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西城舟兒胡同。

　表姐圓圓去國留學了，這事兒學渣張明玲特別的羨慕，經過幾天時間的慎重思考，在飯桌上公布了一個特大消息。

　“爸,媽,我要復讀,我不上高中了！”

　今年六月份，張明玲參加了一年一度的中考,考出來的績很一般，但正好卡在普通高中錄取線上，被一家高中順利錄取了。

　錄取書前兩天都拿到了。

　這要是擱在別人家，是個特別不值一提的事兒，但誰讓張家兩個孩子從小就學習不好呢，去年張明盛中考就沒有考上高中，現在讀的是職業高中,比起兒子,兒最起碼還考上了高中,已經很不錯了。

　為了這事兒，安玉香甚至想擺幾桌請客呢,被丈夫給攔下了。

　張歷城正在用勺子盛八寶粥呢，驚得手一抖,熱粥差點都撒了。

　安玉香將剛出爐的點心發到桌子上，呵斥兒道,“小玲，你也瞎作妖啊,就你平時那績,能考上高中就是撞大運了,萬一明年考不上了咋辦？”

　那不就是讓人看了笑話嗎？

　張明盛撇撇，說，“媽，妹妹想要當尖子生，要上好高中，要考北大清華呢！”

　安玉香嘁了一聲，“夢里什麼都有，可這大白天的，還做什麼夢啊，趕的吃飯啊，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張歷城也說，“玲玲，其實你考上的高中不錯，去年還有考上北師大的呢，就你二叔那學校，現在特別厲害，特別難考呢！”

　張明玲不高興的說，“那再好，能比北大清華還好？”

　張歷城嘆了口氣，最喜歡吃的點心都沒心吃了，語重心長的跟閨說，“小玲，你也不小了，這人干什麼都得腳踏實地，空想是沒用的，你不要只羨慕你圓圓表姐，一來，是傳了你雨珍姨的好腦子，起小就聰明，二來，人家學習多認真啊，多用功啊，你見看過幾次電視？也沒和同學到瞎逛，還有你誠誠表哥，現在都是研究生了，還天天熬夜學習呢。”

　“高樓萬丈平地起，你自己什麼基礎你不清楚，你好好的讀完高中，到時候如果高考績不理想，實在不行再復讀一年，現在真的沒有必要！”

　張明玲氣呼呼的說，“爸！媽！我考上高中不是撞大運好吧，你們怎麼就看不到，從今年過了年，我玩過嗎，我瞎逛過嗎，就連電視都很看了，我不就是因為努力了半年，所以才考上了高中嗎？”

　“要是我再認真努力一年，指定能把考上一個不錯的高中！”

　張歷城工作忙，兒的況了解的不夠詳細，安玉香什麼事兒都知道，立馬說，“你來了，你能考上高中，還不是因為你爺爺說了，說考上高中就獎勵給你一千塊錢！”

　不是張大舅，還有自己，也說了考上高中就給兒一千。

　倒不是因為別的，實在是，孩子太不爭氣了，親戚朋友里面是最差的了，為了這個，兩口子都抬不起頭來。

　張大舅提起這事兒，也總是唉聲嘆氣的，十分后悔當年沒有著大兒子學，當初著學就好了，哪怕考個大專也啊，估計現在孩子也不能這個樣。

　話說回來，兩個孫子孫不爭氣，也不能怪孩子，張歷城兩口子也特別的不負責任，都是甩手掌柜不說，還帶頭在家里看電視打撲克，這樣的環境下，孩子能學好才怪呢。

　但張大舅現在也沒力教孫子孫了，他的退休金年年漲，要那麼多錢花不完也是浪費，反正早晚都是子孫的，所以才出此下策。

　沒想到孫還真考上高中了

　張歷城一愣，“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安玉香有些心虛，卻說，“你不知道嗎，爸沒告訴你？”

　“沒有啊，可真行，要早這道這樣有用，我也可以獎勵給一千啊，不，兩千都。”說不定定的金額高，閨學的起勁兒，能考一個更好的高中呢。

　可惜現在都晚了。

　張明玲聽了卻一下子眼睛亮了，“爸，我給您保證，您讓我復讀一年，我指定能考上八中！”

　安玉香覺得兒瘋了，張歷城聽了卻心了，八中的確是很不錯的高中，比兒現在考上的學校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要是能考上了八中，認真學習三年后，考上一個普通的本科，應該不是太難的一件事兒。

　到時候不管咋說，他的兩個孩子，也算有一個大學生了。

　他猶豫了幾秒，“小玲，你有多大把握？”

　張明玲說，“百分之百！”

　安玉香沒好氣的說，“行了，別小的瘋了大的也瘋了，你們都說了不算啊，小玲，這事兒媽不做主，你爸也不能做主，咱們去問問你爺爺吧，你爺爺要是同意，我也不攔著你！”

