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昏暗凄冷的牢房里, 燭淚滴落,在墻壁上堆積墜落的形狀,像一株小小的紅柳。
吏部左侍郎冷酷的聲音響起,“寶寧公主, 你可認罪!”
申帝昏迷后, 宴會大。越長溪首當其沖,被認定下毒之人。畢竟申帝是看見的畫之后, 才昏迷的。
帝后雖然不和, 但申帝昏迷,定然是皇后掌權。若是等皇后發落, 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麼。因此, 越長溪自請進東廠牢房, 以證清白。
“本宮什麼都沒做, 何罪之有。你們有這個時間, 不如去審其他人。”越長溪攏起斗篷,靠在墻壁上閉目養神。
說來好笑,這是第三次進這個房間, 一次是看大皇子,一次是看烏草,這次終于到自己。
“說謊!”一個中年員猛地起,神激憤, 看他的樣子, 仿佛越長溪給他帶了綠帽子。
審問的一共有七人。吏部三人、都察院兩人、東廠兩人。
吏部三人包括:一位吏部侍郎, 兩位吏部郎中,也就是剛才那個神激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是陳清遠。
都察院那兩人,越長溪不認識, 但知道,史都是衛良的人;至于東廠那兩位,雖然不出名字,但一起踢過蹴鞠。
這個人員配置,哪怕真的下毒,都能順利罪,更何況什麼都沒做。
吏部左侍郎沒管自己的下屬,又或者,有故意放任的意思,想搞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那套審問方法。
他語氣放緩,繼續問道,“寶寧公主,此畫真是您所作?世人皆知,您只畫山水,從不畫人。”
“年狂妄,覺得畫不出人心,干脆不畫。后來明白,人哪能看呢?只畫出其中一面,已是不易。從那以后,本宮才不止畫山水。”越長溪很冷靜,甚至能出一半心思,思考申帝為何昏迷,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你十四歲宣稱不畫人,如今卻畫得惟妙惟肖,騙誰呢?”中年員冷笑搶白,“你最好老實代!”
越長溪面不改,“你愚鈍不堪,做不到這點,不代表別人做不到。本宮天資不凡,在白云寺那三年,又畫了許多人像,能生巧,自然能做到這般地步。”
旁邊牢房突然傳來聲響,也許是犯人跌倒,越長溪沒在意,繼續道,“是不是本宮親手所畫,拿來紙筆,一驗便知,何必多費口舌?”
“而且,你們應該已經派人徹查永和宮,繪畫所用料、筆墨均能找到,是否有毒,一查便知。更何況,若是本宮真在畫中下毒,為何距離畫作最近的宮人無事、偏偏只有父皇暈倒?這麼簡單的道理,若是吏部都想不明白,干脆辭回家好了。”
“放肆!吏部辦案,不用你多。”中年員喊道。
“是誰放肆?”越長溪驟然起,斗篷掉落,劃出凌厲的弧度。
目銳利冷寒,直直向中年男人,“你最好搞清楚,本宮自愿牢,不是認罪,而是節省時間,讓你們盡快查出下毒之人。現在,本宮仍然是大申公主,你一個五品郎中,怎敢在本宮面前大呼小,誰給你的權利?”
人都是這樣,恃強凌弱。面對弱小,他就重拳出擊;對面強大,他就唯唯諾諾。面對突然強勢的公主,中年員漲紅了臉,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蠕,最終訥訥退回角落。
左侍郎挑眉,瞇眼審視片刻,拱手行禮,“多謝公主配合,若是此事與您無關,臣親自道歉。”
如越長溪所說,申帝中毒疑點重重,甚至大家都明白,寶寧公主只是巧倒霉,但真正的犯人查出來之前,沒人敢說出來。
發現問不出什麼,眾人很快離開,臨走時,陳清遠回頭看了一眼,目有安的意思。
所有人都走了,牢獄掌班很快出現,他派人拿來被子火爐,目恭敬,“公主,這里條件簡陋,委屈您了。”
越長溪著外表破爛、實則厚實的被子,挑眉不語。
畢竟在牢里,隨時有人審問,不能太明目張膽。衛良能在短時間做的這樣周全,確實不易。
掌班覷的神,發現公主沒有任何不滿,才暗暗松口氣,拱手道,“廠督說,他很快會查出真相,您不必擔心。”
越長溪坐在被子上,抱著火爐似笑非笑,“讓他親自來和本宮說。”
別以為沒看見,旁邊的牢房里,黑影一閃而過。都敢把在床上,現在不敢面對了?慫不慫?
