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李青梨在大隊公房玉米, 得手都疼了，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中午，聽到有人說下工, 一刻也不多待, 拍拍屁就走人。

　回到家中堂屋椅子上坐下, 喝一口娘給倒的水, 品嘗到了悉的甜味, 李青梨對刁婆子甜甜一笑。

　刁婆子對眨了一下眼, 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母倆很是默契。

　母倆正聊著閑話呢, 李老大他們一個個都下工回來了, 他們上工自然不是玉米，地里的東西陸陸續續收完了, 收完了事也多著呢，還要在霜降之前把冬小麥給點上，明年收的油菜, 蠶豆，現在都得種上。種下之后還要補苗，除草, 還要開墾荒地，撒草木灰……事還很多。

　相比來說，玉米絕對是一件輕省活了，畢竟還有板凳坐不是？

　李老二回來得最晚, 人還沒進院子聲音就已經傳得老遠。

　“小妹，看你二哥給你帶回啥了？”院子外頭, 只聽李老二一陣爽朗快意的聲音。

　李青梨心中一, 邁開一溜煙跑出去, 出了院門口就見李老二剛從潘家門口經過，他手里拿著網兜，網兜里有兩只鴿子正撲騰著。

　李青梨當即喜笑開，迎上去接過網兜左看右看，“二哥，你真厲害，大哥他們一只都沒抓到呢，你一次抓了兩只？這是一公一母的嗎？”

　李老二志得意滿地進了自家院子，笑著道：“今天運氣是真好，一次抓了兩，還整好是一公一母呢！”

　刁婆子從堂屋出來，聽到了笑得眼睛瞇一條，面部線條難得和得很：“老二運氣是不錯。小六，這回你總開心了吧？”

　李青梨梨渦綻放，眉眼彎彎，看著兩個鴿子直樂呵，仿佛網兜里裝的不是鴿子，而是一麻袋的大團結。

　李老二與站在自個兒屋門口的李二嫂對視，臉上笑意擴大，“娘，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保證您跟爹聽到了會更開心！”

　刁婆子微側過頭，豎起耳朵，“啥事？”

　李老二昂首，糟糟的胡子不影響他春風得意的臉，只聽他鄭重宣布：“你二兒子我，又要當爹啦！”

　這話一出，李家院子安靜了一瞬，下一刻直接沸騰了。

　“真的嗎老二？你不是騙我吧？”刁婆子高興的一拍大，兩步從屋檐下下來，腳步帶風走到二房屋門口，眼睛一個勁的圍著李二嫂的肚子打轉，里念叨著：“二丫都快十五了，我還想著以后讓老三過繼一個兒子給你們兩口子呢，這下好了，二丫娘又懷了！哎呦喂，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李大嫂三個妯娌也湊過去說話，這些年李二嫂為了要孩子不知道吃了多藥，同作為人，就算往日有些齟齬不快，這時候還是真心為李二嫂開心。

　李家其余四兄弟紛紛上前恭喜李老二。

　“老二，恭喜啊！”

　“我說二哥今早起來就一直咧著呢。”

　“二哥，再接再厲，三年抱倆，哈哈哈哈……”

　“恭喜二哥，回頭咱們兄弟五個跟咱爹喝一盅。”

　李老二笑的春風滿面，對自家兄弟說的好話悉數收下，但是一聽到“酒”，他嚇得黑臉失，立即擺手：“你們可別害兄弟我，我跟你們說，從現在開始，我滴酒不沾，你們誰敢引，我，就不是我李勇的兄弟……”

　李老大他們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兄弟，你是假酒喝多了吧，都開始說俄羅斯笑話了！

　李老二湊近四個兄弟，耳語道：“我跟你們說，之前小妹跟我說酒喝多了還會影響男人要孩子，當時我還不信，可是我才把酒一戒，現在孩子就來了？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你們說我還敢不敢喝酒？我都三十五了，還不趕快抓時間多要兩個孩子，想啥自行車呢？酒，酒就是他媽的混蛋，差點害了老子一輩子！從今天起，酒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家四兄弟整齊劃一地沉默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位嗜酒癮，能阻擋他喝酒的只有死亡的兄弟，有一天會說出酒是混蛋，酒是仇人這種話？

　這世界變化也太快了嘿！

　這還沒完，李老二和兄弟幾個說完話，最后來到李青梨跟前，握著的手，臉的表非常富，激，愧，真誠，驚嘆……

　“小妹，從前是二哥對不住你，我心里煩你，所以還在公社四宣揚你條件好，還急著結婚，就想給你找點事做，能讓你早點嫁出去更好！二哥這樣對你，你卻一心待我，為了我跟你二嫂能懷上娃苦口婆心地勸我，不惜得罪我也不讓我喝酒。那時候我真的很氣，可現在我才知道，小妹你是真心為我好啊！是二哥不是東西，一直誤會你。”

　“小妹，今天咱們全家都在這，二哥鄭重給你道個歉，你就原諒二哥這一回，不？”