　張明玲立即說，“啊，那吃完飯我就去爺爺家問。”

　張歷城立馬就打了個電話到公司，說今天要晚到一會兒，至于安玉香，點心鋪子不常去，都是娘家兄弟幫著管的。

　連說都不需要說。

　匆匆吃過飯，一家子很快就殺到了隔壁胡同。

　如今，張大舅的不算好，在南城住著太不方便，張歷城就在隔壁胡同買了一院子，這個樣彼此不打擾，還特別方便照應。

　平常從公司下了班，他都會先去一趟父母家，或者就看看，或者給帶點吃的用的。

　妹妹張歷婷也住在這個胡同。

　大舅媽是個勤快人，這邊院子大，不肯浪費了，干脆靠墻弄出兩塊小小的菜地，一邊兒搭了黃瓜架，另一邊種了西紅柿和小白菜，還有豌豆，都長得生機的，好。

　這會兒，老兩口正在院子里摘豌豆呢。

　大舅媽樂呵呵的說，“喲，今兒這是咋了，都閑著了？正好，中午都在這吃飯吧，我蒸豌豆的大包子吃！”

　張明玲說，“，我不是來吃包子的，是有大事兒要談的。”

　大舅媽笑了笑，“那談完大事兒也得吃飯，不能著肚子啊。”

　進了屋子，張明玲把自己要復讀的決心說了，最后還強調了，“爺爺，您相信我，我指定明年會考上高中的！”

　張大舅教了大半輩子的書，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他的兩個孫子孫，都跟聰明不搭邊兒。

　尤其是張明盛，腦子簡直和個木頭一樣，算了，不提這不爭氣的孩子了，孫是比孫子能強一點，可也沒有強到哪里去。

　即便是肯用功了，學習績的天花板也很低。

　不過，張明玲只努力了半年就考上了高中，讓他覺得這還是還是有些潛力的。

　普通高中和好一些的高中，教學資源和各方面都是不能比的。

　張大舅看著一臉倔強的孫，又生出了一信心，萬一孩子真考上了呢，在他漫長的教學生涯中，笨鳥先飛考上好大學的，雖然極，但也不是沒有。

　張明玲察覺到了他的猶豫，再次保證，“爺爺，您信我一次，我這次不要獎勵，我不是為了錢努力學習的！”

　張大舅笑著問，“那你是為了什麼學習的？”

　張明玲之前還真沒有認真想過，覺得一下子說不清楚，愣了十幾秒沒答上來。

　安玉香說，“這孩子，真是死犟死犟的，不是那塊料，非要做夢，學習是為了啥都不知道，還想復讀呢。”

　張明玲白了一眼媽媽，“我當然知道了，學習，是為了上大學，上大學，是為了以后有個好工作。”

　說完有補充了半句，“我覺得學習還有意思的。”

　張大舅點了點頭，沉數秒，說，“，爺爺支持你復讀。”

　不管是上普通高中還是重點高中，學校的教材都是一樣的，雖然考上了普通高中，但剛過分數線，基礎打的不好，上了高中也費勁，不到績差，而且學習力也會一下子增加很多。

　張歷城毫不意外，安玉香倒是有些意外，每次提到兩個孩子的學習，公公都嫌棄得不行，沒想到現在又支持孫復讀了。

　不管咋說，都算是對明玲的認可了。

　安玉香心里很高興，卻板著臉跟閨說，“明玲，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學習，別辜負了爺爺對你的信任！”

　張明玲特別認真的點了點頭，“你們放心，我會的！”

　張大舅卻又對兒子說，“歷城，你去找一下力宏，讓他幫著找兩個合適的老師，給小玲補課，自個兒學不！”

　聰明的孩子自學，尚不如有人指導，張明玲各方面都不，不補課是不行的。

　張歷宏本是教師，這方面的資源不要太多，只用了兩天，就幫著侄找好了三個初中老師，分別補習語文，數學和英語。

　張明玲雖然有決心，但畢竟當慣了學渣，之前用功也都是相對的，覺得，自己還從來沒有這麼忙過。

　上午上課做題，下午上課做題，晚上也還有不卷子要做。

　這麼集的學習任務，而且每個老師要求都很高，看到錯那麼多題，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很顯然是嫌棄的。

　補課持續了也就半個月吧，實在不住了，忍不住跟哥哥抱怨。

　張明盛不但不勸妹妹，反而還幸災樂禍的說，“這能怨誰，你要是不鬧騰著復讀，爺爺和二叔也不能給你找這麼厲害的老師，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你要是后悔了，還來得及，這不高中還沒開學嗎？”

