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珠仔細回想,確實,他問過,那時怎麼回答的呢?忘了,反正就是喜歡。
怎麼現在他又問這個問題。難道麒麟衛還兼職百姓幸福度調查?
斟酌了一下,“喜歡的,現在雖然苦了點,但以后會好的。”
沈鳴盯著,似看進的心里。
姜云珠趕擺出十分真誠的樣子。確實覺得現在比夢里在安平侯府好點,起碼現在是自由人。自由這個東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的可貴。
“姜姑娘,你想跟我們去京城嗎?”楊晟一直在旁邊支棱著耳朵聽著,此時趕問。
不等姜云珠回答,他就說,“你還沒去過京城吧,京城十分熱鬧繁華。白馬寺的楓葉,長松橋的明月,汴河的柳樹,章云臺的荷花,那都是一絕。
還有源興居的牛,李記的包子,鴻宴樓的肘子,包你吃了還想吃。”
源興居的牛確實好吃,夢里姜云珠跟林霆安去過京城幾次,吃過他家的牛,此時想起來,也口舌生津。
有機會,會去京城的,可跟著楊晟跟沈鳴去?還是算了。
搖了搖頭。
楊晟傻眼,在他看來,跟著他們去京城不是比在這窮山村里好一千倍?
第二天一早,姜云珠依舊去擺攤賣早飯。
今天多做了不燉跟餅。
昨天沒買到炊餅的客人,今天特意來早了些。買到炊餅以后,就著胡辣湯吃,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不過姜云珠卻直往山上瞧,今天這些炊餅,靠普通客人可吃不完,難道趙副將他們今天不來吃嗎?
正想著,那邊就來了一個人,是昨天那個長臉兵卒。
“今天好像又早了些。”姜云珠笑著招呼他。
“怕老板的炊餅賣得太快,我買不到炊餅,回去要被罵的。”長臉兵卒嘆氣。
昨天他就被罵了,八個人十九個炊餅,誰都沒吃夠。
“今天炊餅管夠。”姜云珠說。
長臉兵卒笑了,“來四十個,然后再來十碗胡辣湯。”
比昨天又多了兩個客人,姜云珠心中歡喜,跟陳氏一起給他弄飯。
都裝好以后,長臉兵卒又拿出一張紙條并幾塊銀子,“這是中午定的飯,銀子的數量跟菜上面都寫了。對了,老板你們晚上賣不賣飯?”他問。
趙副將他們中午吃了那麼好吃的菜,晚上再吃食堂的清湯寡水,實在難以下咽。昨天其實他就想讓長臉兵卒問姜玉珠這件事來著,結果給忙忘了。
“賣飯現在只是試營業,現在晚上先不賣,等過幾天,我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再賣。不然弄出什麼岔子就不好了。”姜云珠道。
說話客氣,說得也有道理,長臉兵卒自然不會難為。
“那等哪天晚上也賣飯了,一定要告訴他。”他只道。
“一定。”姜云珠答應。
長臉兵卒又想起一件事,“老板上次跟我們副將說的什麼兩葷一素?”這是他自己想吃的,他的月銀不比趙副將,可每天看著趙副將吃,他聞著味,也著實難,所以他問起這件事。
上次聽姜云珠說,這套餐好像不貴。
“這個也要等一些天。”姜云珠抱歉道。
“好吧。”等著吧。
姜云珠看他有些失的樣子,心中一轉道,“客人中午想吃什麼菜,我中午送你一份。”
“這怎麼好意思?”長臉兵卒滿臉驚喜,卻又道。
“你跑來跑去的,也很辛苦,這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姜云珠說。長臉兵卒每天照顧的生意,雖然不是他買,但他經手,若他想難為,也不好做。
給他點甜頭,大家你好我也好不是。
長臉兵卒又推了兩次,這才高興的答應。
約定好中午送飯的時間,他拿上東西轉要走。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回頭低聲音跟姜云珠說,“姑娘,看你不容易,跟你說件事,今天賣完飯就早點回去吧!”