　李青梨可不會傻到把自己哥哥往外推，笑嘻嘻地道：“二哥你可真啊，今天二嫂懷孕這麼喜慶的日子，我就是想生氣也生不出來啊！不過二哥，這回你終于信我了吧，你喝酒是真的影響要娃，以后別喝酒了啊。”

　李老二猛點頭，又搖搖頭，“二哥再也不喝了，咱家最有見識的就是小妹你，以后二哥啥事都聽你的，了吧？”

　李青梨笑的見牙不見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李老二脯拍得震天響，“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

　那頭李二嫂的臉突然就有點黑，有聽老娘的，聽媳婦的，誰家男人聽自己妹子的？這不是笑話嗎？

　不過到底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李二嫂最終啥也沒說，就了平坦的小腹，神喜悅又滿足。

　全家人的心都很不錯，李青梨更是真心誠意的高興，因為在小說里二嫂的肚子一直沒有靜，可是現在二嫂竟然懷上了，不正說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嗎？

　至于二嫂為什麼能懷上，想一來他二哥不喝酒，多多有益于，二來二丫一直跟自己睡，二哥二嫂不就能天天晚上過二人世界了？醬醬釀釀……懷上孩子的幾率不就高了？

　不管二哥二嫂承不承認，可真是他們的福星啊！也不知道他們上輩子修了什麼福，才攤上這麼又福氣的妹妹，把自己都饞哭了。

　因為家里即將有添丁之喜，整個李家喜氣洋洋的，下午上工李老二逢人就說自己媳婦兒懷孕的事，半個下午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了。李二嫂這一胎來的不容易，刁婆子也不讓上工了，就在家里燒燒飯干一些輕松的活，婆媳倆甚至開始聊起懷孕育兒方面的事，當真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和諧。

　刁婆子只覺得在自己心頭十幾年的大石終于落地，心一高興，晚上飯桌上又多了炒花生，臘炒大蔥頭，韭菜蛋餅，咸鴨胗。

　李青梨吃韭菜蛋餅吃的正開心呢，就聽飯桌上兩人同時開口說話。

　“娘……”

　“娘……”

　李老三跟李老四對視一眼，“老四你先。”

　李老四沒客氣，揚起笑臉，死魚眼里神采奕奕的，“娘，爹，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們二老。”

　刁婆子了，掃一眼李四嫂，再和悅地問：“老四，你也有啥喜事？”

　李老四嘿嘿笑：“中午我就想說了，但是見二哥那麼高興，兄弟我總不能搶他風頭。其實啊，咱們兩兄弟還真是湊巧了，巧麗也有了！”

　“啊？”李老頭長大了，歪過頭看刁婆子，“老婆子，咱們家這回是雙喜臨門啊！”

　刁婆子雖然覺得兩個媳婦一起坐月子有點麻煩，但到底是大喜事，所以還事喜氣洋洋地道：“那好，雙喜臨門，好兆頭！咱們李家的日子肯定越來越紅火，越來也富裕！”

　轉頭親切地叮囑李四嫂：“巧麗啊，最近干活慢慢的，有啥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回頭我就割點，給你跟小燕都補補，呵呵……”

　李老四臉上喜氣未散，看向邊的人：“哎三哥，你剛才不是有話要跟娘說嗎？”

　李老三和李三嫂對視一眼，夫妻倆表有點怪異。

　李老三深呼吸，臉上揚起笑：“娘，其實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

　刁婆子表沒控制住，角狠狠一，此時心的想法是，老娘一年之都不想再聽到“喜事”兩個字了！

　刁婆子表僵住，還是李青梨幫忙問：“三哥，你又有啥喜事，該不會是三嫂也有了吧？”

　李老三雙手一拍，“小妹，你真聰明，這都被你猜著了！”

　馬上跟自己親娘刁婆子對上眼，緒高地問：“娘，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刁婆子白眼一翻，差點撅了過去，還好被李青梨一把托住。

　“娘，你要堅強啊！”

　刁婆子靠在李青梨肩頭，眼淚都快掉下來。

　家里一次了三個勞力，一年伺候三個兒媳婦坐月子，還一次多了三個人的口糧，錢財子嗖嗖往下癟……

　“老娘我做不到啊！”

　李老大他們見自己老娘一臉生無可地靠在刁婆子肩頭，忙放下碗筷湊過去。

　“娘，你沒事吧？”李老大說著想握上刁婆子的手。

　李老大的臉出現在刁婆子半瞇的眼睛里，刁婆子見鬼似的狠狠拍掉李老大的手，人也立刻坐直了，如臨大敵地瞅著他。

　“李發你想干啥？你不會也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吧？”刁婆子咬牙切齒地道。

　李老大很是無奈，“娘，我跟惠蘭有四個娃就夠了，不會有啥好消息的。”

