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忽然拿起一把樹枝,放進火堆。
“火小了?”越長溪轉,拿起自己這邊的樹枝,遞給衛良。
“嗯。”衛良神自若接過,再一次扔進火中。
樹枝堆在雪地上,有些,落火焰的瞬間,發出噼里啪啦的破聲。掩蓋住風吹的聲音,也掩蓋住……他過于劇烈的心跳。
兩人一個給,一個接,火焰越燒越旺。最后一樹枝扔進去,越長溪剛想問要不要再拿,忽然,火焰一個燎高,躥出灶臺,直奔兩人面門。
越長溪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出現一片黑,衛良腳尖一點,瞬間轉環住,攬著的腰急速后退數步。
火焰看似嚇人,實則不熱,只是竄出來幾個火星,越長溪平復好心跳,確認自己艷的容沒有損,衛良也沒燙到,從衛良懷里跳出來,了他的膛,“衛廠公,你本不是想烤餅,而是想火燒永和宮吧。”我以為你是個王者,沒想到是青銅!不會燒火,能不能宮來!
衛良松開手站在一旁,臉上罕見地出幾分無措與茫然,他看了越長溪一眼,又默默垂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原本還想抱怨幾句,但看見衛良不知所措的樣子,越長溪忽然就沒話了。回頭,看著滿地狼藉——兩個椅子東倒西歪、食盤扣在地上、幾個沒的鮮花餅散落一地,忽然,噗嗤一笑,隨即越笑越大聲,笑得直不起腰。
越長溪:“衛良,這是不是就——搬起樹枝燒自己的腳。”
聽見的笑聲,衛良繃的瞬間放松,他微不可查抬頭,看見在火中放肆開懷,低垂的眉眼忽然和,也暈出淺淺的笑意。
*
等越長溪吃到正宗的鮮花餅時,已經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有衛良在,徹底實現“雙手自由”,只需來手飯來張口,其他什麼都不用做。好在維持了最后一理智,主掌六宮之事,還是自己理,而非全然給衛良。
不得不說,衛良不愧是司禮監掌印,代替申帝批奏折的人,理事高明果斷。越長溪有什麼疑,只要詢問衛良,都能豁然開朗。
滋滋想著: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把衛良調來永和宮,真是今年最正確的決定。
越長溪高興不已,乾清宮的申帝就沒那麼高興了。
新任司禮監掌印名為焦和,之前是司禮監秉筆。
大皇子造反那天,焦和恰好當差。王川被擒后,假意投降,實則暗中圖謀,一到乾清宮,他突然暴起,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差一點就能刺傷申帝,是焦和用劍擋住,王川才沒有功。
焦和護駕有功,衛良卻沒有及時出現,申帝有意敲打后者,因此晉升前者為新掌印。
但不得不說,之前衛良是掌印、焦和卻只是秉筆,是有原因的。
乾清宮書房,申帝拿著奏疏,怒火中燒,“你寫的是什麼!這是朕的意思麼!”
焦和忙不迭跪下,“陛下息怒。”
申帝看著驚恐又茫然的新掌印,怒火愈盛,卻也無可奈何。
衛良心思通,他無需多言,衛良自然能懂他的意思。焦和則完全不行。
例如今天,靈州知州上書,屬地有一伙叛軍,已經頗實力,不知如何理。
申帝冷哼,“他們如此放肆,是知道大申無人?”
他的意思是派兵鎮,焦和卻理解為放任不管,在奏疏上寫個‘朕已閱’,簡直愚蠢至極。
類似的事,還發生過好幾次,申帝疲憊地眉心,“滾出去,慶吉來。”好歹是衛良的徒弟,應該不會差太多。
焦和走后,申帝重重靠在椅子上,五指無意識敲扶手,眼睛微瞇,思索著什麼。
……
越長溪對申帝的想法一無所知,正梳洗打扮,準備出宮玩。
正月十五有廟會,據說特別熱鬧,所有人都會去。前幾年在白云寺,那地方荒山野嶺,老鼠都得搬家,更別提廟會。
這可是古代廟會欸,好吃的肯定特別多,必須去!越長溪好奇極了,求了申帝好幾天,對方終于同意,讓今天出宮,但只有兩個時辰,還要帶侍衛。
裝作不不愿同意,回宮后立馬歡呼。侍衛=錦衛=衛良負責=可以好好玩了。
理想很滿,無奈現實太慘淡。半個時辰后,越長溪坐在小攤前,對著一碗元宵,陷沉思。
嚴肅詢問,“可以退錢麼?”難吃!無良商家坑我汗錢!
