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鄉24

　從永樂宮出來后, 因地下有厚厚的積雪的緣故，南枝便沒想走后花園那條大路。

　估著那條大路也結了厚厚的一層雪，肯定難行, 倒不如走永樂宮的側殿，從一條小道穿到另一條路，那條羊腸小道頂上有鎏金的瓦片鋪蓋住。

　所以一般不會有積雪, 自然不會難走。

　沿著這條小路走到了遠壽宮時, 太皇太后已經將繁瑣的宮褪去，換上了一件較為舒適的服飾。

　太皇太后偏深紫，但這倒也是極襯的氣質。

　南枝一進去便行了個禮, 輕聲道：“臣婦參見太皇太后。”

　前幾日還自稱南枝的小丫頭, 如今已經改口稱自己為臣婦了, 這種區別，讓太皇太后輕笑了聲，出手道：“來，孩子, 坐哀家旁邊來。”

　還是一如往常的讓坐在邊。

　南枝倒也沒有拒絕，乖巧的坐了下來，而后便聽見太皇太后道：“同哀家說說，池珉那孩子，對你如何？”

　被問及池珉, 臉上有些微熱，眸微, 聲音帶著小兒家家的害和氣, “太皇太后旁的都不問, 偏偏問這些, 好沒意思。”

　總不能說, 很好，況且這幾日的傳聞也略有耳聞，只覺那些傳話的人，真是什麼都可以說，若是說好，太皇太后定是要往更深的地方問去，索還是不正面回答的好。

　誰知，太皇太后聽完后，笑了笑之后語重心長的說道：“哀家知道，池珉定然會對你好，若不是清楚他的心思，哀家也斷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撮合你和他。”

　南枝聽出了不對，聲道：“侯爺的心思？”

　“這你就不知了，”太皇太后的手上盤著一串佛珠，聲音依舊是語重心長但卻又帶著淡淡的笑意，目和藹的看著南枝，道：“你可記得，哀家曾兩三次找你，就是為了撮合你和池珉？”

　南枝輕輕的頷首。

　“臣婦記得，”當時還覺著奇怪，為何太皇太后會那麼執意想將自己許配給池珉。

　“說起來，哀家也是頭回見那麼固執的人，”太皇太后無奈的輕嘆，但話中卻又帶著欣，“當時他還在邊疆打仗，這三年里，傳了好幾封書信回來，說他已然到了婚配的年紀，有一心儀之人，讓哀家替他做主，問問人姑娘的意思。”

　“哀家還納悶是誰呢，能讓一個將軍在打仗的時候，還分心思，”太皇太后像是給自己說樂了，道：“哀家一瞅，原來信中寫的人，竟是你，當時哀家便思量了許久，心想著，池珉這人哀家是知道的，他年齡已然到了，但是府中卻也沒有一個妾室通房，府干干凈凈的，正好，和你湊一對，也不會讓你了欺負。”

　“于是哀家便想聽聽你的意思，當察覺到你猶猶豫豫，不愿的時候，哀家便傳書給了池珉，竟沒料到，他竟提早將杖打贏了，班師回朝的第一件事，竟是去你府里見你，”太皇太后輕嘆，溫的了一下南枝的發髻，道：“哀家和你說這些的意思，你明白嗎？”

　南枝輕輕的頷首。

　“臣婦知道，”原來，池珉早先便自己向太皇太后求娶了好幾次，雖說前世的時候也知道他為了自己一世未娶。

　可今生才知道，原來這人在還未出閣的時候，便做了好些努力。

　“臣婦會待侯爺好，就如他待我那般，”重活一世，自然不會讓自己再陷痛苦里。

　既然選擇了池珉，若他待始終如一，那也定然不會負他。

　話音剛落，門口的太監便邁著匆忙的步伐，而后佇立在殿門口，語氣有些焦灼道：“太皇太后，花園那邊出事了。”

　原以為是后宮嬪妃們在花園起了爭執，太皇太后輕聲道：“哀家乏了，讓太后去理便是。”

　今日是太后的壽辰，若是將這個問題直接丟給，似乎也不好，南枝便道：“不如臣婦去看看。”

　“你有心了，”太皇太后嘆息聲，道：“去吧。”

　所以當來到的時候，才看見出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夫君池珉。

　當南枝看見躺在地上渾，且..出來，還有太后臉上憤怒的樣子，便知道，燙手山芋來了。

　-

　原本是太后的壽辰，幾乎所有的朝臣都來祝賀。

　如今，周玥和池珉的事，不用傳，便被幾百人知道了。

　太后似乎格外的疼惜的侄兒，壽辰干脆也不過了，帶著一眾宮人回了永樂宮。

　殿。

　朝臣們無一個敢發言，生怕了太后的逆鱗連帶著遭殃。

　太后坐在主位上的側后方，雖極力忍卻也能讓人到怒意。

　而池珉則在皇上的安排下，去書房里更換的華服。

　雖說才接幾日，但是南枝卻能察覺到池珉的小壞病，例如他就是不喜別人伺候更...反倒是能近。

　思及此，南枝隨同池珉一起去。

　皇上的書房里，因皇上和池珉的高型差不多，太監便在皇上的允許下，拿了一件皇上平日里穿的華服。

　南枝拿著太監遞來的華服，蔥白的小手替他褪去了上的裳，輕聲問道：“會不會很冷？”

