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陸雪禾這時已經開始講這個故事了, 聽完后沈鐸半晌不吭聲：跟他想象的狐妖吞大鵝故事不能說毫不相關吧，簡直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但不得不說，他被這個故事震撼到了。

　“二太爺覺得這故事不好？”

　陸雪禾有點忐忑, “容上是不是犯了什麼忌諱？”

　有點擔心這種直刺貪惡吏的故事，會讓這時代的方覺得諷刺，畢竟這世道跟故事里一樣黑暗。

　但穿過來后這些日子的耳聞目睹看來, 此時朝廷腐敗, 員們為私利勾心斗角, 只會盤剝迫百姓，對瓦舍勾欄間的東西像是從沒過問，很多話本也說的離譜一樣沒人管。

　難道排一個《竇娥冤》真不行？

　“極好，極好啊！”

　這時, 沈鐸才回過神后長嘆一聲, “三樁誓愿天地，誅殺惡霸貪吏還我朗朗乾坤——如何不好？”

　說完, 看過陸雪禾一眼后又飛快收回了視線, 心中又是一聲長嘆：連妖都知道世道黑暗, 都懂得是非黑白。

　莫非，這不是妖, 是大仙？

　又想到沈澈給他看過的那遠鏡, 沈鐸心中又是一震：那遠鏡真是奇妙難言, 除了神沒有別的解釋了。

　行軍打仗, 有了這東西, 如有神助。

　照這麼看來, 這絕不是禍世的妖, 說不定真是救世的大仙呢！

　“二太爺覺得可以？”

　陸雪禾欣喜無比, “這故事可以演麼？”

　沈鐸看著陸雪禾凝重點頭：“自然可以, 我等著看呢！”

　“那這本先定了，”

　陸雪禾心里高興，接下來就能推出新戲了，“那二太爺還想看什麼戲？”

　沈鐸穩住了心神，呵呵一笑道：“丫頭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今兒聽得高興，回頭我送你幾只來。”

　陸雪禾察覺到沈鐸看向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同了，從一開始的疏離客氣，到眼下慈祥中甚至帶有了一種很明顯的哄孩子一樣的意味。

　“好啊，”

　陸雪禾也被沈鐸這種眼神看得心里暖暖的，“多謝二太爺，等我做了好吃的，就人給二太爺送過去，您也嘗嘗？”

　“好，好，”

　沈鐸說著站起，笑呵呵連聲應道，“這時候府里跟你學東西的人快到了吧？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

　他聽沈澈說，每隔一日的未時，謝明謹就會帶著府里兩個十分老機變的文書，跟著這位陸姑娘學一些東西，比如那遠鏡是怎麼一回事，如何調整鏡片能看得更遠之類。這是正事，他不能耽擱。

　……

　“沈參領去了小練武場？”

　此時小書房，謝明謹依舊頂著黑眼圈一邊寫著什麼，一邊頭也不抬問道，“沈參領想要試探什麼，你覺得？”

　他對沈家人還是有些了解的，沈澈這位叔父，真要面對一個妖，那心眼是肯定不夠用的。

　沈澈將才拭過的一柄長刀放在了刀架上，聽他這麼問微微一笑：“無妨，他不會壞事。”

　謝明謹看了看沙：“我要過去了，今日的課不能落下——你聽說過方程麼？萬分神奇的埃克斯——”

　竟然那麼多難解的問題，用陸姑娘說的“x”什麼方程一帶，就輕輕松松解答了出來……

　他嘗到了一點妙后，夜里做夢都是無數“x”在飛。

　今兒就算沈澈的叔父在那里，也阻止不了他繼續聽課。

　沈澈輕哼一聲。

　“你在驕矜什麼？”

　謝明謹敏銳地捕捉到沈澈眼底一閃而過的一自得之意，沒忍住道，“那是陸姑娘教的，又不是你教的。”

　沈澈又是輕哼一聲：“還不快滾去聽。”

　謝明謹站起，拿著自己手里的那一疊紙，過去拎了一個小黑板，就急急慌慌走了出去：陸姑娘說了，每次上課都要檢查作業，都必須帶一個小黑板過來。不好好學就不教了！

　走到門口他又轉看向沈澈，“今晚你就開始行？”

　“安郡王很快就到云川，”

　沈澈一點頭，“今晚已經安排好了，你只管在府中坐鎮便是。”

　在安郡王到達云川之前，他必須鏟除一勢力。那是太子手下放在云川金礦這邊的人，也算是金礦所屬石皿鎮的地頭蛇勢力。

　這些人，聽起來只是一個地頭蛇般地惡霸，但實則是太子勾結北胡馬匪，暗中融的一強匪勢力。仗著有太子勢力的暗中資助，養的是兵強馬壯，悍惡異常。

　也正因有太子的背景，這強匪雖不敢進他坐鎮的云川為非作歹，但在石皿鎮等幾個地方卻是橫行無忌，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在他會見安郡王之前，必定要先除去這一勢力，正式奪得金礦的實際節制權。

　“一切小心。”

　謝明謹點頭，“要帶陸姑娘一起？”

　沈澈嗯了一聲：“對方有雁歸堂的眼線，此次殺戮，總要給人一個由頭——為紅一怒，洗石皿鎮。”

　這由頭傳出去那昏君喜聞樂見。

　……

　陸雪禾夜里正拿著筆在紙上涂涂畫畫準備著《竇娥冤》的劇本，就見蘇嬤嬤一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姑娘，將軍過去呢，”

