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梨看李能的眼神就仿佛老母親看自己沒出息的兒子, 怒其不爭。

　“三哥，你就別找借口了，怎麼別的生產隊就能找關系？怎麼別的生產隊就有錢拉電線？怎麼別的生產隊能用上電？咱們生產隊就不行了？肯定是你還不夠努力！”

　李能了鼻子, “小丫頭說的倒是輕松, 要不你來當咱們生產隊的大隊長？”

　李青梨毫不怯場, 立即回道：“你以為我不敢呀？我要是咱們生產隊的大隊長, 地里沒活我就員社員們開墾荒地在山上種葡萄, 我在書上看到了, 咱們這里特別適合種葡萄，再養些兔子鴿子啥的, 為生產隊創收。這錢多了, 拉電線的錢不就有了？”

　不就是副業嘛，聽說他們縣就有公社專門立了副業生產隊, 專門種植棉花瓜果之類的東西。

　李能有了一興趣，“咱們這真的適合種葡萄？怎麼我嘗咱們這的葡萄味道也就一般，沒什麼特別的？”

　“品種問題, 要找到適合咱們這地方的葡萄品種，才能事半功倍。”李青梨肚子里裝著半桶水，可勁的晃悠, 說的一板一眼的。

　李能想了一會兒，笑了，“過兩天咱們沒活了，就去開墾荒地, 來年先種一點葡萄試試。”

　他們生產隊也出產一些板栗桃杏之類的，之前李能沒往上面想, 現在先種一點試試也不是不可, 反正是為他們整個生產隊創收。

　李青梨清澈的大眼無辜地眨眨：“三哥, 既然這個主意是我提的，我就算出過力了，后面開墾荒地的事我就不參與了哈？”

　那一個理直氣壯。

　李能：“= =！”虧他之前以為自己這個堂妹已經徹底改好，變勤快了，看來他還是太年輕了。

　時間轉眼到了三天之后，李老大兄弟四個響應李能的號召，扛起鋤頭就上山開墾荒地去了，李能跟副隊長他們商量過，并不準備種多，所以婦就不用上山了。

　這天李青梨睡了一上午，中午人還沒醒就被李從被窩里拖起來。

　“小妹，那群盜竊團伙已經被我們捉到，上午送縣城ga局了！”李風塵仆仆卻難掩高漲興的緒。

　和李形鮮明對比的，是李青梨打著哈欠的困頓臉，頭跟小啄米似的點啊點。

　“哦，真的嗎，不錯不錯，怎麼發生的？真是不容易呀，再接再厲，你可以的……”

　李：“……李小六，你連敷衍我都做的這麼敷衍。算了，原本公社說給我一些獎勵，我準備都給你的，現在看來你是不稀罕了？”

　至于抓獲盜竊團伙這個功勞他并不準備給自己妹子，一來難以解釋他妹妹為什麼知道這事，二來這伙人說不定還有網之魚，暴他妹妹的名字反而可能給招致災難。

　聽到“獎勵”兩字，李青梨半聳的眼睛驀然睜大，“獎勵？啥獎勵？是吃的還是錢票？我當然稀罕，不要的才是傻瓜！”

　想到什麼突然又萎了，擺擺手，仿佛霜打的茄子：“算了算了，獎勵我不要了，都給你了。”

　李好像發現什麼新鮮事一樣，眼睛不住地上下左右打量，道：“真的？不后悔？”

　李青梨的眼神都快饞哭了，抿了抿，還是可憐兮兮說：“之前我上學花了你那麼多的錢，這份獎勵就當還給你的吧，至于剩下的……”

　李站著等繼續說下去。

　“……就從你欠我的人里扣吧。如果你非要我還錢，我就一分一分攢錢還你。”李青梨可憐兮兮地皺了皺鼻尖。

　李啼笑皆非，手指頭隔空點點李青梨，“你這小丫頭……”

