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開年來頭一次出遠門, 誰料到馬車上的三位主兒一個睡的比一個香。
隨行中五位是郁家的人,除去鏢局那三個,剩下七八個都是閆韓家的護衛, 上過戰場的親兵,是站著的樣子便和其他那幾個很是不一樣。
于是前頭八個扎堆, 著時辰之外就是談天說笑, 而閆韓家的護衛上至探路下至停車放哨, 襯托的郁家跟著的人像是只會吃干飯。
郁桃酣睡到簾子遮不住日時才醒,睜眼一看丫鬟都不在, 只剩雀喜在墊上睡的東倒西歪。
著額頭湊去窗邊看了眼,兩道旁都是高山, 峋石滿壁, 樹木傍石而生。
這時候馬車行的慢, 翹楚正在下頭步行, 看見醒來,便靠攏。
“郄門關口, 再走會兒到了驛站就能用膳休息。”
郁桃里干的沒胃口,這會兒也不惦記著吃飯, 看了看日頭,心不在焉的問:“晌午了嗎?這麼大太?”
“早過晌午了, 只是郄門跟咱們平城不一樣, 過了晌午日頭才大, 晚上黑的也要晚些。”
郁桃琢磨著天,下架在窗子上,呆呆的, 終于想起自己要問什麼。
大半夜沒聽錯的話, 郁哲宏不是跟說, 韓世子是今日下午趕來會合嗎?
出頭去,在幾架馬車中來回尋找。
這下午都過大半兒了,人呢?
不抱什麼希了,還是又問了一次翹楚,“韓世子還沒來嗎?”
“韓世子?”翹楚懵著臉,一副已經記不起此人是誰,何年何月咱們見過的模樣。
好的,明白了。
郁桃將自己摔回榻上,抱著一顆再三失的心繼續做起先沒做完的夢。
如果外面沒有韓祎,那麼至夢里還有希。
先睡吧,等醒了再收拾這一場騙局的罪魁禍首。
......
馬車搖搖晃晃,睡不著。
轎廂中一方小榻,小案幾,天熱換了竹席片兒——
這一切習以為常的布置,顯得路途既漫長又無趣。
直到聽見大馬鼾響,車停在道旁,有人過來輕叩馬車,雀喜迷迷糊糊打量著四周,爬起來掀簾查看......
“堂公子?是到了嗎?”
郁桃輕飄飄挪過去一眼,雀喜將簾子一面掀完,出郁哲宏笑的眼睛不見的臉龐。
“到驛站了,下來用膳休整之后再出發?”
鼻腔中冷哼一聲,“我要的人呢?”
郁哲宏眼睛時不時往一瞟兩眼,口氣敷衍:“人快了啊!這不太還沒落,你再等等就到了啊,小祖宗!”
郁桃看了他片刻,忽的湊近,瞇著眼:“你也不知道吧?”
“啊?”郁哲宏訕訕笑道:“可能嗎?這可是韓兄親口說的。”
“......”郁桃盯著他,“要是這路上看不見我要的人,你也別想自己的事兒能?”
郁哲宏眉一挑,“我有什麼事兒?這不都為你想著。”
忽的笑了下,眼睛在他臉上轉了一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麼容易就答應幫我,真是為了我呀?”
他不心猿意馬的胡扯,差點都忘了這一茬。
“上次不知道名字的那姑娘是不是找著了?”
“找著了,怎麼?”郁哲宏鼻尖,一點也不心虛:“幫你就是幫你,扯別人干什麼?”
還好意思問扯別人干什麼。
郁桃登登踩下馬車,經過他邊時,不屑的看過去,“省省吧,堂堂郡主看的上小眼睛?”
“欸?說清楚,誰是小眼睛?”
郁哲宏追上去,手指著背后哇哇為自己正名,激的不行,“你找世子就行,咱們怎麼也是要在翰林院任職的人,眼睛不大怎麼了?”
