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隨行的人、以及之后會源源不斷通過鬼門穿梭兩地的人中, 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或是道行不夠深的士, 顧之桑并沒有把第二扇門設立在雷劫中心, 而是設立在雷云的邊緣。

　天際烏云混著還在醞釀聚集的電，如同翻滾攪的深海風暴，浩浩湯湯朝著劫難中心匯集。

　一扇雕花大門高度超過三米, 就這麼憑空浮現在小鎮的邊緣。

　從中走出一行人。

　為首的是個形纖長、態輕盈的年輕子, 張牙舞爪的鬼氣攜卷著在的周，吞吞吐吐間被悄然踩滅。

　其余若干士來不及驚詫于鬼門的便捷、以及這略顯兒戲的使用的方式，都難掩臉上的驚愕，直勾勾盯著遠。

　“那是什麼？！”

　在尋常人眼中只是略顯沉、又雷云的天，但在這些玄師的眼中，他們幾乎看不到遠城市的真面目, 只能看到漫無邊際、遮天蔽日的沉沉黑霧。

　“怎麼會這樣？這鬼東西怎麼會變得這麼大？！”

　空氣中粘稠而令人窒息的迫無孔不, 有年紀輕道行淺的士著那一無垠的黑，本看不到任何希, 連聲音都帶著退意：

　“天將兇兆，吞云昭日，這是死劫……是死劫！你們看看那東西, 誰還能有回圜之勢啊？！”

　“等死吧, 大家都等死吧, 這是滅世的大災…”

　其語氣崩潰絕，顯然是道心都被擊潰了。

　顧之桑倒是沒說話，但長秦道人被氣得白須直抖：

　“這是哪家的后輩？大敵當前如此不堪一擊, 只會搖同僚的道心, 還不把人塞回去省的在這里丟人！”

　“我等玄門正道, 得了天道的眷顧, 就該擔起守護天下蒼生的使命，再有胡言語之人老夫親自替你們道觀清掃門庭！”

　不得不說，這白須白眉的長髯老道雖然古板，但正氣凜然。

　被長秦道人的怒氣一，周遭的惶恐緒才堪堪抑制住。

　奚魁一直在掐指演算，可越算他越覺得前途渺茫，令人絕，忍不住看向顧之桑：

　“顧道友，我觀察遠黑霧的范圍，應當不止有籠罩一個小小縣城那麼大吧。”

　“你看得沒錯，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都。”顧之桑沉聲說道：“我們在石城的外郊邊緣，目所及之、被黑霧籠罩在其中的城市也只是石城。”

　“你們看天際的劫云，正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朝著盡頭涌去，在最終點積蓄功，并落下雷劫的地方，才是都。”

　“什麼？！”

　奚魁滿面駭然。

　他和其他人都掏出手機看了眼周圍的地圖，發現果然如此。

　此只是石城的邊緣郊區，那麼還要再往南走百余里才是都。

　恐怕都城只是詭異出現、并且最為嚴重的中心地，周遭圍繞著它的其他幾個縣級市、鎮子，都已經被不斷擴散的黑霧覆蓋了。

　預計牽連的地區絕對有數百平方公里。

　這樣的嚴重，讓連續接打擊的諸人已經麻木了，同時每個人都生出深深的無力。

　在絕對的迫和威脅下，他們真的還有希嗎？

　陸續有總部的人試探著從鬼門中鉆出，來到了石城邊緣，都被眼前世界末日般的一幕駭住了。

　電話鈴聲、匯報聲不絕于耳，一片混。

　“從衛星監測和磁場變化的信息反饋來看，可以確定以都為中心、以及邊緣輻的周邊五個縣級市、縣城，都到了波及，被‘黑霧’覆蓋……”

　“立刻派出靈組所有可以用的人，和玄門的師父們一起去這個城市外圍，務必用一切方法，阻止它繼續擴散！”

　“聯系了幾座城市多個警廳、以及警員，但電話沒有人接，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里面的信號是正常的，因此基本能確定城市里的市民們出事了……”

　“z市需要增派人手，拉警戒線的時候驚了市民，我怕他們進‘黑霧’籠罩的范圍……”

　“……”

　總部會議室

　平常只能在網絡上看到的一些大人，此時都匯集在此，商討對策。

　有人忿忿不滿道：“出了這種事，消息本瞞不了多久，市民們早晚會知道，會引起多大的恐慌大家想過嗎？”

　“不是說晏氏集團研發出了可以監測的設備，為何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就失靈了？”

　另一人道：“我倒是聽說，這個晏承份特殊容易失控，小時候在玄門遭了許多痛苦，鑒于這樣的背景和過往，不能排除他有報復社會的傾向吧。”

　“我建議嚴查此事，相關人員必須負起責任……”

　首位一直沒有說話的老者嘆了口氣，不怒自威：

　“這就是你們想了這麼長時間的主意？”

