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爺一聽就發了脾氣, “這像是有一點誠心的樣子嗎，誰家求娶敢這麼開條件，真要這麼辦了, 外人指定會笑話不說, 那雨珠嫁過去了, 日子能好過嗎？”

　黃翠芬當然也覺得這些條件太欺負人了，嘆了口氣, 說，“要不怎麼說，這金來家里, 是著許家的，讓雨珍出來說幾句公道話, 保準能！”

　林二爺冷笑了兩聲，“翠芬, 你今年歲數也不小了, 都五十歲的人了，怎麼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活明白, 這面子是自個兒掙的，不是靠別人給的。”

　“即便別人給，也的看別人愿不愿意, 心里還沒譜呢, 雨珍現在是你能往上湊的，特別煩你和雨珠，你不知道啊？”

　“雨珠這要是我的親閨, 我非得把的打折了不可, 丟不丟人啊, 又不是小姑娘了, 犯了一次錯，還能再犯第二次？”

　“要是想嫁，我也不反對，但說好了啊，一分嫁妝沒有，你要是敢給錢，以后老太太的院子，你甭想跟著去住！”

　林家老太太一個人住著一小四合院，當然了，自個兒住不了，只住了正房兩間，其余的房子都賃出去了。

　老太太沒有任何收，就靠著這筆錢過日子了。

　林家大兒子林韶平出國幾十年了沒個音訊，按照老規矩，出嫁的兒沒資格分娘家的財產，老太太的院子，可不早早晚晚會落在林二爺手上。

　現在，林宇強十八歲了，在上高三，早已經不在家里住了，而是搬去了的院子，一個人占了一間正房。

　黃翠芬卻是不怕，笑著說，“二爺，您這嚇唬我呢，我要是不跟著過去，這一日三頓的，您怎麼吃飯啊？”

　林二爺說，“我有收，我有院子，信不信我休了你，第二天人就能上門？”

　黃翠芬萬萬沒料到林二爺會這麼說，一下子給氣著了，都哆嗦上了，“你，你沒良心，咱們都過了二十多年的日子了，你居然說這種話！”

　林二爺卻笑了，“我沒良心，我沒良心能幫你養活兩個孩子啊，還幫著宇剛出了彩禮，正想說這事兒呢，你去告訴宇剛，我養他從小到大花的錢，就不用他還了，但彩禮錢得給我！”

　現在林宇剛也從廠里辭職了，也擺了個火燒攤子，兩口子一個月不掙，黃翠芬還炫耀了，說是能掙兩三百呢。

　那麼能掙錢，也沒舍得給他買瓶好酒，都不怎麼上門。

　黃翠芬一愣，“給出去的東西還能往回要啊，宇剛兩口子不容易，起早貪黑的，想著攢錢買房子呢。”

　林二爺說，“那我不管，你要不說，我去說！”

　林二爺看不慣林宇剛，林宇剛也不怎麼看得慣繼父，天游手好閑的，他總覺得媽這些年付出的更多，又是工作又是家里的。

　黃翠芬怕繼子和林二爺吵起來了，連忙說，“別，還是我去說吧。”

　許金來家里的態度，別說林二爺和黃翠芬了，就連林雨珠都覺得，這麼嫁過去了忒丟人了，可要不嫁過去，也不。

　要是不嫁過去，那就得先把孩子給做了，上一回是在上班的路上，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連人帶車子一起摔倒，后來被人送到醫院，當時就流產了，而且因為沒流干凈，還經歷了刮宮。

　現在想想那個滋味還讓渾發抖呢。

　而且不僅如此，多也有點不甘心，憑什麼呀，憑什麼男的都占了的便宜，就可以拍拍屁走人了？

　咋也得讓他們付出點代價吧。

　不過，這次不敢自作主張了，而是跟黃翠芬商量了一下。

　“你是說，不跟許金來結婚，讓他們家賠一千塊錢？”

　林雨珠說，“對，一千了一分都不行。”

　黃翠芬嘆了口氣，“不結就不結吧，媽那天去，那許金來的爸媽，一看就是厲害的主兒，你要是就這麼嫁過去了，還不定怎麼磋磨你呢。”

　雖說是新社會了，可婆婆要想整治兒媳婦，而且還是這麼進門的兒媳婦，那可太容易了。

　隔天，林雨珠下了中班沒回家，而是去了市政污水理。

　許金來每天的工作很輕松，也就上午忙一陣兒，下午都特別閑，林雨珠到的時候，他正在跟同事閑聊天呢。

　“你怎麼來了？”

　林雨珠看到他一臉張的樣子，笑了，“你放心，我不是到你單位來鬧的。”

　許金來略略放了心，說，“你等會兒啊。”

　他去了辦公室，跟領導請了假，然后推著自行車往外走，一直走出單位一段距離了，才問，“你來，有什麼事兒嗎？”

　林雨珠說，“對，是有事兒。”

　許金來皺了下眉頭沒說話。

　“我不會跟你結婚，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許金來一愣，心下狂喜，他倒是沒想到，林雨珠能那麼快就想通了，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緒，低下頭說，“雨珠，對不起。”