半枝坐在對面,桌上干干凈凈,什麼都沒點。似笑非笑,眼睛大大寫著‘活該’二字。
指著周圍的人,“您看看他們,您好意思退錢麼?”
越長溪環顧四周,原本理直氣壯的神逐漸萎靡。
不喜歡的元宵,周圍每個人都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吞咽著,還有小孩吵嚷著再來一碗,顯然很滿意的樣子。
半枝教訓,“讓您去酒樓,您偏不去,說什麼路邊攤是最好吃的,現在知道錯了吧。把元宵吃完,不許浪費。”
越長溪用勺子盛起一個元宵,閉著眼放進里,像吃藥一樣吃進去,隨即憤憤道,“誰能想到,元宵還有咸口的!能怪我麼!”
點的花生餡元宵,然而花生不夠細膩,竟然還是咸的,吃起來像花生米餡餃子一樣,太古怪了!好吧,錯了,路邊攤好吃,但不一定符合的口味。
塌下肩膀,垂頭喪氣,看起來可憐極了。衛良了手指,忽然開口,“您可以給我。”
“可以嗎?”上還在詢問,已經很誠實地把元宵推到對方面前。越長溪雙手合十,眼睛冒出星星,就差高呼一聲‘謝老父親’。
衛良三五下吃進元宵,一行人終于可以繼續出發。
元宵不好吃,越長溪對今晚的期待已經了大半,等看見廟會的景象時,則徹底沉默。
長長一條街上,只見——人人人人人人人。
越長溪:“……”如果想看人,去后宮逛一圈就行,何必出來呢?
不服輸,愣是帶著一眾侍衛進人群,但很快發現,燈籠很普通,不如衛良送的好看。食很普通,不如廚做的好吃。至于猜燈謎,呵呵,本不會!
越長溪安自己,好歹還剩最后一項活——放河燈。
花重金給所有人買了最貴的河燈,一行人浩浩,前往白玉河。白玉河拱衛著皇城,因為河水清澈、波粼粼,從遠看像一塊白玉,因此名為白玉河。
越長溪抵達河邊時,今天第一次覺得,此行非虛。只見白玉河里,一盞盞河燈漂浮在碧波漾的水面中,熒點點,時而匯時而錯開。仿佛天地旋轉,流的銀河置于腳下,臨仙境。
半枝小聲驚呼,“好!”
這里的確很,越長溪想,而且是與煙火宴會不一樣的。
衛良帶看的煙火宴會,致、震撼,卻了幾分真實。不像這里,擁有無可比擬的塵世煙火氣。這里每一盞河燈,都是一個愿、一份期待,它們匯聚在同一條河里,像是夢想有了形狀,在現實中留下痕跡。
突然意識到,這就是所的世界。沒那麼好,也沒那麼糟,重要的是,還有無數人心懷憧憬、變得更好。
越長溪忽然很高興,仿佛被這份憧憬染,也生出一點期待與。想了想,忽然轉向后的錦衛們。
越長溪:“這里這麼多愿,本宮無法一一實現,但你們的可以。這里有紙和筆,寫下你們的一個心愿,只要在能力范圍,本宮都會滿足。”過節嘛,開心最重要。
錦衛們眼中頓時冒出,卻沒有立即行,而是張地看向督主。
衛良環顧四周,他們選的地方很安靜,周圍沒有人,也沒有危險,暫時不必守著,他點點頭,算是同意。錦衛們頓時歡呼,爭著搶著寫愿。
“快把筆給我。”
“我先搶到的,憑什麼給你。”
“呸,你本不會寫字,拿筆干什麼。”
“不會寫,我還會畫呢!”
……
一群人吵吵嚷嚷,與平日的張嚴肅完全不同,就連半枝也費力舉著胳膊,一筆一劃寫著什麼。越長溪笑笑,隨即看向衛良——這里唯一一個沒有的人,“衛廠公,你有什麼愿,除去本宮答應你的那個。”殺死皇后嘛,知道,但大過節的,提那些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衛良沒有回答,冷淡的眉眼在月下顯出一種別樣的,像是冷焰火,明亮也幽暗,他反問,“公主有什麼愿?”
越長溪歪歪頭,目轉向遠的河流,沒有馬上回答。
剛穿越時,不僅有愿,還有很多,但隨著孝靜皇后死去、貞嬪死去,愿越來越,最后只剩一條——活著。
但今天以后,也許可以改變一下。
“暫時還沒想到,但很快就會有了。”等查到孝靜皇后的死因、再干掉皇后,一定要定一萬個小目標,比如先掙一個億什麼的。
點燃手中的河燈,走到岸邊,把它放到水里。手指一推,河燈晃晃悠悠飄遠,它順著水流,很快融萬千河燈之中。
直到看不見,越長溪才起,笑道,“衛良,你真沒有愿?只此一次哦。”可不會當兩次冤大頭!