　男人沒有回答，高大的形讓人有些迫。

　南枝后知后覺自己問了一句廢話，繼而聲道：“瞧我，糊涂了，等會兒回去，讓婆婆們熬點生姜湯，驅驅寒。”

　平日里瞧著像是不諳世事那般，什麼事都不懂，可如今，倒是又是替他著想子寒，從那鎖的眉頭中，都能察覺到的擔憂。

　“侯爺，妾能問一個問題嗎？”南枝低聲道。

　池珉：“但說無妨。”

　“你為何會去后花園？”

　實在是不解，他為何會出現在那里…還有周玥。

　此話一出，池珉便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沒有瞞著南枝，他只道：“上當了。”

　“什麼？”

　“有宮來說，你喚我去后花園，說雪地難行，”池珉如實道。

　南枝垂眸，小腦袋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

　殿只剩下換裳的聲音。

　見垂眸不語，他心系，自然是將的緒都看在了眼底，他哪怕自己凍得不行，冷的頭昏腦脹，卻還是將的緒安好，“莫怕，我承諾過的，不會反悔。”

　“什麼？”南枝問完，心頭一沉。

　他以為是在擔心太后著，要他給一個所謂的代嗎？

　從方才進來便是眉頭鎖的樣子，如今聽完后，倒難得輕笑一聲，而后聲道：“我不怕。”

　怎麼會怕呢。

　方才太皇太后告訴的那些事，還有前世的那些事，如今倒是確定他心里的的確確都是。

　心有底氣，到時什麼也不怕了。

　只是不知道，這句話，男人也有些不悅了。

　話到了邊，想問，卻又沉默了。

　小人手腳利索，很快便替他更換好了裳，上還嘀咕了句，“為何不要太醫給你瞧瞧。”

　“回去讓周保看便是了，”池珉溫聲回道。

　待兩人回到永樂宮時。

　恰好遇見了太醫便拎著藥箱巍巍的走進去，跪在地上，低聲道：“啟稟皇上，太后，周姑娘已無大礙，只是如今鬧著不愿喝藥。”

　太醫的聲音不算大，但是整個永樂宮的人都聽了進去。

　包括剛踏殿的池珉和南枝。

　太后明知故問：“鬧什麼？”

　“回太后的話，”太醫沉默了一會，如實答道：“周姑娘哭著鬧著要去尼姑庵，說是方才...方才裳...”

　“哀家知道了，”太后抬手，對著太醫道：“你先下去吧。”

　太醫離去后，朝臣們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發。

　皇上則坐在龍椅上，對著朝臣們道：“天已晚，眾卿早些回去罷。”

　若是換做尋常百姓，這件事他們必然想知道怎麼解決，可如今是宮里的事，給他們百個膽子也無人多敢問，皇上的這句話更像是給了他們特赦令，一群人便離開了。

　南父和南母離去的時候，擔憂的視線一直往南枝那頭看去。

　倒是南枝，察覺到了父母擔憂的眼神后，輕輕的笑了笑，讓他們放心。

　而一直看著南枝的，還有那個病怏怏的邱舜。

　他眼底的緒難以形容…

　不一會兒，殿僅剩的幾個宮人亦被遣散了下去。

　整個殿，只剩下太后，皇上，還有池珉和南枝。

　“如今，也只剩我們四人，哀家想聽聽看致遠侯是怎麼想的，”太后方才跋扈的氣勢已然消減了許多，如今更像是一個長輩的口吻，低聲道：“玥兒是哀家的侄兒，哀家哥哥的嫡，也是哀家的心頭，雖是你救了玥兒沒錯，但是方才的一幕大家都瞧見了，哀家也不好委屈玥兒。”

　太后的視線從池珉的上，移到了南枝的上，而后說：“就像南枝是太皇太后的心頭，若是今日是南枝墜湖，裳凌，我相信致遠侯，也不會任由南枝遭人閑話，落人口舌吧？”

　太后的聲音雖然像是在嘮家常一樣那麼輕淡，但是話里話外都能讓人到迫。

　而南枝心里宛如明鏡似的，知道太后想的是什麼...