　林雨珠卻笑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跟我對象，讓我懷孕了卻不娶我，我也不上趕著求你，但你必須給我賠償，我要一千塊錢，一分也不能。”

　許金來猛抬頭，立馬就怒了，“一千？林雨珠，你以為你是金的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個破鞋！”

　“我一個月工資才六十多，不吃不喝，也得是三年的工作了，你想的啊。”

　林雨珠咬牙切齒的說，“反正必須給我一千，你沒有，你父母肯定有，而且下周末之前，就得給，否則我豁著名聲不要了，我也要把你的工作，你父母的工作，都給攪和黃了，還要去法院告你！”

　說完，轉就走了。

　許金來回家商量，許金來的爸媽堅決不同意，媽還說了，“金來，咱不用怕，等肚子大了，看看丟人的是誰？”

　許金來的爸爸在鋼廠工作，是個黨員，他皺了皺眉，“萬一真去金來單位鬧了，或者去你我的單位鬧了，咱們跟著也丟人。”

　許金來媽眼睛一瞪，“敢！敢鬧，我也去工作的紡織廠鬧去，他們家的人都是騙子，屬于騙婚未遂！”

　許三爺嘆了口氣，“金來，你也真是的，正常對象，怎麼能先做出那種事呢，還有，你怎麼就不跟俊生打聽打聽，早知道了不是親妹妹，就是個繼妹，關系還不好，早早就跟黃了，就不會像現在，被人拿把柄了。”

　許金來一開始，沒怎麼喜歡林雨珠，是林雨珠太主了，說話太甜了，簡直把他吹捧的不行了。

　他也就逐漸喜歡上了。

　許金來說，“爺爺，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哥眼里哪有我啊，我跟他說話，我都不搭理！”

　許三爺拍了一下孫子，“說你傻你還不認，他不搭理你，你不會搭理他啊，咱們家能過上現在的日子，你爸媽的工作，你的工作，都誰給張羅的？”

　“還有咱家這院子，要不是你大爺爺肯借錢，能買下來嗎？”

　許三爺嘆了口氣，隔天厚著臉皮去找了許老爺子。

　要是別的事兒，許老爺子能幫順手就幫了，可這對象，還讓人家姑娘懷孕了，還不想娶，姑娘也不是什麼好人，要不然雨珍不會打，還打算訛一千塊錢。

　這種污糟事兒，老爺子聽了就生氣了。

　“這金來都這麼大了，還這麼不靠譜。”

　“行了，老三，你也回去吧，以后家里的這種事兒別說給我聽，也別找我商量，以后也來吧。”

　許三爺一驚，趕的道歉，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許老爺子的臉才總算沒那麼難看了。

　只過了兩天，許金來的父母親自跑了一趟柳枝胡同，提了糕點和兩瓶酒，還準備了五百塊錢。

　一開始，許金來的媽一分錢都不想出，許金來的爸最多只肯出兩百，后來許三爺說，萬一真鬧出什麼事兒來，許家也不會管了。

　哪怕只是金來丟了工作，那損失也夠大的了，金來只是初中畢業，現在想再找這麼好的工作，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許家兩口子才狠了狠心，決定出五百。

　之所以出這個數目，是因為娶個好人家的媳婦，聘禮給三轉一響，五百也盡夠了，何況這還并沒娶進門。

　許金來的父母是黑著臉進門的，林二爺和黃翠芬也沒給他們一個笑臉，不到十分鐘，兩家就談妥了：不娶不嫁，以后也不會有任何來往了。

　林雨珠是下了班才知道的，對于這個結果，有點不滿意，要一千，結果許金來家攔腰砍一半，只給了五百。

　早就盤算過了，要拿這筆錢買自行車和手表，還要買一亮閃閃的金項鏈，要是一千，買完東西還能剩下一半多，只有五百，買完東西估計剩不了幾個錢了。

　“媽，您把錢給我吧。”

　黃翠芬不肯，“你一下子要那麼多錢干什麼啊，我給你保管著，你放心，一分都不了。”

　林雨珠氣呼呼的說，“不行，我得買東西呢。”

　黃翠芬點了點的額頭，“你傻呀，錢剛到手就要花啊，把那個事兒理了再說！”

　林雨珠去醫院做了流產，這小產也是要養一養的，黃翠芬對外人都說是得了重冒，假裝咳嗽，而且專挑院子里人多的時候。

　但自己家里人指定是瞞不住的。

　這天下午，林宇剛林大嫂賣完火燒，領著兩個孩子來了，林二爺見繼子一家兩手空空的來了，就不愿意搭理了，沒提鳥籠子出去了。

　林宇剛覺得太不給他面子了，問，“媽，爸最近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我輕易不過來，怎麼來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還沒等黃翠芬拿話圓，林大嫂就怪氣的說，“這還用說啊，嫌棄咱們沒給他拿東西唄！”

　“不如人家自個兒的親閨，回回來都不空手！”

