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著不近,但那話卻像著耳邊說的。
姜肆心里一突,忽然覺得心跳加快,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急忙甩開蕭持的手,看也不敢看他:“誰能管得了你?”
說完就走到安兒旁,蹲下替他整理著領子,臉上余溫未退。
蕭持看了一眼空的手,視線轉移落到不遠那對母子上,不經意地揚起角。
“阿娘,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姜遂安抱著聞杏遞給他的暖爐,狐疑地看著姜肆,一旁的聞杏趕背過去沿著笑。
姜肆臉上剛要褪去的熱意又升上來了。
“阿娘剛剛跑了一趟太醫院,走得急了,熱得。”一本正經道。
姜遂安的眼睛閃了閃,余看到蕭持也走過來了,微張的小話鋒一轉:“阿娘總是去太醫院做什麼?”
姜肆給他披上小斗篷,看著眼前的圓球,道:“阿娘的師兄遇到了疑難雜癥,我過去看一眼。”
姜遂安還沒說話,頭頂上倒是傳來蕭持的聲音:“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份。”
語氣有些不滿。
姜肆頓了一下,臉瞬間就變得認真起來,站起,毫不避諱地看著蕭持:“文師兄雖然是太醫,宮外有些病人也會找他,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都會盡力去醫治,他的份怎麼了?”
蕭持看著眼前突然開始張牙舞爪的小貓,眼皮跳了一下:“你現在是皇后。”
姜肆瞪他一眼:“那圣旨我都不知道。”
哪壺不開提哪壺。
拉著阿回轉向外走,留給他輕飄飄一句話:“晚上你回養心殿。”
蕭持神怔了一怔,耳邊又想起那句話。
我一直這樣。
真是一直這樣,大膽,放肆,我行我素。
他偏了一下頭,似乎在深刻會剛才那一刻的。
奇怪的是,并沒覺有多生氣。
蕭持跟著走了出去。
踏出殿門,呼嘯的風夾雜著鵝大雪飛撲在臉上,外面下了有一會兒了,地上已經積起一層厚厚的白雪。
姜遂安被姜肆裹了圓球,小短在雪地上踩來踩去,臃腫的子讓他作都變得艱難起來。
姜肆跟著他一塊,把拳頭大的雪球滾姜遂安那麼大,來來回回繞著正殿前的院落跑了好幾圈。姜肆不敢讓他累著,看起來像是跟姜遂安搶著推雪球,其實是在幫他減消耗。
誰知剛推到一半,蕭持突然走了過來,他沒看姜肆,輕輕把到旁邊,面向姜遂安,問他:“你想堆多大的雪人?”
姜遂安眨眨眼睛,然后指了指姜肆:“阿娘那麼大的。”
姜肆手凍得通紅,正在背后著,聽到姜遂安的話作一頓,不失笑:“做什麼要堆那麼大的?”
“我想堆個阿娘。”姜遂安說完,自己推那個雪球,嘿咻嘿咻地向前走。
姜肆完全僵在那里,一時沒回過神來,等視線隨他走遠了,心里才泛開一陣陣暖意,又想哭又想笑。
只有這個時候,姜肆可以將他當做一個小孩兒。
小孩兒的心思直接又純潔。
蕭持走到姜遂安旁,彎下:“我幫你?”
姜遂安瞥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向前,但也沒拒絕。
沒拒絕,蕭持就出手去跟他一起完這個艱巨又宏大的任務。
姜肆沒想到蕭持會紆尊降貴做這樣的事,看看遠的張堯,也是一副從未見過的神,再回過頭來,看向兩人的目就溫了許多。
說不心是假的。
有發現,蕭持在面對安兒的時候,會刻意把“朕”的自稱換“我”。
雖然對著時,又會故意把稱呼換回來。
頑劣自傲,這是姜肆判斷他是誰的標準。
“我也來幫你們堆個我自己!”姜肆扎起擺,大喊了一聲,笑著跑了過去。
看著雪地中嬉笑的溫馨畫面,張堯抹了抹眼角,聞杏斜眼看著他:“張總管,您怎麼了?”