郁桃搭著丫鬟行至一小院中,看著他在自己的面前,從如何搭上韓姯舒的話,到找了多人才尋到小姑娘的出、年紀、好.......像是經過重重艱難險阻,用盡手段,才找到這點兒有就能問到的消息。
“說真的——”
郁桃沉重的看著郁哲宏那張近在自己眼前的臉,還有下輕微可見的胡茬。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堂哥是個老畜生。”
郁哲宏:“?”
“連小姑娘都不放過。”
下一刻,郁哲宏甩袖而去,留下滿桌飯菜。
這一頓,郁桃出乎意外吃的香。
甚至還熱的找了韓姯舒來搭桌,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吃飯沒什麼規矩,你一箸子我一箸子,桌上被清理的干干凈凈。
彼時兩人都捧著肚子,站在廊上看下午的夕。郄門險峰林立,這里的落日余韻悠長,哪怕掉下天際,從云層到山峰還都染著滿碎金。
原本天近暗是不用出發的,但閆韓侯府護衛中有一長須銅面孔的男子站出來,提到郄門往前便不是多山的路途,而是黃沙牧草之地,傍晚涼快了才最好趕路。
本來這些都不是郁桃所在乎的。
但男子又說世子信驛,明日晨與我們在祈北會和。
一聽見會和兩個字,腦中已無其他能想的東西,只默默爬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一本正經道,“那快走吧,總不能讓世子孤等咱們三個。”
郁哲宏忒看不起狗子的模樣,冷冷一笑。
郁桃毫不示弱的‘嗤’出聲來。
郁哲宏正要開口嗆,聽見旁的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袖子,聲氣道:“那郁哥哥,我們快走吧,明天太曬著,在路上我睡不著。”
“行,走吧走吧。”
一轉頭,他什麼都忘了,瞧著小姑娘水的眼睛,噓寒問暖:“路上太熱了是嗎?我那兒帶了果子,給你拿些來消熱解暑,晚上可不能吃多了,這白天熱晚上冷,郡主的邊的人要記著用毯子及時蓋著,著涼了怎麼呢?”
他嘰里咕嚕一通說還不夠,眼把人送到車前,看著小姑娘尾消失在帷幕下,才依依不舍的轉。
冷不跌和郁桃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那頭毫不留的譏諷一笑,無聲的留下兩個字。
—— 狗。
若不是這一路黃沙漫天,郁桃極有可能從現在就睜著眼,著頭在窗外一直等著。和那個狗男人來一場你迎風策馬而來,抬手掖淚相迎。
這麼一幕極人的場面。
但吃飽了又無事可做,方寸大的地方待著,抱著本書想要勤勉學習一番,沒多會兒頭一點一點,瞌睡蟲鉆進腦中。
翹楚將直放在榻上,郁桃翻了個,還不忘囑咐:“世子來了,記著我,起來換裳上妝.......”
中間醒來,眼睛從被中睜開一半,馬車里暗暗的,車磨挫在石子上聲音在寂靜的夜格外明顯。
這才是真正的不知時日,還有點兒嚇人。
試著閉眼,但一側耳朵在榻上,車轱轆的聲音反而更清晰,將那點迷糊的意識越碾越清醒,越轉越害怕。
跟前丫鬟只睡著翹楚,另外的跟著婆子躺去了后頭的馬車。
郁桃用腳去踹翹楚,還沒踹著,聽見外面什麼鳥飛過,尖利又沙啞的了兩聲,趕‘嗖’的又收回被子,
心口了,干脆一團進被中,腦中一連串胡思想被馬車顛來簸去,漸漸陷半醒不睡之中。
直到小腹一陣急漲,郁桃前前后后翻了幾回,再也忍不住小聲喊:“翹楚......”
翹楚驚醒的很,一下爬起來:“怎麼,姑娘?”
郁桃捂著小腹坐直,靠在背后的墊子上,“我想起夜......”
翹楚極有眼的從底下出個罐子,捧去面前:“姑娘,要不應個急?”
郁桃去老遠,義正言辭道:“不行,我不可能讓你明日清晨當著眾人面抱著個罐子下去。”
“那......”