　蘇嬤嬤笑道，“還說讓姑娘穿厚些，要帶姑娘去一個地方賞景呢。”

　陸雪禾：“……你沒聽錯？”

　說著又看了看刻，確定沒弄錯，這都已經晚上了，又才出了正月，天還冷著呢，這時候去賞景？

　“奴婢沒聽錯，”

　蘇嬤嬤失笑，“將軍還說，披風姑娘就不必預備了，將軍那里已經給姑娘準備了。”

　陸雪禾：“……”

　踏馬這男人是不是有病？

　不過有病也不敢違抗，等著蘇嬤嬤和福蕊急急把厚裳都找出來后，陸雪禾把自己裹得跟狗熊一樣：怕冷。

　“將軍？”

　等到了正院，果然見沈澈正在院中等。此時沈澈服依舊是一常服，不過披了一件玄大氅，在夜中襯得他形更為拔頎長，蕭蕭寒意中顯得越發肅冷沉凝。

　“披上，”

　見過來，沈澈將手中一件裳往跟前一遞，“跟我來。”

　說著舉步就往院外走去。

　陸雪禾連忙接過來那裳，看到也是一件裘皮大氅，只不過是大紅的，起來皮又厚又順。

　來不及多想，陸雪禾連忙將這件大氅裹在了上，一溜兒小跑趕追了上去。

　等出了二門，早有親衛備好了馬在等著。

　沈澈翻上馬，而后一俯沖陸雪禾出了手：“上來。”

　陸雪禾：“……”

　槽槽槽……連馬車都不用的麼？直接騎馬？

　飛快掃了一眼這馬，不是普通的馬匹，不過也不是那匹汗寶馬，而是一頭極為高大強壯的黑馬。

　黑馬的眼睛，在府門口的風燈下顯得格外明亮神。

　“手。”

　沈澈一皺眉。

　陸雪禾驚了一下，連忙沖沈澈出手。

　沈澈一把扣住的手，略一用力輕輕一帶，陸雪禾像是被帶飛了一樣，整個人忽的一下就落在了沈澈前。

　“啊！”

　陸雪禾魂差點被嚇飛，等穩住后一看只覺得一陣頭暈：我去……離地面好高。

　第一次坐在這麼高大一個上的覺，令又是害怕又是新奇，下意識死死抓住了沈澈帶上來的那只手。

　沈澈察覺到整個人都在發抖，也沒出自己那只手，任由陸雪禾抓著，單手一挽馬韁，雙微微一夾：“駕。”

　黑的戰馬立刻呼嘯沖了出去。

　他后的一隊人馬，也隨即跟著一起沖進了夜中。

　“喂喂喂——”

　陸雪禾被灌了一的寒風，差點被憋得不過氣，好不容易調整過來，急急閉眼喊道，“停停停——”

　我去還能不能行了，這簡直凍死人不償命啊。

　沈澈察覺到在自己懷里的扭，皺皺眉還是勒住了馬。

　“做什麼？”

　沈澈道，“不要。”

　“凍死了啊，”

　陸雪禾不滿地抗議道，“等等我調整一下服哈——”

　說著，費力解開大氅，將大氅披在了前，系帶轉到了后，“麻煩將軍幫我束一下。”

　這樣反穿比較擋風啊。

　沈澈：“……”

　他沉默抬手，替陸雪禾在脖子后系了大氅的帶。

　“咱們……咱們要賞什麼景啊？”

　陸雪禾一邊整理前的大氅一邊沒忍住問道，“這半夜黑咕隆咚的，能有什麼景可以看呢？”

　這人有病就去治啊！

　沈澈沒回答，策馬又再次出發。

　“等等等等——”

　跑了一段后陸雪禾又忍不住連聲停。

　“嗯？”沈澈勒馬皺眉。

　“我反過來坐，”

　陸雪禾了凍得都麻了的臉，“將軍，你把我反過來，我要面對著你坐——”

　不行這樣凍死了，但如果要求坐到沈澈后去抱著他：怕自己沒力氣萬一松了手會掉下去。

　沈澈無語，手拎住背后的服，直接在馬上讓轉了一個圈。

　陸雪禾把頭到大氅下面，然后蒙著頭往沈澈懷里一鉆，手狠狠抱住了沈澈的腰后悶聲道：“好了。”

　其實好個屁，這馬一跑起來，顛都快顛死了，但不敢再找事，只能咬牙忍了，在心里把沈澈罵了一個狗淋頭。

　隨著馬跑起來，陸雪禾拱在他懷里的腦袋，就這麼一下一下蹭著頂著他的口……

　沈澈覺得自己要被頂下馬了。

　陸雪禾這麼坐方向是反著的，顛簸的節奏和馬匹本的騰躍節奏好像更加不合拍，這讓到頭暈，暈的越來越厲害，越來越不了。

　就在忍無可忍又要停時，沈澈卻先一步勒停了馬。

　“嗯嗯，”

　陸雪禾抬起臉來一手使勁捂著，一手狠狠指點著地面，“嗯，嗯！”

　沈澈眼一閃，立刻帶著翻下馬。

　“哇。”

　陸雪禾一下馬就沖到了旁邊，跌跌撞撞蹲在那邊，沒忍住一口吐了出來：暈車了，不，暈馬了。

　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