“是,奴才這就替您回話。”掌班干冷汗,不自覺向左看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
這是越長溪第一次坐.牢,還新奇,驗也不錯。
每天有人送飯,三頓正餐六頓點心,獄卒流陪聊天。如果想,甚至能隨時出去。總來說,不像坐.牢,更像住在監獄主題酒店。因為驗太好,還有點想續租。
在哪里住都是住,越長溪心態超好,并不覺得怎樣。東廠的人卻戰戰兢兢,每天來陪的獄卒,越來越小心、越來越謹慎,眼可見的僵惶恐,仿佛生怕惹生氣。
越長溪:“……”怎麼回事?難道不是九盛城小可了麼?怎麼一個個跟見鬼似的!
今天來陪說話的是小方,就是臉龐特別方、送過料的錦衛,但今天,小方不該小方,而該小白,因為他的臉實在太蒼白了,越長溪看他的神,覺得這人隨時可能嚇昏過去。
甚至反過來安對方,“你心不好嘛?是這幾天太忙麼?要不要睡一會?”是在坐.牢?還是在當居委會大媽?
的語氣堪稱溫和,小方卻哆嗦一下,差點給跪下,眼睛不自覺瞟向左方,又強行移回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越長溪:“……”哦,懂了!原來不是怕,是怕某個人呢。
笑笑,小聲道,“沒事,就當他不在。”
小方頓時捂住,出驚恐的表,滿眼寫著‘您怎麼知道,臥槽我要完了,我還是去死吧。’
“哈哈哈,”越長溪捶床大笑,出三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
吃飯睡覺和錦衛聊天,越長溪以為,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很久,但第四天夜里,猛地驚醒,發現衛良坐在床尾,眉目沉靜。聽見的靜,他轉頭,低聲道,“公主,臣接您回去。”
在東廠時,衛良夜里也不睡,大多數時間都像這樣,坐在床尾,點著一盞昏暗的燭燈,或看書、或批奏折,越長溪已經很習慣。
立即清醒,肯定道,“申帝醒了。”
申帝不醒,誰都不敢自作主張,放離開。
“嗯,陛下剛醒。”衛良單膝跪地,替穿好鞋子,“魏太醫妙手回春,終于配出藥方,清理陛下的毒。陛下中毒半月有余,與您無關。”
魏太醫的功勞不由分說,但是,在解毒之外,衛良肯定付出無數努力。
這些天一直沒人審問,就是最好的證明。越長溪能想到,他一直頂著皇后怎樣的力,才能保一直安穩無憂。
所以,就勉強原諒他這些天一直避而不見吧……越長溪輕輕下衛良的眼尾,笑道,“好,我們回宮。”
出去時,暖轎已經備好,越長溪打著哈欠揮手,“不用了,永和宮太遠,就在東廠睡吧。”
的表太坦然,說完就走向東廠深,反而是衛良,驀地怔住,眼里閃過掙扎晦暗,許久無法沉寂。
牢房也在東廠范圍,所以距離衛良的房間很近,不到一炷香時間,越長溪已經推開門。大門打開,春風吹進房間,桌上的紙簌簌掉下來,走了兩步彎腰去撿,看見紙上的容時,默默停住。
這些紙不是奏疏,而是小時候的畫。
全是山水畫,筆鋒稚,因為握不住筆,線條抖。越長溪若有所,很快往下翻,最下面一副,是五歲時畫的太池,無數蓮花競相開放,正中間那一朵,也是畫的最認真的一朵,如今無數人看見過。
——那朵蓮花,正是紅蓮居士的標志,也是所有春.宮的扉頁。
皇族的筆墨很留下,以免有人冒充,衛良卻能在短短四天,找到這個……
越長溪似笑非笑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瞳孔。
衛良單膝跪在前面,低垂的睫微微,無力與掌控兩種緒反復織,仿佛走在鋼上,前后左右盡是深淵,而握著唯一的繩索。
“您……是他麼?”他啞聲問道。
越長溪眨眨眼,悶笑出聲。抬手勾起衛良的下,灼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耳畔,不答反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衛良,你想得到什麼答案?”
越長溪捧著他的臉,距離他的只有一距離,“想好了再回答,我的答案就在這里,你的答案呢?”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結尾修了一點,如果沒看懂,可以重新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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