　現場一片寂靜。

　“拿不出一點有效的方案，只會批判這個推諉那個，你們瞧瞧自己臉上的算計！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竟還在這里各自為營！”

　老者面帶失，語氣格外沉重。

　他知道這些人中有的本就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私下里也有各種小心思。

　以前大家都心知肚明，聰明的政客絕不會扯下最后一層布。

　可特殊關頭就顧忌不了這麼多了。

　老者說道：”晏氏至做出了實績的優秀企業，況且都事發突然，就算監測到了數據的變化我們也來不及反應。

　而你們呢？”

　“既然你們沒有可用的決策，就盡好各自的本分，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在這種時候掉鏈子！”

　“……”

　總部的鋒，遠在黑霧邊境的人并不知道。

　熙熙攘攘中，鄭如玉穿過人群，到了顧之桑的邊。

　的臉在夜幕的燈下帶著倉皇：“桑桑，總部的人想和你通話。”

　顧之桑頷首，接過手機。

　聽筒中傳出一道頗為蒼老、沉肅的陌生聲音：“顧指導，你好。”

　電話那頭不是靈組的總指揮白老。

　瞬息間顧之桑大致猜到了那頭是誰，神正。

　代了一下況，以及未來有可能發生的種種后果，肅聲說道：

　“希總部能明白這不是在危言聳聽，我說的這些可能只是我可以預見到的，一旦今夜都之災控制不住，這些未來絕對會在極短的時間實現——可能是幾天、一兩周，并且只會比預想中的更糟糕。”

　“我明白。”老者沉默半晌，才緩緩問道：“我還是想知道，如果是現在，顧之桑有幾勝算？”

　顧之桑抬眸，一雙瑞眼挑起冷：

　“三，運氣好最多五。”

　“五五開嗎，已經很好了。”老者語氣鄭重而誠懇：“都一事，就拜托顧指導了。”

　“我盡力。”

　掛斷電話，顧之桑一抬眼就看到鄭如玉眼地瞧著自己。

　初識時也是一襲板板正正的制服，戴著眼鏡，語氣公事公辦。

　隨著總部把接自己的任務給，期間經歷了無數大小案子，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愈來愈近。

　時常自詡是大自己十歲的姐姐，什麼都要照顧自己。

　此時此刻，泛白不安問道：

　“總部希你進去對抗‘黑霧’，對嗎？”

　其實不用問也可以想到，現在顧之桑是總部唯一的底牌，這種事只有能頂上。

　顧之桑說：“是我自己決定要去的。”

　“顧之桑，你一定要小心啊。”鄭如玉抿著說道。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

　于這個位子，面對的是未知的都老百姓、以及后夏國所有人的安危，哪怕清楚顧之桑走這一趟太危險，也說不出‘別去了’這句話。

　鄭如玉添補道：“你放心，上級已經在從總部調集資源、會盡快趕來的。”

　可以預料到的是，無論顧之桑能否功，夏國都不會把全部的希在的上。

　在不驚太多人的況下，首都可以用的、應該起到一些作用的大型武，都在鑼鼓地想辦法運至都外圍地區。

　十分鐘后

　各個道觀、世的門派負責人，在安排好后輩和家族小輩接下來要做的事，并留下打量可以暫時制‘黑霧’向外擴散的符箓，便個個面容悲愴視死如歸，一副即將為了夏國百姓去英勇就義的模樣，本顧之桑往漆黑的濃霧中走。

　使用了疾行符后，這群道行最深的老一輩士們行得極快。

　被低沉霧氣籠罩的城市，就像是起了一層大霧。

　現在正值清晨，可被霧氣影響，城市部的可見度還是很低。

　雖沒到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可也是五米之外開始模糊，十米之后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石城里頭，怎麼靜悄悄的？”

　有士低了聲音開口，心里發：“都睡著了嗎？”

　不僅是安靜，應該說是死寂。

　一丁點聲音和靜都沒有，仿佛整座城市中唯一‘活著’的東西，就是天際飄飄的黑霧。

　這不讓眾人擔心起石城的老百姓們的況。

　畢竟進來之前他們聽說了，從黑霧籠罩了城市的那一刻，就再沒有一個人的消息從霧氣里面傳出，誰也不知道里頭的況到底如何。

　帶著探查的任務，這士駕馭著疾行的法到了一平房外，努力著斑駁的窗戶往屋子里看，試圖從玻璃看到黑漆漆的里屋。

　他運氣好，上的這戶人家覺得縣城民風淳樸、沒什麼好遮掩的，就沒有拉窗簾。

　努力眨眼之后，他的確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待適應了昏暗的線、畫面逐漸清晰，一聲驚聲從他中發出。

　他差點摔到地上。

　“怎麼了？”

　“死人！”士滿臉驚駭，“屋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一家幾口人，一不！！”

　“什麼？你看錯了吧？！”

