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殿一夜沒消停過,福如海倚著門邊,聽著寢殿不時傳出的靜,老臉紅得越來越厲害,不想皇上今日許又宸貴人那樁事氣到了,看來明日得讓膳房做兩道滋補的湯水給皇上補補龍。
翌日一早,凝枝進來伺候主子盥洗,一連喊了幾聲都不見里面有人回應,單手掀開帷幔,只見榻中臥著一子,云被從肩頭掉下來,出大片的雪,只是那雪不同往日的白皙,一眼便看出了那痕跡是緣何。
凝枝即便是習慣,還是忍不住為主子心疼,嘆了口氣,輕手將伶玉推醒。
“主子,時辰到了,該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伶玉忍著疲乏使勁了眼,“唔”了一聲,慢吞吞地坐起來,“備水。”
迷糊地捂著被,掩蓋不住前痕跡,凝枝不忍心看,忙去拿了外衫披到主子肩頭。
寧充儀被打冷宮又是給后宮一個警醒,這日伶玉進坤寧宮請安,眾人見著臉上都變了個。沒人知道與定國公世子私.通的事是真是假,不過看皇上的態度,即使是真的,也要當作是遭了人污蔑。不知這宸貴人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讓皇上那般寵。
請安了寧充儀,殿便冷清許多。喬貴人著肚子冷冷掃一眼坐在對面的伶玉,一句話也沒說。
這日的晨安失了往日樂趣,皇后沒甚神,早早讓們散了。
伶玉與陳昭儀同行,去了花園賞梅小坐。
“昨日多謝姐姐。”買通了那個宮,推翻寧充儀的話不用費那麼多周折,省了伶玉許多心思,自是要謝。
陳昭儀婉笑道:“你我之間何談謝字。”
伶玉激一笑,心里也清楚寧充儀早與皇后決裂,必然會選擇站在皇后的對立面的自己。
已是深冬,紅梅搖曳,艷如。陳昭儀并未深究昨日之事真假,不論真假,只要圣心是偏向伶玉,那麼這件事就是假的。后宮中不求真相,只看皇上的心思。
兩人稍坐了會兒,忽聽旁有幾人在談笑。
伶玉本是無暇聽人閑談,正要走,誰知好巧不巧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我瞧著呀那宸貴人八就是與人私通過,若不是皇上圣明,怎會饒過。”
陳昭儀飲茶的作微頓,眉心跟著蹙起來,這事已了,是哪個不長眼的還在宮里議論,也不怕禍從口出。
將要出聲訓斥,伶玉豎起纖細的手指抵在邊,示意陳昭儀先不要打斷們。
里面其中一人有些分寸,低聲接著道:“宋姐姐慎言,萬一被宸貴人聽見……”
“聽見又怎樣?自己犯下禍后宮的丑事,還容不得旁人說了?要我看,既然做得出來,就該一頭撞死,免得污了宮闈!”