　林宇剛冷笑了幾聲，“人家過得什麼日子，大四合院住著，保姆用著，工作都是在市政府，對象還是開大公司的，咱們能跟人家比嗎？”

　“人家指里一點，都比咱們苦心力掙得多！”

　林大嫂說，“就是，拿大戶人家的標準，來要求咱們，那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黃翠芬一邊包餃子，一邊嘆氣，“行了，都說兩句吧，你爸也不容易！”

　林宇剛說，“媽，我知道爸不容易，可我這才掙了幾個錢，自個兒什麼也不舍得買呢，我饞酒都不舍得買，我尋思著，爸也不缺酒喝，等我買了房子，我過年過節，指定都買上一箱酒！”

　“媽您想吃什麼，您想用什麼，也都給您買。”

　黃翠芬被哄得笑呵呵的，“那敢好啊。”

　林大嫂瞟了丈夫一眼，問，“雨珠病了？”

　黃翠芬說，“對，前幾天下大雪，上班穿冒了，一開始沒當回事兒，這兩天咳嗽的不行了，就在家歇兩天。”

　林大嫂走到里面，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姑子，問，“雨珠，冒好點沒有？”

　林雨珠虛弱的點了點頭，“好點了。”

　從早上躺到現在了，也是有點難，而且還有點急，要是家里沒人，用尿壺倒也行，可有人就不了。

　穿上厚棉，趿著厚棉鞋就往外走。

　黃翠芬囑咐，“道兒，慢點啊。”

　林大嫂本來也要說一句，可盯著小姑子看了一眼，立馬覺得不對頭，雨珠這是冒了，又不是什麼大病，還能厲害到走路都不穩當了？

　而且那走路的姿勢吧，有點怪。

　是過來人，一下子就猜出來了，低聲問，“媽，雨珠這是，又做小月子呢？”

　“和那個許金來沒啊？”

　黃翠芬嘆了口氣，簡單說了況，“那許金來，是真的不能嫁，你們都注意點，千萬別再說雨珠了，這孩子太糊涂了。”

　林大嫂點點頭，又問，“雨珠這五百塊錢，打算怎麼花啊？”

　黃翠芬說，“這你就不用心了，我會幫存著。”

　林大嫂笑了笑，“媽，您倒也不用那麼張，我們沒想跟妹妹借錢，我們打算買一個大點的四合院，這點錢也不頂用，就是有一個想法。”

　“你看啊，雨珠之前嫁的男人，是他們廠的領導，人家還把踹了，本來雨珠在廠里名聲早都壞了，再加上這一檔子事兒，要是傳出去了，還怎麼做人呢？”

　“倒不如這樣，讓跟著我學做紅糖火燒，每天掙十塊，我給五塊！”

　黃翠芬也是發愁，的確，雨珠不好在紡織廠上班了，別說雨珠了，就連，也經常被人指指點點的。

　還好說，馬上就要到了退休的年齡了，可雨珠不行啊。

　但紡織廠的工作好歹是正式的，辭了容易，想再找一份正式工，可是太難了。

　林宇剛也說，“媽，其實賣火燒一點不掙，你看我和果果他媽一人一個攤子，每天能掙二十，這一個月就是六百。”

　“我買房子的錢，明年就差不多能攢夠了，要是還在廠里上班，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黃翠芬笑了，“那敢好，不過，我得跟你妹妹商量商量。”

　林雨珠上完公廁回來，林大嫂等在院門口扶了一把，回到屋里說，“雨珠啊，你可要好好養著，這個時候要是坐下病了，那可麻煩了。”

　聽完大哥大嫂的主意，林雨珠倒也覺得不錯，其實，也早就不想在紡織廠上班了，因為無論是車間主任還是組長，都給穿小鞋，就連同事，也大都不理了。

　“，可我兒不會做火燒啊，紅糖火燒更是不會。”

　林大嫂說，“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來教你，你要是恢復的快，過幾天就可以去我家先學學。

　餃子剛煮出鍋，林二爺帶著林宇強回來了，林宇剛的兒子果果現在都十歲了，之前一直嚷嚷著，忍不住抱怨，“爺爺，二叔，你們怎麼才回來啊？”

　林二爺沒理他，林宇強倒是說話了，“果果，你吃點啊，你瞅瞅你，都了小胖墩了！”

　林大嫂不高興了，想說點什麼，被婆婆拉到廚房了，“了，吃完餃子你們就趕走吧！”

　林宇剛從小就看不慣林宇強，小時候不敢欺負弟弟，但現在不一樣了，他都為人父，孩子都那麼大了。

　他對兒子說，“果果，沒事兒啊，你像你二叔，小時候都胖，長大了一條就好了！”

　林宇強瞪了侄子一眼，“要吃回家吃去，天白吃白喝的，像什麼話？”

　林宇剛正要發火，林二爺說話了，“行了，都別說了，坐下吃吧。”

　做了七八天小月子，林雨珠辭了工作，去跟大嫂學做火燒了，學會了就擺了個攤子，一應家伙什兒都是自個兒買的，火燒也是自己做的，但每天賺的錢，要分給大哥大嫂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