　在對面椅子上坐下來，“還記著那本狗屁不通的小說里寫的七八糟的劇呢？我承認那本小說可能不是無中生有，但是你五哥我沒小氣到那個份上，既然承諾負擔你們的學費，就不會找你討要回來。至于你買裳買零的錢……”

　李青梨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但凡我敢要你的錢，下一秒老娘絕對掄棒槌來揍我，我可不想這麼大人了還被老娘碾著打，太丟人！”

　李青梨很想說就在前不久因為一百塊之巨的醫藥錢，三十五歲的二哥還被老娘捶了一頓，但可不傻，識相地閉上，抿漾出兩個小梨渦。

　“我五哥對我可真好，真不愧是當過兵的人，眼界高，心寬，視金錢如糞土！”

　李要笑不笑地睨著，“我可不吃你灌的迷魂湯，你要是真惦記你哥的好，就沒事陪陪你小雅，我下午要去縣城，沒幾天回不來。”

　李青梨滿口答應，“去去去，吃完中飯我就去找唐雅，可以了吧？”

　看著自己親哥帶著滿意的笑從屋子里離開，李青梨突然有點慕了，五哥對未來媳婦兒也太好了，真不愧是小說里定制的男主角，什麼時候也能擁有一個？

　雖然已經有傅白了，但是好男人誰嫌多呀？還不能做做夢嗎？

　既然答應自己五哥去找唐雅玩，李青梨也不墨跡，吃完飯就往知青宿舍去了。

　之前是王旭東和徐自強被抓，后來黃廣玲和梁磊又被抓，現在知青宿舍人員大減，氣氛冷清許多，連打牌喝酒都湊不齊人。

　李青梨來到知青宿舍，里頭只有唐雅和蘇茵兩人，兩人又是敵，之前都已經撕破臉，現在一句對話沒有不說，連眼神都不曾對上過，只當對方完全是空氣。

　敲門聲吸引了宿舍里兩個人的注意力，當蘇茵一看來人是李青梨，臉就是一黑，眼神還有一說不出的怨氣。

　蘇茵不瞪李青梨倒是還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蘇茵一副見到仇人的眼紅模樣，李青梨就忍不了了。

　堪稱風姿綽約地往屋里頭走去，親熱稔地喊道：“小雅姐，我哥下午去縣城了，臨走之前特地我過來陪你說說話。哎呀，我五哥沒別的好，就是特別會疼人，小雅姐你真是有福了！”

　蘇茵原本就黑的臉黑上加黑，簡直黑如鍋底。

　唐雅接到李青梨發出的訊號，手指頭勾起頭發別在耳后，帶著笑意輕哼一聲：“他要是不好，我又怎麼會同意跟他往呢？”

　這下蘇茵的臉不是黑如鍋底，直接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齊飛，而宿舍里又多了一位的敵人，只覺得空氣都被污染了，再也呆不下去，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李青梨和唐雅轉回頭面對面，見對方臉上也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話怎麼說來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雖然兩個人并不是太悉，但是友起點值很高。

　唐雅心想著自己比李青梨年紀大，又和李在談對象，理所當然該主些，于是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知道你和傅白的事。”

　李青梨滿頭的問號，“哈？”

　唐雅接著道：“前幾天中午你們在竹林……我去倒尿桶看到了。”

　李青梨：“……你每次倒尿桶的時間，都倒得恰到好啊！”

　上一次是梁磊和王寡婦吵架，這次是和傅白幽會……不是，嘮嗑。

　“不過你放心，如果你們不想外人知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包括。”唐雅拉著坐下來，湊近，做賊似的說道。

　李青梨：“謝謝了您嘞！”

　李青梨正想著越過這個話題，沒想唐雅拉著推心置腹地說道：“不過你跟傅白談對象，就要做好長期應付小姑娘的準備，你是不知道，哪怕大家知道他家庭分不好，還是有一堆小姑娘前仆后繼，對他噓寒問暖，送這送那的！甚至還有其他公社的！你可得注意著點！”

