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記得那天是周五, 大家上完最后一節活課，紛紛回教室收拾東西準備放學。

　曲直參加的活課是講機人發展和未來趨勢的，今天課堂上大家討論得比較熱烈, 所以他走得比較晚。回到教室的時候, 他發現鄭寶珠也還沒走。坐在位置上, 正在收拾書包，邊圍著兩個同學, 正在和討論搭配的問題。

　鄭寶珠報的服裝設計課，曲直看也不是喜歡設計漂亮服, 只是喜歡漂亮服。

　他也沒有跟們說話, 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也開始收拾東西。鄭寶珠也沒搭理他，接著和同學說說笑笑：“紅配藍？還是要看是什麼紅和什麼藍。”

　“就我們校服的那種藍, 配上實驗中學校服的那種紅！”

　曲直收好東西，正好聽鄭寶珠笑出了聲：“啊？這也太夸張了！這兩個飽和度都好高，誰會這麼配啊？這已經不是難不難看的問題了，這眼睛會瞎吧！”

　“對啊哈哈哈哈！”同學跟著笑了起來，“就像那種通報用的藍底紅字哈哈哈哈，好丑哦！”

　曲直提起書包, 一轉就看見一個外班的生站在后門口。非常巧合的是，現在上就穿著實驗中學的校服上配他們學校的校服。

　曲直愣了一下, 生抬頭朝他看過來, 然后在笑聲中跑走了。曲直微微蹙了蹙眉, 回過頭去沖教室里的幾人說了一句：“你們無不無聊？”

　鄭寶珠回頭看了他一眼, 接著嗤笑一聲：“搭配哪里就無聊了？我還覺得機人無聊呢，呵呵。”

　曲直微抿著沒說話, 看了一眼就轉出去了。他想起剛剛那個生是誰了，是他們隔壁班的苗思雨。他從其他同學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 而原因只是因為有覺障礙。

　可能在這些沒什麼見識的同學眼中，覺得覺障礙是個很新奇的東西，所以有人在檢的時候發現苗思雨認不出后，這個消息就在年級上傳開了。

　曲直以為只有小學生會這麼無聊，沒想到高中生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走到隔壁班門口，見苗思雨正在跟班里的一個男同學說話：“我的校服呢？”

　被質問的男生沒有一點疚的神，反而顯得有些得意：“這兒呢！”他把苗思雨的校服外套遞過去，還不忘戲謔了一句：“原來你真認不出啊？但你不會連字都不認識吧，哈哈哈。”

　苗思雨抿著角，把上的外套一把扔在地上，奪過男生手里的服就跑走了。

　曲直就讀的高中沒有強制同學們穿校服，但是苗思雨從來都是穿著校服來學校。大家也不是傻子，心里都清楚一直穿校服是為了避免搭配服，穿校服不會出錯很安全。實驗中學的校服和他們的校服除了，幾乎一樣，所以竟有人想到了這個點子，無聊到連校服都要拿來做文章。

　“你不覺得你做得太過分了嗎？”曲直站在教室門口，看著男生說了一句。男生認得他，畢竟他是年級第一名，還長得那麼帥。但這并不代表男生就要在他的面前示弱。

　“關你什麼事啊？我就和班里的同學開個玩笑。”

　“拿別人上的缺陷開玩笑，你真覺得很有趣？”

　男生終于表現出了一窘迫：“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是年級第一你還要管天管地？”

　曲直沒再跟他說什麼，朝苗思雨剛剛跑走的方向走了過去。這會兒學校里已經沒多人，曲直走下樓梯，看見苗思雨抱著校服坐在樓梯上哭。

　聽到有腳步聲，苗思雨了眼淚，曲直走到旁邊，遞了包紙巾給。苗思雨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曲直微微錯開目，把紙巾放到了的服上。

　“謝謝。”過了一會兒，苗思雨才拆開紙巾，跟他道了一聲謝，“剛剛你都看見了吧。”

　“嗯。”曲直低低應了一聲，跟道，“是他們做的不對。”

　苗思雨拿著紙巾，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都習慣了，以前也有同學拿著彩的巧克力豆，跟我說紅的最好吃，讓我選紅的。然后看我選錯，他們就會很開心。我只是沒想到，高中生也這麼無聊。”

　“嗯。”曲直又應了一聲，“所以你沒必要往心里去。”

　“我也知道……”苗思雨說到這里，又有些哽咽，“可是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覺得特別委屈。”又拿紙巾了眼淚，平復了一下緒才接著說：“我也不希自己是盲啊，我知道大家都覺得我特別土，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也想穿漂亮的服子，可是我連都分辨不出來……”

　苗思雨說到這里，抬眸看向曲直，問他：“藍和紅搭配真的那麼丑嗎？”

　曲直沉了兩秒：“飽和度太高的話，確實有些刺眼。”

　“哦……”苗思雨輕輕點了點頭，抱著自己的膝蓋，“那鄭寶珠也沒有說錯……其實我一直好羨慕你們班的鄭寶珠。”

　聽到鄭寶珠的名字，曲直的眉梢稍稍了下：“羨慕做什麼？”

　“長得漂亮，又會打扮，大家都喜歡。”

　曲直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倒覺得這沒什麼意義，外表能一時討人喜歡，但最終大家看重的還是人品。”