那子噗嗤一笑,聲音愈加得大。
“這麼熱鬧,也與本宮說幾句。”
假山后,伶玉走出來一眼掃去,看清了談話的三人。其中屬宋才人品階最高,其余是兩個采。
“嬪妾見過陳昭儀,見過宸貴人!”那兩個采心神一抖,規規矩矩地跪下。宋才人不甘不愿,奈何才人位分實低,屈了屈膝道:“嬪妾見過陳昭儀,見過宸貴人。”
燕霜在石凳上鋪了層墊,伶玉拂了拂宮坐下來,“方才說什麼呢,繼續說。”
伶玉彎了彎角,拉著陳昭儀一同坐下,“正巧本宮與陳姐姐閑著無事,一同與你們說說話。”
其中一名采臉一白,咽了咽唾道:“嬪妾閑說罷了,恐污了貴人的耳。”
“確實污了本宮的耳朵。”伶玉語氣轉涼,嚇得兩個采雙一,站也站不直。
“你們是想去冷宮里給寧充儀作陪?”伶玉眼眸淡淡看過去,“宮里嬪妃眾多,你們三個也不。”
“貴人饒命!”兩個采撲通跪下來,形瑟瑟發抖。
們位份低,是進不了后宮小宴,不過還是聽說了當日殿的事,皇上對宸貴人的寵維護讓們艷羨嫉妒,卻也無可奈何。現今宸貴人寵,們是萬不能得罪的。
伶玉眼眸掀起,看向在后面站著的宋才人。
宋才人一宮就去結了皇后,宋家也與皇后有舊故,自一派意料之中。皇后善用蠢人,以便更好掌控,殊不知人蠢了,更能招惹禍事。
“說出去的話我不會收回,你與定國公世子有染是事實,是皇上偏心于你,才置得寧充儀,我自是不服。”
伶玉倏然覺得好笑,這宋才人腦袋還真是一筋,后宮生存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讓你看到的真相,可憐這宋才人還是沒明白這個道理。
“讓皇上偏心是本宮的本事,宋才人有這個本事大可讓皇上偏心于你,屆時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不會是本宮,而是宋才人。”伶玉字字珠璣,說得宋才人臉頰漲紅,又又氣。
“你當自己是什麼?不過是從奴婢位子爬上來的賤婢,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宋才人氣得火冒三丈,一時間也口無遮攔,嚇得跟隨的兩個婢瞬間慌了神。們知主子被家中寵慣了沒甚分寸,可這般敢跟皇上甚寵的宸貴人板,萬一被皇上知曉,們主子必然會吃苦頭。
伶玉手掌倏的拍向桌案,眸頓冷,“就憑本宮是皇上親封的貴人,親賜的封號。”
“宋才人家世再如何,而今也只是才人位分,本宮自然有資格與你這麼說話!”
這一掌拍得宋才人也了神,定定神,認準了伶玉不敢拿怎樣,有皇后維護,有家世依靠,哪里比不得一個賤婢!
伶玉看出來宋才人心中所想,冷笑了聲,將腕上的珊瑚手串取下來砸到宋才人跟前。到一片磚石,手段頓時松,珊瑚珠子散一地。
“宋才人先污蔑本宮,后又對皇上不敬,敢扯壞賜的圣,掌一十以示懲戒,罰跪在此,待何時穿完了珊瑚珠子才準回宮!”
宋才人聞聲,眼眸頓時瞪大,“賤婢,你敢!”
伶玉冷冷一笑,“你看本宮敢不敢。”對燕霜凝枝一人招了手,兩人會意,一同去著宋才人肩膀,宋才人隨侍的婢想要上去幫主子,伶玉瞧見,涼聲,“阻攔本宮懲戒的,今日本宮便稟明皇上,扔到慎刑司置。”
那兩婢頓時猶豫,不敢。
“賤婢,我不會放過你的!”宋才人使勁掙扎,眼眸惡狠狠地瞪向伶玉。
伶玉眼睫輕抬,并不理會宋才人這句威脅,漫不經心道:“給本宮打。”“啪!”一聲清脆的掌落到宋才人臉上,宋才人目變得愈發狠,前面跪著的兩個采頭快低到地里,一句話也不敢說。
伶玉掃了眼們一人,“你們也陪著宋才人在這跪著吧。”
兩采大氣也不敢,連連稱是。
沒多久,伶玉便和陳昭儀一同離開了。
陳昭儀想起方才的事,好笑道:“你這回是徹底耍了一次寵妃的威風。”
伶玉置宋才人的事很快便傳出去,最先得知的坤寧宮,皇后猛地落下手中的茶盞,杯中茶水濺嘩啦落到案上。
“真是越來越不把本宮放在眼里了。”
溪柳倏的低下頭,“娘娘息怒,那伶玉恃寵而驕,必是猖狂不了多久。”
“皇上寵,寵得愈加無法無天。”皇后了額角,眼眸沉,“不能讓再囂張下去。”
“娘娘,上回寧充儀告發伶玉一事已讓皇上起疑,娘娘現在手,奴婢怕只會惹惱了皇上。”溪柳細聲相勸,娘娘如今雖位居六宮之主,可皇上已許久不來這坤寧宮。皇上為了伶玉罔顧祖宗禮法,初一十五也不會與娘娘同房,皇上面上雖不說,但甚怕娘娘再有所,惹得皇上更加厭煩。
皇后也知是這個道理,此時不能再有所作,可也不想讓那伶玉囂張下去。而今對伶玉嫉恨,又能與打擂的唯獨有了皇嗣的喬貴人。
……
乾坤宮
龍涎香徐徐燃著,帝王理完一日的奏折,了眉心靠到后的龍椅上。
福如海推門進來,臉慌張,說話吞吞吐吐,言又止。
李玄翊擰眉掃他一眼,“又出了何事?”