　刁婆子這才心有余悸地緩了口氣。

　最起碼不是四個兒媳婦同時懷上，那才是麻雀摔跟頭——死翹翹！刁婆子只能這樣安自己。

　兄弟幾個看出來了，老娘是被接二連三的“好消息”給嚇到了，李四嫂生龍胎還是六年前的事，那時候他們老娘剛剛五十，伺候月子照顧孫子都吃力的很，更何況明年都五十七了，還一次照顧三？萬一再冒出個龍胎，雙胞胎啥的？這不是要老娘的老命嗎？

　面對李家三個妯娌同時懷上這件事，刁婆子是驚恐，李青梨則是驚訝，雖然按照小說里所寫，三哥四哥還會有孩子，但也沒這麼湊巧剛好懷一起去了，而二哥二嫂后面沒有孩子。

　如此看來，他們一家子的命運就如同江水易道，已經走向了不一樣的方向，至于以后，這誰又能說得準呢？

　等一家人再次坐下吃飯，刁婆子已經徹底緩過勁來，反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就這麼地吧。

　還有心問李：“老五，你啥時候有好消息，那咱家真是四喜臨門了。”

　李右手握拳放在邊，邊溢出一抹笑：“咳咳……要是順利的話，估計明年年初吧。”

　堂屋里安靜了一瞬間，之后發出更大的靜。

　“真的假的？老頭，我咋覺得在做夢吶？之前讓老五相親，就沒一個的，咋一轉眼就從石頭里蹦出個姑娘來啦？”

　“好家伙！老五你真夠可以的啊，悶不作聲就找到媳婦兒啦？”

　“是哪個？是隔壁生產隊的，還是公社中學的老師？”

　李卻跟上了一樣，“娘，八字還沒一撇呢！是一個很優秀的姑娘，喜歡的人很多，我還要努力！”

　刁婆子聽到和沒聽到一個樣，“我在公社就沒看到比咱老五更俊的年輕人，量高，一腱子，當過兵，脾氣好，人有本事……哪個小姑娘會不了意啊？哎呀，看來我也得開始準備老五的親事了！呵呵呵……”

　刁婆子開心的捂笑。

　李老頭臉抬得高高的，從眼睛里掃過屋里的五個兒子一個閨：“你們長得好，那都得謝你們老子！”

　兄妹六個整齊劃一轉移目。

　果然，下一秒李老頭的右耳就被刁婆子執在手里。

　“李慶山，啥孩子長得好都得謝你，那我吶？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解釋不清楚老娘跟你沒完！”

　“我錯了！孩子們看著呢，給我個面子！”

　……

　晚飯過后，李準備回屋，李青梨擋在李前頭。

　“五哥，你看上那個人，該不會是蘇茵吧？”

　院子里黑黢黢的，李的表也很模糊。

　“聽你的語氣，你不喜歡蘇茵？”

　李青梨眉頭皺在一起，勉強道：“又不是好吃的，又不是大團結，有啥可喜歡的？五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到底是不是？”

　要真的還是蘇茵，總要做個心理準備不是？畢竟見到蘇茵就心頭不快活，萬一兩人真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不做好心理建設，真怕自己會沖之下對蘇茵冷嘲熱諷，然后和五哥的關系又會惡化……

　不想惡化，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好好的干嘛要弄仇人一樣？

　李卻突然嚴肅起來，幾分鄭重地告誡：“小六，蘇茵是個心地善良，富有正義的好同志，你不能因為單純的看不慣人家，就針對，孤立，知不知道？”

　李青梨知道五哥每次這樣說話，就是他最認真嚴肅的時候，不不愿地“哦”了一聲。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原本就跟不，再說我什麼時候針對過了？我只是覺得……”

　咬了咬牙，繼續道：“我只是覺蘇茵和你不合適，而且好像天生就不喜歡我們一家子，除了你……不喜歡我，我當然也不會上趕著喜歡了。我對最大的善意，就是老死不相要來。”

　李搖搖頭，仿佛在面對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兄妹倆不歡而散。

　這晚李青梨并沒有睡好，因為夢里都是蘇茵嫁給了五哥，枕頭風大的差點把五哥吹禿子，然后他們一家人的關系就按照小說所寫，親人反目，分崩離析，四分五裂。

　不過早就決定不手五哥的事，所以除了問了幾句，其他什麼也沒用做。

　就目前看來，順其自然可能才是最好的，他們一家子現在這麼安分，也沒有勾心斗角，爭奪家產，蘇茵就是再討厭他們，找不到點攻訐也是白搭。

　第二天醒來，李青梨只覺得自己頭腦一片清明，加之肚子里一片空空，竟然有種參人生和生死的淡然。

　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與其關心別人的恩怨糾葛，不如把心思花在養鴿子上。

　那本書上可說了，一對鴿子一年能繁八對，飼養得好甚至更多，而一對鴿四個月就能下蛋繁了，昨天二哥捉回來的是年的鴿子，等他們下蛋孵出鴿，四個月后它們的孩子就下蛋加生孫子輩了，然后……后面就算不清楚了，總之既有鴿子蛋吃，還有小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