張堯就是笑:“沒什麼,高興!”
一開始察覺到陛下對姜娘子那麼上心,他還有顧慮,可現在再一看陛下放松恣意的樣子,他算是徹底放心了。
太快下山了,姜肆催促姜遂安回去。
三個人不僅堆了個“姜肆”,還堆了個“陛下”和“安兒”,兩大一小立在院子里。
孩子玩心重,一聽說要進屋,小一,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雪地。
“以后你若是想,還有的是機會。”蕭持看著他道。
其實姜遂安也不是特別想玩,他就是有些留剛才的那種覺。
什麼覺,他也說不清。
但聽到蕭持這句話,他莫名安心許多。
轉過,他顛顛跑上前去,拉住姜肆的手。
三個人一起回了殿里,換上干凈服后,圍坐在暖爐邊。
張堯讓人上了晚膳,上齊之后,安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桌子,然后回頭看了一眼姜肆。
姜肆見怪不怪了,蕭持的膳食里一點葷腥都不見。
偶爾能見到油水極的脯。
“陛下,你這樣進食不行,葷素搭配更好些。”姜肆忍不住道。
以前這樣也就算了,現在怎麼說也是……要力所能及地管一管他。
蕭持神不變,把殿里的人都屏退,他拿起玉碗盛了一碗粥,先遞給姜肆,然后又遞給姜遂安。
“你們若是吃不慣,朕可以讓膳房給你們另做。”
姜肆還沒反應過來陛下給盛飯,姜遂安倒是多看了一眼。
放下筷子,對他道:“你得聽我的話。”
“為什麼?”蕭持掀了掀眼皮。
“因為我是你的……”姜肆口而出,說到關鍵又頓住,眨著眼睛看了看他,臉上一熱,“大夫!”
蕭持低下眼,眼中藏著溫潤笑意。
“可以,那朕就聽你的。”
笑意藏都藏不住了,姜肆心知他就是故意的,拿起筷子催促:“吃吃吃,快吃!”
姜遂安手夠對面的糖碗,夠不到。
蕭持見了,把糖碗拿過來,放在兩人中間,然后兩人各自拿了一個銀勺,舀了滿滿一勺,放到自己碗里,攪拌。
二人都發現了對方的作,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詢問。
姜肆越看眉頭皺得越。
安兒嗜甜,知道,陛下這麼嗜甜,還是第一天發現。
沒想到兩人的作都那麼統一。
“吃點糖,太甜了對不好。”姜肆用大拇指蹭了蹭姜遂安的角,看似是對一個人說的,其實是連著另一個人一起念叨。
想要加第二勺糖的蕭持作就那麼頓住了。
姜遂安瞥了一眼他的碗,角若有似無地揚了揚。
一副“看吧,我就知道阿娘會說,才沒加第二糖”的樣子,得意得很。
蕭持默默將糖匙放回去。
用完晚膳,姜肆帶安兒去沐浴,蕭持也非要跟著。
“我自己去吧。”他小大人似的斂眉說了一句,干脆把兩個人都拋下,姜肆當然不會讓他一個人去,便讓聞杏跟著。
蕭持看了一眼兩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走了,殿一下子安靜起來。
姜肆握著自己的手指,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又趕挪開。
“你想說什麼?”
頭頂傳來聲音,姜肆一驚,不自覺地退后一步:“你不回去嗎?”
蕭持起垂下來的青帳走近:“去哪?”
“去,去養心殿……”
“朕今日沒什麼政務要理。”蕭持背著手,一步一步近,姜肆手臂到墻角一個盆栽,眼看就要摔落,卻被蕭持扶穩了。
“還是怕?”蕭持看。
姜肆吞了吞口水。
蕭持的手背一青筋突起,姜肆一瞥,就覺得呼吸不過來了,偏那人沒發覺自己有多可怕,只是輕笑一聲:“朕頭又疼了。”
姜肆臉一變,轉而推著他到塌上:“坐下。”
蕭持坐下,姜肆凈手,為他按。
松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安兒洗完回來了,小蹬蹬跑到殿,看到姜肆正在給蕭持按腦袋,表放心下來。
他爬到床上,轉過盤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兩人。
好像小門神。
蕭持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姜肆倒映的臉:“你去太醫院,朕可以不管你,如果你想出診,朕也不阻攔,這樣,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姜肆微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陛下說得是真的?”