　他這樣說，反而激起了的斗志，哼了一聲，喝了半杯水，吃了涼快點心，又去屋里做題去了。

　其實，張明玲是知道自己的病的，除了不夠聰明，還不夠專心，學一會兒就想玩，也不是玩什麼東西。

　就是在屋里東瞅瞅細看看，或者翻開屜，隨便拿出個小玩意兒，這麼一磨蹭，時間就過去了。

　因為這個，以前的班主任就狠狠批評過，初三下學期，起直追，天天在學校用功，回家熬夜學習，這個小病本來改的差不多了。

　但現在，似乎又有點想犯了。

　比如這會兒，抱怨過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按理就應該趕學習了，可拿起筆，看到桌子上新買的語詞典，忍不住又翻了翻。

　饒有興致的看了幾個語之后，才陡然驚覺，卷子還有最后兩道大題沒做呢。

　這才急急的開始做題了。

　給張明玲補習數學的老師姓陳，第二天上午看到做的卷子，眉頭皺，手里的筆刷刷畫了好幾個叉。

　“昨天做這套卷子，一個用了多長時間？”

　張明玲這會讓才想起來，昨天陳老師臨走，跟說了，做卷子的時候看一下時間，最好控制在一個小時左右昨晚。

　可一開始就忘了，后來快做完的時候有點煩，出去了一趟，這世間就沒法算了。

　低聲說，“我，沒看時間。”

　陳老師嘆了口氣，本來當他得知學生就是同事的侄，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當初談的報酬比一般都要高。

　現在他覺得，這個錢一點都不算多。

　“那好，今天先不學習新的容，我這里還有一個b卷，你現在就開始做，一個小時不后，不管做沒做完，都必須停筆。”

　張明玲點了點頭，拿過卷子就趕低頭做題。

　陳老師就坐在旁邊看著。

　一開始，張明玲的表現還，專心的，做題速度也很快，可是過了大概二十分鐘，能明顯看出來坐不住了。

　不但做題的速度慢了，而且不時就抬抬頭，東張西了看上幾下。

　當第三次這麼做的時候，陳老師說，“張明玲，干什麼呢！想象一下，現在你在游泳，你要是不快點游上岸，巨浪就打過來了，你就上不了岸了！”

　“按照這個思路，你必須全神貫注，做完一道題不要停頓，立即開始做下一道！”

　有老師在旁邊盯著，張明玲不敢再開小差，做題速度提高了不，一個小時到了，也差不多做完了，就剩下最后一道大題。

　陳老師又說，“給你十分鐘時間，你抓做最后一道題，做不出來就別做了。”

　最后一道大題的確有點難，張明玲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先在草紙上演算一遍，發現不對，趕換了別的公式，這次直接在卷子上做的，然而十分鐘過去了，才解了一半。

　陳老師再次嘆氣，他給出的卷子，已經算是相對容易的了，他真沒帶過績這麼差的學生。

　但能咋辦啊，師者解也，而且這里頭還有張歷宏的面子，只能著頭皮教了。

　張明玲有一點倒是很好，你教，就認真學，你說什麼，能聽進去，還不算太沒救。

　不過，起小沒養良好的學習習慣，總要有個過程。

　而且這樣的表現，落在張歷城眼里，已經非常好了，而且他總覺得張明玲學習學的，小臉都瘦了。

　這當爸爸的一下子就心疼了。

　“小玲，等明兒我跟老師說，后天歇一天，老做這麼多題，太累了吧。”

　以前，張明玲考及格都會沾沾自喜，現在掌握的知識越多，卻越覺得自己的差距還太大。

　搖了搖頭，“爸，我不累，不用歇！”

　兒越是這樣，張歷城越是堅持，“就后天歇一天吧，去你爺爺家玩兒上一天！”

　以前，張明玲去隔壁胡同的，要麼和鄰居家的小姑娘玩兒，要麼幫著澆水摘菜。

　但現在，沒那麼想去了，覺得這麼做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陳老師說了，一寸一寸金，從初中到高中，每天的時都特別珍貴。

　猶豫了一下說，“爸，我想去雨珍姨家。”

　“我要跟誠表哥請教幾個問題。”

　張歷城笑了笑，“，沒問題。”

　但張玉玲還是沒能歇一天，因為張歷城說了這事兒之后，許俊生說，“歷城哥，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我們志衡本科畢業了，現在上的是研究生，哪有那麼多假期啊，早就開學了，天忙得和什麼似的。”

　“白天他指定沒空，周末也不，要不這樣吧，明兒你帶著小玲來家里吃晚飯吧。”

　張歷城笑著說，“那好吧。”

　心里卻忍不住嘆，這上了北大的研究生，其實也是夠累的。

　次日傍晚，張歷城帶著閨來到金鳴胡同，吃過晚飯后，大人們在廳里說話，張明玲忐忑不安的去了東廂房。

　其實，一直有點打怵這個表哥，而且他注意到了，剛才在飯桌上，表哥也就沖著雨珍姨笑了一下，其余時間全程都是冰塊臉。

　表妹要向他請教的事兒，其實誠誠聽許俊生說了，不過，他有點不太理解，一個初中生，若是有問題，請教誰不行，怎麼非得請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