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張了張口。
姜玲怕倆人因為吵起來,搶先說:“邵營長,嫂子說的對。會的我也會,那我也能當廚師。”
邵耀宗一言難盡地看著姜玲。
“不服?”杜春分看向邵耀宗。
邵耀宗頭疼,這個腸子不會轉彎的,謙虛一點能死。
“……沒有。”
杜春分:“沒有就買白菜去。再買些山貨,晚上燉。這個鐵鍬、剪刀和篦子,咱家都沒有。”
姜玲習慣說:“我家有。”
“不能天天用你家的。”杜春分看到面前一盆水,“這個咋辦?”
能怎麼辦?又不能倒院里。
邵耀宗認命地端去化糞池那邊倒了。
杜春分去廚房拉爐子。
姜玲想學做魚,不由地人跟上去。
杜春分聽到腳步聲,轉過。
姜玲笑了笑,多了幾分不自知的討好。
“看我咋做?”
姜玲連連點頭,恐怕被拒絕。
“魚腥味重,別離太近。”
姜玲:“我還好,不吐。”
“那你跟我一樣。”杜春分搖了搖頭,“不一樣。我是倆,你的肚子一看就是一個。跟我老家萬大娘的兒媳婦一樣。懷閨的時候吃啥吐啥。懷小子的時候吃嘛嘛香。”
姜玲開心地笑了,“多謝嫂子吉言。”
“因為說你懷小子?”杜春分嘖一聲,“你呀,年輕人不懂。生閨以后老了有人伺候,年年過年吃大。生兒子,老了沒人伺候,年年過年吃糠咽菜。兒媳婦厲害的,三天兩頭砸你的鍋。”
姜玲不信,不想聊這個:“嫂子,魚咋做?”
“你這個話轉的真。跟邵耀宗一樣。得,不想聽我不說。”杜春分魚上的刺,“以后你就知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姜玲哭笑不得:“嫂子多大了?”
“三張的人了。”杜春分搖頭嘆氣。
姜玲不打量一番,真看不出來:“比邵營長大幾歲?”
“沒他老。他比我大四歲。”
姜玲張了張口,艱道:“嫂子才才,二十七?”
“二十七還小?”杜春分瞥一眼,“擱我們農村,生孩子早的,再過十年就可以當,當姥姥了。”
姜玲見說的認真,頓時有口難言。
杜春分笑了。
姜玲也想笑:“嫂子,別笑。我是不知道咋回答。因為我,我比你還大一歲。”
杜春分險些切到手。
姜玲:“真的。我是鬼子進中原那年生的。”
杜春分算了算,不敢信:“我比你小一歲?你咋看起來比我小?”
“我圓臉,沒生過孩子。”姜玲皮,糙的拉手,“我皮就沒嫂子好。”
杜春分不嘖一聲,“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停頓一下,“邵耀宗也看走了眼?”
“邵營長可能也不知道我多大。”姜玲想了想,補一句,“我也是剛從老家過來。比嫂子早一個月。”
邵耀宗從年初到現在回去兩次,一直憂心倆孩子,急著找媳婦,哪有空管人家媳婦。
“以后別我嫂子,我的名。”
姜玲心說,喊嫂子是論職位,可不是論年齡。
“喊名顯得我沒禮貌。嫂子,不說這個,咱先做魚。”
杜春分干凈利落的剔掉半拉魚片。
姜玲眼前一花,骨分離,案板上只剩魚頭和一條長長的魚骨,“嫂——嫂子,你你咋做的?”
“能生巧。練十年你也能。”
姜玲不住說:“我——我相信你是,是那個濱海最厲害的廚師。”
“本來就是!不過也是最近幾年。以前有我師傅和師兄。過幾年肯定能趕上我師兄。”杜春分邊說邊剔刺切魚片。
姜玲:“不做酸菜魚嗎?”
“做。”
鯉魚有刺,得把刺弄掉。幾個孩子容易卡到。
杜春分同細細解釋一遍,姜玲不由得朝堂屋方向看,“嫂子真細心。”
“我又不是后娘。孩子從小養這麼大,連這點都不知道,早被我養死了。”杜春分覺得的話好笑。
姜玲也覺得自己很好笑,“我——我一時忘了。接下來就等邵耀宗的酸菜?”
“不。魚頭魚骨煮湯,然后用布把骨濾出來再煮酸菜。鍋開了下魚片,在鍋里打個滾就可以起鍋。”
姜玲:“要是我做,是先下魚還是下酸菜?”
“我家沒多油。你家要是有油,兩面煎一下,加水,然后放酸菜燉。”
姜玲搖了搖頭,“我家也沒多油。罐子里還有一點,還有一張四兩的油票沒敢。”
“我家也不多,還得吃到下個月發津。”杜春分看一下墻角的,“邵耀宗不許我弄野。整天水煮菜,大人沒事,孩子也不了。”
姜玲總算知道甜兒和小咋吃的白白。
“還是嫂子會養孩子。嫂子,以后可得多教教我。”
“我說的不一定對。”
姜玲莫名想到杜春分剛剛那番話,說年輕人不懂之類的。自個不信轉移話題,不能怪杜春分這樣講。
“回頭我自個看著辦。”
杜春分點點頭,往鍋里兌水。
“不加蒜嗎?”