“怎麼?”姜云珠一怔。
“我也是聽說,好像今天要派人到山下抓人呢,抓那些可疑的人。”長臉兵卒道。
汪斌實在怕極了沈鳴,昨天把整座礦山都搜了一遍,也沒搜到可疑的人,可他還是不放心,決定今天把山腳各也搜一遍。
姜云珠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不顯,只道,“多謝,我今天一定早點回去。”
長臉兵卒這才笑著走了。
姜云珠看著他的背影,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鳴跟楊晟,長石村離礦山很近,說不定那些守軍也會搜那里。
對于十天后的事,想的是既然斗不過他們,就盡量讓事保持原狀,等立冬那天,把村里的百姓騙到縣城去躲災。
既然這樣,就要想想,若是沒來長石村,楊晟跟沈鳴會如何。他們可能會在村里借宿,但或許不會待太久。也或許他們會在村子里住著,畢竟周圍都是荒野。
姜云珠判斷不出,最后想到一點,何須來決定,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楊晟跟沈鳴即可。人的選擇,有時候就是人生,讓他們來選,那大概率結果就會跟夢里一樣。
心中有了決定,著急回去,賣胡辣湯的時候,都給客人盛的滿滿的,幾乎流出來那種,再加上長臉兵卒買了很多,今天他們賣東西賣的飛快。
離辰時還有半刻鐘,他們就賣了所有吃食。
今天許青山果然沒再過來,姜云珠跟陳氏等人收拾東西回家。
到了家里,先往偏房看了一眼,楊晟跟沈鳴在,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
今早,楊晟剛起床就聽見兩長兩短的清脆鳥鳴聲,他立刻起,跟著聲音去了村后面的山坳里。那里幾十個勁裝侍衛,進他來,全都翻下馬,跪倒道,“屬下參見副指揮使。”
麒麟衛的侍衛來了,有些事也該辦了。
姜云珠自然不知道這個,用手指輕輕扣響了偏房的房門。
楊晟跟沈鳴在進院子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早已停止談話。
楊晟打開房門,“姜姑娘,早。”他笑道。
“早。是這樣的,我今天又有一個單子,想麻煩你們幫我看看上面寫的什麼。”姜云珠把早上長臉兵卒給那紙條遞給楊晟。
這點小事,楊晟接過紙條,“周校尉,三錢銀子,水煮;龐副尉,四錢銀子,要一只;費校尉……”紙條上林林總總寫了八條。
楊晟念完,“你記得住嗎?不然我再給你念一遍吧。”
姜云珠本不用記,識字的。不過還是從善如流。
楊晟又給念了一遍,表示自己記住了,“多謝!”道。
“你太客氣了。”楊晟道。
姜云珠笑笑,忽然想起來一般對他說,“兩位客商這兩天如果出門的話,一定要小心些,我今天聽說,武陵礦上似乎發現了什麼歹人,今天他們要搜山呢。
好像連山腳的集市甚至村子也要搜,這不,我聽說這個消息,就趕回來了,免得麻煩。”
楊晟聽了,面上笑容依舊,眼中卻有點不同。
“知道了,多謝姜姑娘提醒。”他道。
“不用。我去做早飯。”姜云珠笑著轉,進了廚房。
房門關上,楊晟對沈鳴說,“怎麼辦?”搜山,那個汪斌還真能折騰。
汪斌不是能折騰,他實在怕極了沈鳴。
“他越是如此,我們越不能面,讓他自陣腳。”沈鳴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楊晟答,“那我們現在?”
“先離開這里。”也免得牽連姜家的人。
“離開這里?”楊晟皺了皺眉,他本不想走。
“鳴。”他看向沈鳴,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沈鳴看向他,那眼中冰冷依舊。
楊晟吐了口氣,他什麼也不想說了,算了,先離開吧,快點把這件事解決完也好,到時還能回來的。
姜云珠今天給楊晟跟沈鳴做了兩碗面,早上從骨頭湯鍋里留出來的湯,面得恰到好,搟面片,再切細均勻的條,下湯鍋煮。
再加一些鮮的青菜,出鍋后撒上一點蔥花,點上幾滴香油,這碗面便有無窮滋味。
楊晟大口吃著面,面條勁道,湯頭醇厚,他真舍不得走。
沈鳴沒像他那麼狼吞虎咽,但吃得也不慢。
這時陳氏也做好了姜家的早飯,他們一家圍坐在一起,雖吃的是餅雜糧,可說起今天在集市上賺了多錢,全家臉上都是笑容。
吃完飯,陳氏收拾碗筷,姜云珠準備去鎮上買菜,這時楊晟跟沈鳴從偏房里出來,手里拿著包袱。
“兩位客商?”陳氏詫異。
“我們去別的村看看況,等伙計來了,好一起收糧。”楊晟繼續他那個收糧的謊話,說得倒也合合理。
陳氏點頭,正該如此,“那你們還回來嗎?”
“回來啊,村里的糧我付了定金,還沒收,等一切辦妥,自然要回來收的。”楊晟笑道。
也是,“那你們路上小心。回來要是沒地方住,就還住我家里。”陳氏客氣道。
“好。”楊晟就是這麼想的。
陳氏愣了愣,他這也太不見外了。
姜云珠則挑了挑眉,回來,回來做什麼,難道他還真要收幾車糧食回京?麒麟衛做事都這麼有頭有尾的嗎?
不過倒是想起一件事,趕回屋,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楊晟,“你們這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這銀子還是還給你們吧。”
是楊晟之前給那五兩銀子,他說那是飯資,可滿打滿算,他們在這里住著吃的這些飯也就差不多三百個錢,怎麼好要他們五兩銀子。
至于找零,姜家全部家都不夠四兩七錢。
“會有機會再見的,到時你再繼續做飯給我們吃。”楊晟不接那銀子,說。
“那到時你再給我。”姜云珠卻把銀子直接塞到他手里。
“不是……”楊晟拿著銀子有點躊躇,怎麼覺不希他們回來了似的?他的錯覺吧!