翹楚抓耳撓腮想想點別的法子,正猶豫要不要下車用點什麼借口停行進的隊伍,這時候馬車突然停了,外頭一陣輕微的說話聲。
“走,下車去吧。”郁桃蹬上鞋,蓋上一面幕籬。
正巧這會隊伍停了,剛好應下急。
于是翹楚前去與前邊的護衛傳聲話,郁桃躲在幕籬下,一手捂住小腹。
沒多會兒翹楚跑回來,領著往一草架起的草垛后頭走。
郁桃拎著幅,小心翼翼道:“不會有蛇吧?”
翹楚將地上的雜草踹了踹,騰出點位置來,“您放心,問過了說旁邊是砂石荒地,現在正天旱,地上的枯草還是去年生的。”
郁桃站著猶豫了片刻,還是借著幕籬的遮擋,蹲下了。
腳下的地踩著實,再站起來郁桃收拾齊整便忙不迭跳開,甚至還繞了幾步路,從另一頭爬上去。
這里稍微高一些,翹楚攀上去轉來拉,郁桃摘了幕籬抱在懷中,拽住翹楚的手,低頭找坡壁上落腳的位置。
這截位置本就不大好上去,折騰的主仆兩人滿大汗。
用手中的幕籬扇著風往回走,還沒到馬車跟前,后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扭頭,看見夜中似是強勁的駿馬奔騰而至,帶起一陣驚風,隨即吁聲傳來——
壯碩的大馬揚起前蹄,飛塵四揚,馬上的男人一黑,持握韁繩,眉目在暗里。
他低頭,目落在上。
郁桃微張著,差點將手中的幕籬啪嚓折斷。
這個時候,腦中竄起來的一切念想卻都是,我剛睡醒,沒有上妝,沒有凈面,沒有換上最的裳,起了夜沒洗手,現在還是蓬頭垢面......
捂住臉,心哀嚎一聲。在下一刻,韓祎看見那道倩影,像是一風,‘嗖’的卷進了馬車。
作者有話說:
崔茵是個孤女,被逼以堂姐的身份替嫁給落魄宗室成親三年,她乖順地做他的賢內助、患難與共,崔茵以為,他們會廝守終生,然而李承璟成為攝政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崔府接回了堂姐,崔茵成了見不得光的外室,就連親生的孩兒也要管別人叫阿娘,她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杏眸含淚,質問他為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命人鎖好大門,涼聲道,“你非世家貴女,能給我什麼助力?”母親忌日那天,她意外跌下山崖而昏迷,濃霧里仿佛看見因被李承璟囚禁郁郁而終的前世,睜開眼,看著面前那個救下她的恩人,默默下定了決心,蕭緒桓出身寒門,如今卻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崔茵想,如若想從李承璟手下逃離,只能借眼前人之手,來日他若是膩了,自己大可離開,兩不相欠*人人皆知蕭緒桓與攝政王李承璟水火不容,幕僚卻偶然撞見,西河細雨之中,煙波畫船,主公懷里依偎著一位殊色佳人,美人玉指纖纖,剝開瑩白的荔枝,送到他的唇邊,杏眸瀲滟生霧“大司馬介不介意,妾曾經嫁過人?”輕扶在她腰側的大掌倏忽收緊,只見他眸光幽深,沉沉地望著她,低頭,含住了她指尖的荔枝,幕僚大驚,看清了那位美人的面貌,哪里是什麼喪夫寡居的女子,分明是攝政王的外室,事后,幕僚痛心疾首,想要揭穿那女子的身份,蕭緒桓淡笑一聲,看著手中美人遺落的墨寶,驚鴻翩躚,恰如其人,深深嗅了一口,“那又怎樣?”他一早便知崔茵在騙他,可又有誰知,他早已覬覦她多時,只可惜彼時她已嫁做人婦,窈窕倩影只能遠遠相望,而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李承璟曾以為,名分與議論不過是身外事,崔茵是他的結發妻,永遠都是,手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他都要,偏偏他忘了,美人心易碎,再多的權勢也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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