“家里沒有,得等邵耀宗回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買。”
邵耀宗沒打算買,路過蔥姜蒜攤,想起跟姜玲說的話,要兩頭蒜一塊姜。
杜春分剝蒜,邵耀宗洗酸菜。
姜玲一見人家快做好飯了,就去副食廠買魚,等人回來做酸菜魚。
杜春分把酸菜放鍋里,就放上屜子熱餅。
酸菜煮出酸味兒,餅也熱了。
邵耀宗把碗筷和餅端去堂屋。鍋里的魚片變了,杜春分直接端著鍋去堂屋。
“這麼吃?”邵耀宗皺眉。
杜春分不瞥他一眼,真是又呆又傻。
邵耀宗說出來就意識到他誤會了。被看得不自在,想解釋兩句,杜春分已經開始盛菜。他滿滿一碗,有菜有還有湯。四個孩子每人半碗,多菜。最后剩的菜和歸杜春分。
“娘,好好吃啊。”甜兒慨。
杜春分:“慢點,小心有刺。”問邵耀宗,“好吃嗎?邵營長。”
魚湯鮮,微酸,并不喧賓奪主。很很,邵耀宗這輩子也沒吃過這麼的魚。可見不得尾翹上天,故意說,“還行吧。”
“還行?”杜春分想撂筷子。
邵耀宗嘆氣:“很好吃。行了吧。”頓了頓,“春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幸虧姜玲以前一直在鄉下,孤陋寡聞,你說什麼是什麼。換旁人,肯定認為你自大。”
“你還是為我好?”
邵耀宗想說,我怕人家知道你缺心眼,傻大姐,一腸子通到底。
“你我夫妻,一口鍋里吃飯。”
“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當著外人的面拆我臺。”杜春分瞪他一眼——家法伺候!
邵耀宗哭笑不得。
“不信?”
邵耀宗敷衍:“信,信。這魚沒刺吧?”
杜春分瞥他一眼,話題轉的真。
“鯉魚刺多又小又細,難保有網的。”
杜春分出手必須沒有,可別人家不一定。孩子小不懂事,在家習慣了,哪天吃別人的東西也會認為沒刺。
邵耀宗:“你們幾個吃慢點。平平,安安,不著急,以后你娘天天給你們做好吃的。”
兩個埋頭往里拉的小孩慢下來。
杜春分提醒孩子:“白菜酸,吃點餅就一下。”
倆孩子抬起頭來,沖抿笑笑。
杜春分明白,這是同意了。
“真聽話。”杜春分從不吝嗇夸贊孩子。
邵甜兒不說:“娘,我也聽話。”
“我知道,你還給妹妹棗吃。”這是邵耀宗說的。他能看到孩子的好,杜春分高興,知道他飯量大,盛菜的時候就盛的又滿又實在。
邵耀宗聽聞此話,也不住說:“甜兒和小很好。”
平平和安安不由得看他。
邵耀宗趕補一句,“你們都很好,是爹和娘的好孩子。”
小姐倆滿意了。
杜春分想起一件事來,“副食廠南邊是不是醫院和學校?”
“看見了?”
杜春分:“學校的門鎖著,這家屬區也沒多大孩子,那學校是不是小學?”
“初中生還沒搬過來。這邊不是總部,搬過來也沒多學生。要不是頭的飛機頻繁往地飛,賊心不死,我們也不用過來。”
濱海那邊有海軍,在濱海經常聽到飛機聲,誤以為是海軍配的飛機。親眼看到飛機落到山上,杜春分才知道那是常凱申的飛機。
“我們有空軍,他還敢來?”
邵耀宗想起往事,冷笑:“何止。早幾年橫穿整個國土飛到大西北。”
“那,我在報紙上看,那邊有咱們的實驗基地?”
邵耀宗點頭:“他們就是查那個。原本可能想轟炸,后來蘇聯人撤走,看不起咱們,認為我們做不出來才放咱們一馬。”
“結果做出來了。”
邵耀宗笑了,笑的與有榮焉,“當然。我們——”
外面傳來吵吵嚷嚷聲,好像還有人的哭泣聲。
“出什麼——”
嘭地一聲,邵家大門被很不客氣地推開。
邵耀宗的話被打斷,扭頭就看到孔營長怒氣騰騰進來。
“出什麼事了?”邵耀宗起問。
孔營長腳步一頓,道:“邵營長,我找你人。”
邵耀宗不看杜春分,找你?
杜春分看著面不善的孔營長,明知故問:“這位是……?”
“是誰你不知道?”
杜春分好笑:“我昨兒剛到,還不知道廁所門朝哪。我知道你誰,你誰呀?師長還是旅長?”
孔營長的臉漲紅。
邵耀宗給杜春分使眼,說話委婉點。
“干啥呢?我都不知道他誰,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我欠他的?”杜春分沒好臉,“你誰呀你?”
邵耀宗又想嘆氣:“這位是孔營長。”
“月娥嫂子的人?”
孔營長冷冷地說:“不敢!當不起你一聲嫂子。”
邵耀宗皺眉,他這是干什麼,“孔營長,有話——”
“會不會說人話?”杜春分的筷子啪一下拍桌子上,擼起袖子,雙手叉腰。
邵耀宗不轉向:“春分,先聽——”
啪一聲!
甜兒扔下筷子,站起來。
小下意識跟著起。
邵甜兒:“你欺負我娘?”
平平和安安放下碗筷。
孔營長楞了一下,張了張口,“我,是你娘先欺負人!”
甜兒:“我娘欺負你?”
孔營長下意識說:“沒欺負我。”
“我娘沒欺負你,你欺負我娘?”甜兒小手叉腰,沒叉上去,背到后,聲氣,“你小子當我家沒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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