福如海這才俯下,“皇上,是宋才人求見。”
后宮嬪妃甚多,李玄翊確實一時想不起來宋才人是誰。
其實對于不圣寵的嬪妃福如海會看眼,不重要的便打發離開,但宋才人家世不低,再者他方才見宋才人臉腫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忙著就進來通稟。
李玄翊不耐煩地問了句,“有何事?”
福如海低頭道:“才人主子說求皇上做主。”
他也不知做什麼主,可看打這樣必是了欺負,末了,他多加了句,“奴才看才人主子形狼狽,一張臉腫得老高,想必是被人打了。”
李玄翊涼涼睨他,
福如海頓時噤聲,不敢說話。
后宮爭執頗多,才人位分不高,被責罰也是常事。李玄翊不是圣人,前朝事務忙得不開,也沒那個心思管轄后宮事務。
許久,帝王沒再說話,福如海不準皇上這個意思是見還是不見。他琢磨一會兒,“那奴才便去回皇上政務繁忙……”
這話還沒說完,殿外忽傳一陣子哀嚎,“嬪妾求皇上做主!皇上要給嬪妾做主啊!”
福如海心頭突突跳,伺候了這麼多主子,就沒見過哪個像宋才人這樣鬧騰的。
李玄翊亦是不耐煩,冷著臉道:“讓進來。”
殿外,宋才人跪了半個時辰,都要麻了,忍不住哀嚎兩聲,現在這副模樣一定要讓皇上看見!讓皇上知道那賤人心思究竟有多麼惡毒!
殿門推開,福如海從里面出來,宋才人立即站起來問道:“福公公,皇上可否見我?”
福如海臉上賠笑,“皇上吩咐才人主子進去。”
宋才人了殿,看了眼殿上的帝王,屈膝福了福,“嬪妾參見皇上。”
李玄翊淡著臉,“妃不必多禮。”
帝王話一落,宋才人便帕子了眼角哭出聲,“皇上可要為嬪妾做主!”
仰起臉,白皙的臉蛋此時變得紅腫不堪,兩側有清晰分明的掌印,可見那下手之人力道之大,之重。
李玄翊看清,眼眸沉了沉,“怎麼回事?”
宋才人聽皇上話里有為做主的意思,連忙繼續道:“是宸貴人!”
“是宸貴人恃寵而驕,看嬪妾不順眼,下手打了嬪妾。”
聞此,帝王不著痕跡地收回了眼中神。
他了解那子的子,清楚自己無家世依靠,素來懂得看人眼行事,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乖張,能讓手想必是有緣由。
李玄翊指骨敲了敲案,“你且將事原尾與朕說了。”
事原委……
宋才人臉一白,暗地說伶玉與定國公世子有私的事定然不能皇上知曉,若是皇上怒,那豈不是也要被打冷宮?
