以盡施展才能的地方，苦中作樂，亦有一番滋味。”

聞言，蕭玄景回憶起從前司在他耳畔嘮叨的話，‘大丈夫就該為國為民開疆拓土，一槍一箭博取功名，斬頭瀝在所不辭！’

話音未落，他似看到了在北疆恣意馳騁的畫面，心尖習慣掠過一瞬刺痛，彎笑了笑。

舒心自在便好。

只是看到秦驚秋如今這幅模樣，蕭玄景言又止。

“你……”

眼前的男子還是往日那一襲白的打扮，溫潤不再，端方嚴肅的臉上沒什麼表，無悲無喜、無波無瀾，周縈繞著有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蕭疏之氣。

蕭玄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司戰死，他尚且不肯承認現實，渾渾噩噩虛度了半月有余，他自認為對司的無人能及，卻也不得不承認另外二人和他相比不遑多讓，尤其是秦驚秋。

以秦驚秋對司的在意程度，親眼見證了死狀，親手為斂尸送葬，經歷了這些的他絕不可能如此淡漠。

莫非是太過于悲傷，哀莫大于心死？

若當真如此，自此一蹶不振豈不麻煩？

這讓如何能放心的下？

蕭玄景想說些開解的話，可思忖半天，到底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能說什麼？逝者已矣，看開一些？

他自己尚且走不出來，日夜悔恨難當，寤寐思服，又何來的資格勸說旁人。

想來也是可笑，昔日不死不休視為死敵之人，在走后，竟關心起了對方的狀況。

最終是秦驚秋開口打破了平靜，卻是辭別。

“月末，臣想領兵北上，此去數年駐守北疆，保境安民，陛下恩準。”

蕭玄景聞言并不覺意外，今次一戰北安雖得勝，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拓跋域死在了司手下，北境日前剛換了新主，前途未定。

司恒淵遭遇喪之痛，加之舊傷未愈，短時間恐難擔北上重任，而北地確也需要有人戍守，秦驚秋赫然是那最合適的人選。

除此之外，出征南陵亦在他計劃之列，私人恩怨不可與國家大事混為一談，以權謀私乃為君之大忌，然北安、南陵割據已久，大戰在所難免。

他業已知曉司的死因，他會為報仇，可這并不急于一時。

北安百姓免遭戰火，政通人和，休養生息，此亦為司的愿。

北安德正一年秋。

安遠上將軍秦驚秋率軍北上，重返北地，攘外安。

原鎮國將軍司恒淵教忠勵軍，功在社稷，敬之忱聿，加封鎮國候，其妻俞氏淑賢，封一品誥命夫人，追封其子司岑為定北侯，爵位世襲，畀以殊榮。

相較于原文最后，司恒淵戰死，俞氏郁郁而終，秦驚秋死無全尸，司家分崩離析，如今的結局已然全了原主的心愿，再無憾。

只是事至此尚未全然結束，有人仍在上下求索，企圖逆天改命，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