　李青梨最近臉瘦了不，一時興起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聞言將手中烏黑濃的發扔到腦后，笑道：“剛好，對我噓寒問暖，送這送那的小伙子也不，咱們半斤對八兩。”只不過那些小伙子都被罵跑了而已。

　唐雅在眉宇間打量，道：“也是，你最近瘦了不，比之前還好看。不過我聽靜云姐說傅白很喜歡看書，上工忙的時候晚上也要打手電筒看一會兒書，你沒事也多看看書，找點共同話題，可以增近兩人之間的。”

　唐雅語氣無比的真誠，李青梨聽完卻沉默了。

　確定了，唐雅沒什麼朋友不是沒有原因的，心好是真的，說話直也是真的。

　不過好在，就喜歡子直的！

　于是臉上笑意就更真誠了幾分，“小雅姐你的心意我真的懂！不過你有沒有想過，論知識我不如他，但是論種地，他卻也不見的比我知道的多，我用自己的短和別人的長比，這本來就不公平嘛。”

　上的優點，找一找，還是有的嘛！

　唐雅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聲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人家種地也比你厲害呢？我聽牛大哥說，他種地的書也看，種的比大隊里許多人都好。”

　李青梨再次沉默了。

　這次或許是李青梨沉默的時間太長了，唐雅終于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道：“是不是我說的太直接了？來來，咱們嗑會兒瓜子吧。”

　見唐雅端出一茶缸的瓜子，李青梨心里那點小小的無語瞬間煙消云散，臉上重新帶上笑，嗑得可帶勁了。

　“小雅姐你可別多想，你想說啥就說啥，我不在意的。”

　瞬間就想開了，反正跟唐雅過一輩子的又不是自己，哥喜歡就好！你看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大茶缸的瓜子，就憑這份闊氣，這個嫂子，認了！

　唐雅也算看出來，李的這個小妹在外頭傳的神乎其神的，其實也不難相，只要能喂飽的，一切都好說，幸好，不缺錢。

　兩個姑娘雖然各懷心思，但卻奇怪的達了一致。

　瓜子嗑滿足了，李青梨含笑和唐雅告別，唐雅也含笑和李青梨告別，兩人看起來親的，仿佛就是來往十幾年的至好友。

　李青梨出了知青大院，經過竹林被人一拉，轉眼間又進了竹林。

　進去竹林的一瞬間，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怪不得的人家抓都是往小竹林，小樹林鉆，原來這實踐出真知啊？

　愣神的一瞬間，對面男人清泠泠的嗓音響起：“有時間見唐雅，倒是沒想著來見我？”

　李青梨一臉耿直：“那咱們不是狗的關系，不好讓別人知道麼？”

　傅白太跳了跳，高大的軀欺近，“什麼狗？我很見不得人？”

　李青梨雙手擋在前，人往后退，“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對狗的狀態已經是一回生二回了，所以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兩人安靜下來，竹林里除了蕭瑟的秋風，還有抑著的低低的口今聲，似乎很是痛苦。

　李青梨和傅白對視一眼，同步放輕呼吸和腳步尋著聲音走過去，走了大概二三十米，兩人就見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背著他們坐下地上，雙手捂住肚子，臉埋在膝蓋里，似乎很是痛苦。

　李青梨和傅白同時開口。

　“二丫！”

　“正萍！”

　說話的時間，兩個人上前將二丫扶起來，李二丫靠在李青梨懷里，臉慘白，迷蒙著眼看著眼前的人，疼的臉部表都有些扭曲，這麼冷的天額頭竟然滲出一層細汗。

　李青梨表嚴肅了起來，“前幾天就說肚子疼，怎麼還沒好？”

　就算是來月經疼，沒理由隔了好幾天還疼這樣子，臉煞白的。

　李二丫疼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力地搖頭。

　傅白當機立斷，“今天不上課，我背著去鎮上醫療點。”

　李青梨想到李老二還在山上開墾荒地，來回折騰浪費時間，果斷點頭，“你先走，我回去拿錢。”

　“嗯！”