　“絕對沒有，我親眼看到一個、一個中年男人瞪著眼睛看向窗子，臉煞白，脖子上有一道被割斷的裂口，上面覆蓋著厚厚的黑氣……”

　士雙眼發直：“這些人不是失聯了，他們全都死了，全都被‘黑霧’殺了！！”

　有士不相信，抬手用符箓破開另一棟平房的門和窗戶，將里的簾子卷爛。

　頓時那些橫七豎八、各種姿勢歪倒在床邊，或僵直躺在床上的人，都暴在眾人眼底，在霧氣下若若現。

　所有士都腳底板發寒。

　石城的人如果都死了。

　那麼其他被‘黑霧’吞噬的城市市民呢？

　他們略估計了一下，心底浮現一個數字：300萬。

　還只是最保守的數量。

　這一刻無論進來之前做了多心理建設，并下定決心要壯烈地就義，不士仍覺到了深切的恐懼。

　他們將要面對的不是一個惡鬼，一群惡鬼；

　是無盡的恐怖深淵。

　就在這時，聽到了這個聳人聽聞的消息的顧之桑只是腳步一頓。

　側目看了一圈翻滾霧氣中面容扭曲、死不瞑目的蒼白尸，冷冽的神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回過頭開口說道：“別看了，繼續趕路。”

　有人不可置信地瞪著：“你有沒有同心？這可是一座城、幾座城的人死了！你沒看到那些人的尸嗎？”

　“所以呢？”顧之桑的目陡然掃去，帶著些鋒芒：

　“你要把這些尸全部運出去，還是要挨個給他們唱一首超度曲？事已經發生了，現在糾結這些有什麼意義，盡快前往陣中才是當下要做的。”

　聽著這幾近殘忍、冷漠的話語，不士都覺得太冷了，面上出不忿之。

　但不等辯駁，顧之桑已經重新朝著都飛速疾行。

　這些士糾結了三兩秒，到底不敢一個人留在這可怖且深不見底的死城，都驅使著疾行符箓跟在后頭。

　很快，一行人便進了都城。

　到了詭異的發中心，四周的黑霧可以用‘濃稠’來形容。

　呼吸間眾士只覺得無數氣朽氣，隨著氣流涌肺腑，小刀子似得剮著他們的。

　更可怖的是，無數負面緒、那些藏在心底最深想都不敢想的邪念，如同被打開的魔盒，瘋狂往外涌。

　哪怕是長秦道人和奚魁，也有些吃不消，眼底溢出紅痕。

　偏生天際的雷電弧如麻麻的游蛇，迸發出奪目絢爛的芒，反而把半邊天照得通亮，讓被霧氣裹挾的眾人并未完全變睜眼瞎。

　顧之桑一抬手，淡淡的暈恍若黑暗中唯一的燭，不斷變大、變亮，哪怕是周遭的黑霧也無法撲滅。

　用陣法將后的人都罩住，才讓逐漸陷狂的士們赫然回神。

　而后趕忙碎各自的防符箓，把自己包裹住。

　這里就是陣眼。

　天空是聲勢浩的劫云和雷電，陸地上則覆蓋著可以把一切聲音、線都吞噬的黑霧。

　黑與白的錯，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這座城都毀掉。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正當所有人陷茫然時，其中一人忽得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某個方向。

　他指著那：“你們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個人影？！”

　眾人聞聲看去、仔細辨析，果然在滾滾的濃霧的半空中看到了一個懸浮的人形。

　“過去看看。”

　就在他們一點點朝著那人形靠近時，一道凜冽且氣勢磅礴的力量著他們呼嘯而過，狠狠擊打在一人的上。

　眾人驚愕回頭，便看到隊伍里一直默默無言的虛空道人被這力量掀翻，狠狠跌出十余米，摔在地上。

　出手之人是顧之桑。

　還不等有人出聲質問顧之桑為何要忽然對虛空道人出此狠手，他們便聽到鐵撞擊地面的聲音。

　一柄細而尖銳的尖錐，覆滿了可以讓地級玄師當場暴斃的詛咒和符紋，從吐出一大口鮮的虛空袖子里掉出。

　這下眾人啞然，意識到應該是虛空道人先想襲隊伍里的人，結果卻被顧之桑提前發現并制服。

　奚魁面難看。

　因為他剛才離虛空道人最近，也是最有可能被襲的人。

　“多謝顧道友出手相救。”他拔出長劍，直指虛空道人：“虛空長老，我并未得罪過你吧？”

　倏忽，天際凝聚了許久的巨大的雷，在這個時刻終于搖搖墜從天而降，狠狠劈在了不遠——就在那個半空中的人影上。

　這道雷實在兇險，起的風波吹起了眾人的角，吹得顧之桑鬢角的發鼓，出一雙銳氣人的眼眸。

　眾人不由看了過去。

　刺眼的電慢慢淡去，霧中被照亮的人影出了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