哼,這時候知道喊他陛下。
“游老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你,肯定也不想浪費。”蕭持說完,輕輕拿開的手,起坐正,看著道:“你覺得做朕的皇后會制,所以才不愿意對嗎,朕既然下了圣旨,把你綁在自己邊,自然也要滿足你的所有請求。”
蕭持很清楚,行醫與他無關,這本是兩件事。
如果做他的皇后就要放棄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那便是拋棄了自己,他當然也不想那樣。
如果不是醫的這個份,青溪岸邊的相遇本就不會發生。
“可是……”姜肆本來是很開心,但想到蕭持的境,不免有些擔憂。
本來就有很多人揪他的錯和把柄。
萬事一沾上“皇權”,遠沒想象中那麼簡單。
蕭持將耳際的發順到后面,大掌了的頭:“你去做想做的,朕在后面兜著。”
他說這話的一瞬間,姜肆心一,涌上一無法明說的暖意。
這幾日一直在猶豫,一直心有不安,不是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喜歡他,而是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準備好放棄一些必須要放棄的東西。
他這樣說,就好像只是為了驅散最后一遲疑。
但知道這背后代表了什麼。
“為什麼?”姜肆看著他,眼中蘊藏著說不清的緒,“你好像沒必要非得為了我,去跟所有人作對,朝臣那邊你怎麼說?到時候一上早朝,他們肯定要上奏求你收回旨意的。”
更別說他還要為了打破陳規。
蕭持拇指了的臉,將輕輕抱在懷里。
看不見神了,只聽見他低沉的笑聲:“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朕自己,是朕非要你留下來的,本不該你承擔的東西,因為朕的自私而加諸在你上,難道這不是朕該做的嗎?”
姜肆埋在他口,有種很奇異的覺。
這人不發瘋的時候,活得還真是很明白。
那現在的他,到底是誰呢?
姜肆閉了閉眼,只想在他懷里多靠一會兒,忽然,聽到一聲翻的聲音,驟然睜開眼,把蕭持狠狠一推。
忘了!安兒還在!
轉過頭,卻發現姜遂安已經趴在枕頭邊上睡著了。
蕭持雙手在后撐著子,眉心一蹙。
姜肆不管他,走過到床邊看了看姜遂安:“白天玩了一天,晚上累了,這麼快就睡了。”
姜遂安睡得很香,還有小呼嚕聲。
蕭持在那孤獨地坐了一會兒,終于也抬起子,他湊過去,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東西,又看了一眼姜肆:“他晚上在這睡嗎?”
“不在,在旁邊……”姜肆說到一半,頓住了。
蕭持這就要把姜遂安抱起來。
“哎,你干什麼?”姜肆住他。
“抱他回去睡覺。”蕭持回答得理所當然。
安兒的確堅持分房睡,想了想又覺得蕭持做的沒錯,也就沒再阻攔。
蕭持看低下了頭,微微揚起角,轉過,把手穿過姜遂安的雙,將他抱了起來。
孩子還沒醒,但是了他的肩膀,蕭持覺得這種覺很奇怪,剛要轉,就聽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父皇,我想吃棗糖……”
蕭持的心震了震,連姜肆也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都沒再說話。
姜遂安明顯是睡夢中的囈語。
姜肆完全不知道安兒還會說這樣的夢話,蕭持卻回想起來白日里兩個人的談。
把孩子往上抬了抬,他對姜肆輕聲道:“你別出去了,我把他抱過去就好。”
說完,他抱著姜遂安,走到置架上拿了一個厚厚的大氅,蓋在他上,抬腳走了出去。
這一路無言,蕭持把安兒放在床上,低聲囑咐偏殿的宮人照顧他。
又了他的頭。
宮人都很不解。
本以為皇上對這個孩子會不喜,但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蕭持走了回去,在正殿門前站了一會兒。
滿腦子都是那句“父皇,我想吃棗糖”。
他其實當時并沒有覺到多高興,因為他聽出那聲囈語里的小心翼翼。
姜肆告訴他說,阿回很討厭霍岐,阿回不希留在將軍府,阿回甚至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好像……很想自己也有一個父親。
那句話在醒著時不敢說,只有在夢里才敢說。
“砰”!