　南枝和池珉兩人站在殿中，看上去確實很般配。

　可落在太后的眼底，倒顯得有些刺眼。

　聰明如，又怎會不知讓誰做決定呢，視線看向南枝，繼而輕聲道：“南枝，哀家知道致遠侯心疼你，你還未嫁過去便把侯府都給整改了一番，他這般寵你，如今，倒是看看你這個妻子該如何做了。”

　皇上坐在龍椅上，他的確是想說些什麼，可如今他自己都一堆爛事在上，況且這件事，他若是站在池珉的角度上說話，估計只會加大太后的決心，而且，方才周玥裳這般凌，的確是不好代。

　雖然他相信不是池珉所為，但是他的的確確是將那些看了去的...

　太后將這個難題拋給南枝，其實也是打心底里知道池珉會拒絕。

　果不其然，南枝還沒說話，殿倒是響起了一道沉穩的嗓音。

　“太后，臣方才只是誤以為是臣的妻子墜湖便跳下去救了，”池珉依舊是那副面無表的模樣，聲音輕淡，但是約能察覺到他語氣里的不耐，“若是因此便要臣給一個代，那恐臣做不到。”

　他的最后一句話，鏗鏘有力，像是在宣判自己心的堅定。

　南枝聽見這話，側眸看向男人，原來他跳湖救人，只是誤以為那個人是自己。

　當看見他眼底的堅定時，倒像是從中找到了些什麼。

　雖然才婚幾日。

　但是南枝知道，他是一個散漫自由慣了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被朝廷的一些彎彎繞繞牽著走，但是很明顯，今日那麼多人看著，也不能說別的話。

　再者。

　太后一口一句周玥是的心肝，南枝怎麼會不懂這其中的意思呢。

　甚至還拿太皇太后和自己當作比喻的對象，而且方才一群朝臣都去了，上上下下百來號人親眼所見，雖說南枝相信池珉沒有對周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人多氣勢力量便大。

　不可能任到把池珉推到風口浪尖上。

　原本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小將軍，人人稱贊，前途磊落的一個小侯爺，因為一個承諾導致他被世人議論或者看低。

　若是這次的事沒有給出一個好的代，那麼估計，以后外人見到池珉，第一印象便是他輕薄。

　太皇太后的那些話同時縈繞在耳畔。

　莫名的就是相信他。

　南枝在將軍府長大，混跡的那些名門貴族的圈子，亦都不是全靠裝傻呆愣維持的，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而且，這件事估著還是有人刻意為之，自然是不能如了別人的愿。

　于是便道：“太后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侯爺是因為救臣婦心切才跳湖中，若是侯爺知道這一跳居然還將自己給搭進去了，估計侯爺也不樂意。”

　聽見那句不樂意，太后的眼眸瞬間瞇起。

　南枝依舊穿著那件白的襦，因方才在外頭的緣故，外頭罩了一件上好的淡藍裘還未來得及褪去，三千青盤婦人的發髻，俏麗中卻又顯端莊，就這麼筆直的站著，不卑不，渾的氣質不愧是南大將軍的兒，外表看上去弱弱的，但烈還是存在骨子里的。

　倒是小瞧了這個南枝。

　“但是也正如太后所說，”南枝的聲音很溫，但卻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周姑娘的裳凌，也的確是在侯爺的懷中，但是侯爺是出了名的不近，我也不好強迫他納妾，臣婦想了一個法子，若是太后愿意，那便這麼辦，若是太后不愿，那臣婦就不再說什麼，全聽侯爺的。”

　池珉側眸去，看見小人板正正的模樣，據理力爭的樣子，著實讓他心口一熱。

　他何時...也被這般保護著了？

　只是他有些高興的太早。

　當他聽見小人接下來的話時，臉顯然一黑。

　“我可以讓周姑娘府，但是卻不會給予任何的份，只當是來侯府小住，”說的話雖然不討人喜歡，但是的聲音就從骨子里出溫，輕描淡寫的，倒也讓人覺得格外舒服，“若是有本事，讓侯爺喜歡，那以后侯爺要納妾還是給什麼名分，臣婦都不攔著，可若是一直都沒有任何進展，為了不耽誤周姑娘嫁人，不妨還是早些接回去為妙。”

　原本是將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可如今...

　還真的是低估了南枝，如今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若是應了，無名無份，可若是不應，話都說出去了，倒顯得自己下不來臺...

　再者。

　南枝說，若是不同意的話，便聽池珉的。

　若是真的給了池珉來說，只怕是直接不讓玥兒府了，深吸了一口氣，面上依舊是那副得的模樣，“既如此，哀家便將玥兒送府中，但是該給的丫鬟和婆子，卻是一個都不能的。”

　“這是自然，周姑娘來府中做客，自然不會怠慢了，”南枝聲道。

　池珉垂眸，一句話也沒說。

　-

　這件事似乎就被這麼決定了，從坐上馬車開始，一直到回到院。

　池珉都未同南枝說過一句話。

　男人雖然面一如往常面無表，但是能到他的緒似乎有些低沉，劍眉鎖，他一進門，便徑直的往里走，而后將原本放在桌案上的公文拿走了，走時，還不忘丟下一句，“今夜你先睡，我有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