　李青梨小跑著地往回趕，快到家門口就見李大丫站在墻外，手里拿著一張紙正在看著，當余見到李青梨，慌慌張張把紙背到后。

　“小姑，你這麼急是干啥呢？”李大丫出笑問道。

　李青梨剛才在想事，沒注意到李大丫，聽到聲音步子才慢下來。

　“二丫肚子特別疼，我拿錢送去鎮上醫療點看看，你回來了你跟說一聲，就說我出去了。”

　“嗷嗷，好的。”李大丫萬分乖順地點頭。

　李青梨原本想找李二嫂拿錢的，但是又怕二嫂說這不舒服那不舒服，仿佛跟說話的人是病毒一樣，也懶得跟掰扯，回屋拿錢先墊上，回頭再找二哥要。

　李青梨拿上錢就直接出了門，一路小跑終于趕上了傅白李二丫兩人。

　可三人到了醫療點，李二丫的肚子竟然又不疼了，死活不愿意進醫療點，李青梨沒辦法，只能再次原路返回。

　路上李二丫神確實好了許多，能自己下地走路了，李青梨就問：“你肚子疼那樣，怪瘆人的，為什麼不跟家里說？難道你還想疼死自己？”

　李二丫沒什麼的臉出一抹淡淡的笑，“小姑，我疼一會兒就會沒事的，所以才沒說。”

　李青梨咋舌，“從大隊到鎮上得一個小時了吧，這也一會兒？你可真夠能忍的！”

　李二丫垂下頭，笑容發苦。

　回到生產隊三人分開，李青梨和李二丫才回到院子里，刁婆子“噔噔噔”跑過來，拉著李二丫上下打量，連一發都不放過。

　“娘你干啥呢？二丫子不爽利，讓回屋躺著去。”

　刁婆子卻不管，沖李二丫不客氣道：“你娘下午說你這幾天天天鬧肚子疼，每回疼的要死不活的，不想花家里的錢才忍著不說，可是真的？”

　李二丫線拉直，低著頭兩只手絞在一下。

　李青梨干脆幫說：“真的娘，就我就見到兩次了，下午你是沒看到，人快疼的背過氣去了，臉白的跟鬼一樣，看著都嚇人，我真怕直接疼暈過去。”

　刁婆子臉說不上好看，“大丫說你送二丫去鎮上醫療點，咋說的？”

　“到了地方二丫肚子又不疼了，死都不進去，我們就又回來了。”李青梨回。

　刁婆子對自己閨發不出火來，只能訓李二丫：“李二丫你長本事了？肚子疼為啥不早說，咱家這點錢還是出的起的，你非要拖大病花大錢你才開心是不是？我告訴你，真出事了我讓你自生自滅去！真是一家的討債鬼！”

　李青梨幫腔道：“娘說的真是一點沒錯。李二丫，讀書明理，你咋還不如你懂得多？”

　李二丫頭垂得更低了，努力抿，快哭出來的樣子。

　刁婆子也不好再罵了，就跟李青梨吐槽：“小六，你說咱家最近到底是咋了？先是你二嫂先兆流產花了大錢，現在二丫又天天肚子疼，我還要花錢給治病？真是……大討債鬼生了小討債鬼，嫌死人了！”

　說著從兜里掏出五張一塊的紙幣，想了想，割似的又添了一張五塊的，一腦塞給李二丫，給完錢人就背過去，眼不看為敬。

　“你媽說你外婆家那邊有看這個病的，你讓你爸晚上陪你去看去！多了還給我，敢騙我錢看我不收拾你！”

　刁婆子清楚，鎮上醫療點連個設備都沒有，也就能看個頭疼腦熱的，二丫這個癥狀估計看不出啥，搞不好最后還是得去一趟縣城，可是縣里醫院只要進去，十塊二十那就不是錢了，所以還是聽二丫娘的吧，先去娘家找土方子試一試，聽說有些還真有用的。

　李二丫垂著頭著手里的錢票子，眼淚突然跟豆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