衛良垂眸,無聲的緒藏在眼底深,他輕輕搖頭,“與您一樣,暫時還沒有。”畢竟,只有您有愿時,他才有愿。
*
收了厚厚一沓心愿,時辰也差不多,越長溪回宮。
沒走太多路,但可能是興的緣故,意外很疲憊,坐上馬車不久,已經昏昏睡。
半夢半醒之間,聽見衛良說,“臣回東廠,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越長溪嘟囔著擺手,很快又睡著了,馬車駛進東華門,一個顛簸,忽然驚醒,猛地意識到不對,“哎,不對!那些紙還在衛良手里呢。”
錦衛寫完心愿,和半枝都沒有地方裝,只能放在衛良那里。
偏偏衛良明天有事,要去大皇子家搜查,可能幾天都不會回來。東西留在他那,就看不到了,還怎麼給錦衛實現愿。
越長溪剛醒,但沒完全清醒,想不到衛良完全可以讓太監送來,只想著自己拿回來。正好馬車停下,跳下馬車說道,“我去東廠一趟,你拿著東西,在這等一會,咱們一起回永和宮。”
東廠就在前面,很近。而手里的東西大多是吃食,不能經別人手,半枝猶豫一瞬,很快同意,“奴婢在這等您。”
“不許吃!”
“您說什麼呢!”
前往東廠的路上,天空飄起小雪,越長溪用手擋著眼前的雪花,默默嘆氣。心道,真是自己找罪,這哪是一沓心愿,這分明是一沓借條!還是主寫的。而且,如果錦衛想娶媳婦,去哪里找?只認識宮妃,就算錦衛同意,申帝也不同意啊,這可怎麼辦?
正想著,東廠大門出現在眼前,門沒關,剛要進去,忽然聽見悉的聲音。
“師父,您馬上就能回來了!”慶吉高興喊道。
越長溪腳步一頓,默默停下。雖然知道衛良不會一直留在永和宮,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走。而且,員工正在討論跳槽,如果現任老板突然出現,會不會很尷尬?
替人尷尬的病又犯了,越長溪站在門口,留也不是,走又不想走,畢竟愿還在衛良手里呢!猶豫間,聽到了更勁的消息。
慶吉:“申帝不喜焦和,這幾日批奏疏,都是我去的。而且,我找到了焦和的把柄,如果加以利用,申帝極有可能重罰焦和,您就能回來,重新擔任司禮監掌印。”
“多大把握?”
慶吉:“至七,您說過的,如果一件事有七可能,一定要做。”
七?似乎有點道理,市投資是不是也有類似的說法?越長溪正想著,衛良冷淡的聲音傳來,“我暫時不會回來。申帝那邊有你,已經足夠。”
“為什麼啊?”慶吉的聲音有些著急。
衛良:“我暫時有重要的事,先不回去。”
“什麼事這麼重要?”
這一次,衛良沒有回答。
門后,越長溪已經徹底忘記自己在聽,也跟著好奇起來。
衛良有什麼重要的事?鮮花餅已經做出來了,他最近又開發新菜式了?
隔了許久,久到越長溪思考兩人是不是走了,慶吉的聲音才再次傳來,他似乎冷靜下來,“師父,這潑天權利和富貴,您真的都不要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什麼都沒有,只有爛命一條,若是權勢都沒有,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衛良的語氣愈發冷淡,“權勢只是手段,不是目標,你的話錯了。”
“那您的目標是什麼?”
衛良又不說話。
雪花變大,冰冷的風在寂靜的宮道里橫沖直撞,仿佛要碾碎骨頭,越長溪手臂,決定離開,兩人的話沒頭沒尾,本不知道在說什麼。而且想起來了,衛良可以讓太監把東西送過來,好傻!
轉走時,慶吉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得很低,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是不是因為公主?您……是不是本不想回來了?”
越長溪猛地站住,心臟也隨著這句話一同。慶吉是什麼意思?什麼因為?
的大腦一團,無數想法冒出又下,而某個被否決的猜測,忽然無法抑制地出現在腦海里。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過了一瞬,衛良冷淡又疏離的聲音像是一把重錘,準確無疑砸到腦中。
衛良:“如果我說是呢?”
越長溪:!@#¥%他說啥???
作者有話要說:越長溪: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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