姜肆坐在床邊,也在想安兒那句話。
只覺到心疼,又有些愧疚。
一直以來好像忽略了很多。
聽見門聲輕響,坐正了子,偏頭了,見到蕭持走了進來。
只是……
“怎麼弄的?”
蕭持頭上肩膀上都是雪,連睫上都有雪碴,一進屋,雪化了,上半跟頭頂都有些,姜肆走過去,隨手拿了臉帕踮腳罩在他頭頂上,為他輕輕拭著。
蕭持也有些忍俊不:“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房檐上的雪砸下來了。”
姜肆一怔,疑地看著他:“干什麼不進來,站在外面干什麼?”
“想他喊的那聲‘父皇’。”
姜肆眸微,手上作停下來。
蕭持又道:“聽不膩,竟還想聽一遍。”
“真的?”姜肆認真地看著他,“你會把安兒當自己的孩子嗎?”
“他不就是嗎?”蕭持啞然失笑,眼中滿是肯定,“他出生以來第一個認定的父親,難道不是朕?”
他自然是沒把霍岐放在眼里的。
姜肆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心里又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假裝沒聽到他的問話,繼續給他著發,只是蕭持個子很高,姜肆得認真,踮腳卻很吃力。
蕭持下外袍,姜肆扯了一下他的手:“別。”
蕭持一頓,見在努力夠他頭頂,便慢慢彎下上。
本來很正常的作,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姜肆手臂僵住,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他頭發微,罩了一塊潔白的巾帕,一雙黑眸藏匿著萬千星火,映照出的模樣。
與他對視上,姜肆已經完全忘記了該如何呼吸,可卻能覺到撲在臉上的熱意越來越沉,越來越急。
某一瞬間,蕭持忽然按住后腦,將印了上去。
發頂的巾帕落地,他抱著一步步向后走。
姜肆只覺得發麻,熱意肆意流,他力道太大,姜肆完全不控制,只能隨著他近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墻壁。
耳邊轟鳴聲作響,干柴被點燃,星火燎原。
后背有了依仗,他便更強地迫近,相,鉗制的力道像是要將人骨之中。
覺到掌心握住了的腰,姜肆忽然睜開眼睛,隔著服按著他的手。
蕭持子一頓,而后離開的,四目相對,濃濃的.如春水吹皺,他抱住子,重重的.息聲落在耳畔。
姜肆聽見他說:“我忍不了……”
姜肆的心被倏地一握,又像是被撓了一下。
那聲音聽起來在忍克制,卻如初出茅廬的年一樣難掩急躁。
下一刻,姜肆被直直抱了起來,兩腳懸空,下意識抱住蕭持的肩膀,相同的場景再次上演,心中又涌起害怕。
但這次的害怕跟之前又不一樣。
蕭持將輕輕放到床上,姜肆抬著手臂遮住眼睛,下邊只點了一盞燈,燈不及床幃,眼前的黑影看著又高大了幾分。
蕭持握住手臂,輕輕挪開,讓看著自己,吻去眼底的淚痕。
他下子,低沉喑啞的聲音抵在耳畔:“別怕,放松些。”
姜肆秋瞳泅水,怯意堵在嗓眼里,喊不出來,一繃,就聽見耳邊傳來悶哼聲。
男人極度抑的聲音自腔中溢出,瞬間刺激了的耳。
抗拒終于消退些了,如水的熱漸漸將兩人包裹,直到彼此契合。
夜里又開始下起了雪,院中梅樹在一夜間開出了花,白的花瓣被冬雪冰封,只在蕊間出淡淡意。
除夕將至,春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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