還有,“已經吃了你那麼多飯。”
“這位公子也教了我們識字,大家就算扯平了吧。”姜云珠說。
兩人還要爭執,陳氏道,“都別爭了,就這樣吧,要是兩位公子以后再回來,咱們再算錢。”
再回來這個詞楊晟聽,既然如此,他就先把那銀子收了。
姜云珠這個格,也是執拗的可以。
楊晟跟沈鳴騎馬離開,陳氏站在那里,長出了一口氣。這兩位公子太過優秀,還真怕姜云珠懵懂,對他們心生慕,他們這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好。
姜云珠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還要想想立冬那天,怎麼把村民騙去縣城好。
隨后跟陳氏去了鎮上買今天要用的東西。
等們回來,果然有一大隊士兵進村搜查。姜家有武陵縣的戶籍,并不怕查,那些士兵搜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便去別人家里了。
中午姜云珠照常做菜,送飯,只是這賬目……
下午,到了學字的時候,姜霖坐在那里,有些憾,姜云雪眉頭皺,是最喜歡學字的,姜武則歡快的跑來跑去,不用學字,他很快樂。
姜云珠看著桌上那些紙筆,琢磨以后有了錢,還是得讓幾個孩子識字。不求他們金榜題名,起碼能明理。
至于賬目,有些煩躁,做外賣,不記賬真的不行。可沈鳴就教了數字跟百家姓前幾篇,本沒法寫。自己記是可以,可怎麼跟陳氏他們解釋?
去求顧宴州?只要他隨便教幾天,就有理由說自己學會了。
楊晟跟沈鳴已經走了,跟他接,應該也不會影響什麼。
就是不知道他現在讀書忙不忙,不想耽誤他考科舉。
就在胡思想時,外面有人問,“陳嬸子,云珠,在家嗎?”
姜玉珠站起,往外看,是許青山,他旁邊則站著顧宴州。
顧宴州察覺到的目,朝點了點頭,如三月清雪,干凈清雋。
“青山跟宴州來了,快進來坐。”陳氏笑著招呼他們進屋。
兩人進屋,許青山往院子里瞧瞧,“那兩位客商呢?”他問。
“走了,人家最生意也忙的。”陳氏說。
許青山怔了一瞬,走了?這麼快,這麼輕松的就走了?他還以為他們要騙姜云珠呢,誰想到……或許是他想錯了,冤枉了好人!
這麼想,他又有些愧疚。
“你們這是?”陳氏問許青山。
許青山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既然楊晟跟沈鳴走了,正好,他問姜云珠,“你們還想識字嗎?要是想,可以讓宴州教你們。”這樣顧宴州就能跟姜云珠多接了,說不定真能了好事。
至于他,他已經放開了。
姜云珠也正猶豫要不要去求顧宴州,只是,“怕耽誤你讀書,明年就要大考了。”對顧宴州說。
顧宴州笑了,“我昨天不是說了,溫故而知新。況且一天到晚的讀書,也很累,教教你們,我也正好放松一下。”
姜云珠想了想,其實不用學很久,只要幾天裝裝樣子就行,“真的?”問。
顧宴州很肯定的點頭,其實他早把能學的全學完了,現在就是在學院或者家中溫習舊書,教幾個人識字,本不算什麼。
“那就麻煩你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姜云珠說。
顧宴州咳了一聲,“父親跟母親十分喜歡你做的菜,你要是方便……”他就不說買了。
顧永德夫妻上次在姜家吃了那頓飯,可以說念念不忘,時常在家里提及。
顧宴州聽在耳中,就記在心里了。
當然,他也吃姜云珠做的菜。
姜云珠笑了,這不是問題,權當報答。這樣,也安心了。
陳氏在旁邊聽得有點反應不過來,許青山喜歡云珠,他現在在干什麼,把顧宴州跟姜云珠往一起推?顧宴州確實很好,可顧家人會同意他娶云珠嗎?
事變得太快了……
顧宴州說做就做,現在他沒事,就開始教姜云珠幾人。
還是那張方桌,這次坐的人卻變了。
顧宴州聲似泉水,教人的時候很有耐心。如果沈鳴是一位嚴師,他無意就是個益友。
不遠的山上,楊晟跟沈鳴本就沒走多遠,居高臨下,他們正好能看見小小的一張方桌旁,顧宴州教得仔細,姜云珠學得認真,兩人一個好似朗月,一個好似明珠,如果只是單看,就像一副很的畫卷。
楊晟煩躁地打著馬轉了兩圈,真想立刻回去,管它什麼礦山,什麼六皇子,什麼命令!
不過他也不能否認,顧宴州真的很出,按他先前那套想法,姜云珠若嫁給他,也不算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