如此,宋才人心里過了幾個來回,心里過了幾番才想出個由頭,“嬪妾在花園與幾位姐妹說話,許是言語中沖撞了宸貴人,宸貴人突然沖出來把皇上賜的珊瑚手串扔到嬪妾面前,說嬪妾毀了賜圣,要責罰嬪妾,嬪妾氣不過,還了幾句,誰想宸貴人就命下人掌摑嬪妾……”
宋才人配合著淚珠子嘩啦啦往下掉,嚶嚶哭泣的模樣真像了天大委屈。
李玄翊了拇指的玉戒,聽后面依舊冷淡,仿佛是在聽一件無關要的事。
稍許,帝王開口,“可親手打你了?”
宋才人邊哭邊道:“宸貴人許是怕臟了的手,只派了下人侮辱嬪妾。”
李玄翊淡淡應聲,“朕知道了。”
僅四個字,便沒了話。
宋才人不怔愣,“宸貴人恃寵而驕,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不罰嗎?”
帝王臉上沒什麼表,冷聲道:“朕自有定奪。”
宋才人回了宮還不明白那句自有定奪是什麼意思。
皇上會置宸貴人嗎?現在心里沒了底。
……
伶玉坐在金華殿小憩剛醒,燕霜就說了宋才人去皇上面前告狀的事。
伶玉扶額輕笑,“宋才人是三兩歲的孩子嗎?還去找皇上告狀。”
燕霜沒主子看得開,是有些擔心,“奴婢怕寧充儀那事過去,皇上對主子心里生了結,宋才人這麼添油加醋說一番,萬一皇上借此對主子發作……”
伶玉笑意淡下來,隨意道:“不必擔心,皇上不會罰我的。”
當夜,金華殿掌燈。
伶玉出去接駕,帝王一如上次一樣的冷臉。
“長本事了,到耍威風。”男人開口便訓斥,也沒親手扶那人,抬步進了殿。
伶玉抿住,跟在男人后面。
殿,李玄翊除去絨氅,坐到榻上,伶玉在旁邊伺候,討好地給男人掰了一瓣橘,“皇上嘗嘗可合口味?”
李玄翊淡掃了眼,很不給面子地沒張口。
伶玉咕噥一聲,自己將那瓣橘子吃了。
李玄翊瞥見,愈發覺得自己是對太好,養這樣,昨日那事還沒跟算賬,今日便又給他惹了子。
“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伶玉聞言,眸子委屈地生了淚珠子,“皇上是來找嬪妾興師問罪的?”
“你也知道!”李玄翊睨,“整日凈是給朕惹是生非。”
“皇上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訓斥嬪妾,可知那宋才人說了嬪妾何事,才惹得嬪妾發作?”伶玉眼睫輕,白皙的臉蛋在燈火的掩映下如上好的玉瓷。
李玄翊不想起今日宋才人回并非是親自手打的,那時他竟然在想,若這子親自了手,那麼氣的皮,免不得手心紅腫,落下印子。
男人斂下目,眼眸睇向伶玉,“因著宋才人背后說了你與高洹的事?”
伶玉一呆,“皇上怎知……”
原是想扯個謊過去,卻忘了這后宮是皇上的后宮,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皇上。
李玄翊眼眸泛冷,“有說錯?”
伶玉輕合住,“自是說錯了,嬪妾自了宮就是皇上的人,再沒想過高洹分毫。”
李玄翊早不信這個慣會討寵的子,聽聞這句面上也沒甚多余的神。
殿外寒風凜冽,殿卻是生著火熱的炭爐,伶玉居建章宮正殿,里也生著地龍,半分凍不著。
外罩的薄衫落到了案上,子瓷白如雪,跪坐在榻上背對著男人,即便這時帝王眼中依舊是冷的。
翌日,帝王一早就離了金華殿,伶玉躺在榻里昏昏睡。
皇上對高洹那事確實有結,而且那結越來越大。伶玉近日侍寢,皇上幾乎不會與說上幾句話,心中像是憋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