　苗思雨聽他這麼說，看著他笑了笑：“這話從你里說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們長得好看的人當然這麼說。”

　“……”曲直噎了噎，“我是真的這樣認為的，至我覺得在比外表更重要。”

　苗思雨抱著校服從臺階上站了起來：“謝謝你安我，我覺好多了。”苗思雨笑了笑：“明明小學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不能再因為這種事哭鼻子，沒想到升上高中，我還是沒什麼長進。”

　曲直沒說話，其實安人一向不是他的長項。今天跟苗思雨說的這些，已經算超常發揮了。

　“那我們走吧。”苗思雨把校服穿上，跟曲直一起朝樓下走去。

　鄭寶珠聽完這個故事，沉默了整整三十秒：“你在說什麼？這真不是你現編的嗎？？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曲直抿了抿，開口道，“可能你當時就是隨口一說，沒有放在心上。”

　之前他一直以為是故意那麼說的，但這次重逢以后，他漸漸發現鄭寶珠其實跟他想的不一樣，不是一個那麼刻薄的人。

　“你什麼意思？”鄭寶珠問他。

　曲直道：“我的意思是，當時畢竟才高一，你才十四歲，你可能真的不認為這是個什麼事，沒有什麼惡意。”

　這是曲直最近給鄭寶珠當初的行為找的理由。

　可鄭寶珠聽完以后并沒有到高興，反而更生氣了：“所以你不還是認為我跟他們是一伙的嗎！呸，我就算十四歲，也不會做這種取笑同學的事！”

　曲直：“……”

　“還有，你那句外表只能一時討喜最后還是要看人品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我人品不好唄！還涵我沒有在？”鄭寶珠氣得臉都紅了，“我鄭寶珠不了這種委屈！你給我說清楚！”

　曲直：“……”

　他有些促進地坐在沙發上，斟酌著用詞：“我可沒有這樣說，我只是覺得你雖然懂得搭配懂得時尚和漂亮，但你卻不懂最基本的尊重。”

　“……”鄭寶珠的拳頭都握了，看著曲直冷笑出聲，“尊重是吧？我就是太尊重你了你才活到了今天！”

　曲直：“……”

　鄭寶珠這會兒本坐不住了，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也是沒有想到，在今年的最后一天，突然背了這麼大一口鍋在上！這口鍋絕對不能跟著到明年！

　“……我想起來了！”鄭寶珠腳步猛地一頓，偏過頭來看著曲直，“那天本就不是這樣的！”

　鄭寶珠還記得那天設計課主要講的是搭配。鄭寶珠把上一節課畫的服上了，得到了老師的點明表揚，可把得意壞了。

　可能是因為老師單獨表揚了，所以下課以后，還有班里的同學特地找，讓聊聊搭配的心得。

　鄭寶珠這人打小就能說會道，今天又正好有興致，跟同學聊著聊著就聊久了，也沒注意時間。

　本沒發現曲直是什麼時候進的教室。

　“寶珠，那你覺得哪兩種搭配最難看呢？”一個同學。

　鄭寶珠想了想，跟道：“其實我覺得沒有丑的，還是要看怎麼搭配，就像很多人都說紅配綠很土，但其實這兩種也可以搭配出高級的。”

　“嗯嗯。”對方點了點，突然有些興地問，“那你說紅配藍呢？”

　“紅配藍？還是要看是什麼紅和什麼藍。”

　“就我們校服的那種藍，配上實驗中學校服的那種紅！”同學越說越興了。

　鄭寶珠不知道在興什麼，但說的這兩種給造了巨大的沖擊。可是見過他們的校服藍和實驗中學的校服紅的！

　鄭寶珠有些不可置信：“啊……這也太夸張了。這兩個飽和度都好高，誰會這麼配啊？這已經不是難不難看的問題了，這眼睛會瞎吧？”

　“對啊哈哈哈哈！就像那種通報用的藍底紅字哈哈哈哈，好丑哦！”

　“你們無不無聊？”曲直的聲音突然在教室里響起，鄭寶珠愣了一下，朝聲音的方向過去。

　曲直提著書包站在課桌前，微微蹙起的眉頭帶著一慍怒。

　鄭寶珠皺了皺眉，不知道曲直又在發什麼瘋。他平時就沒事挑的病，現在大家聊聊搭配他也看不過眼？

　嗤笑一聲，看著他道：“搭配哪里就無聊了？我還覺得機人無聊呢，呵呵。”

　就討厭他這種清高的樣子，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做的事是最有意義的，別人干的都是沒有用的。

　曲直沒有說話，提著書包走了，鄭寶珠撇了撇，跟兩個同學說：“不要理他，我們接著討論。”

　“……啊，好。”

　不知道是不是曲直剛剛那一吼，嚇到了同學，他們的興致明顯沒有之前那麼高了，鄭寶珠和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就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教室。

　曲直聽完鄭寶珠這個版本的故事后，也沉默了半分鐘：“所以你本不知道苗思雨在門口？”

　“我的天啊，我怎麼知道啊？”鄭寶珠看著曲直問，“我是后腦勺長了眼睛還是什麼啊？”

　曲直：“……”

　以當時鄭寶珠坐的位置，沒看見后門有人是很可能的。

　“他們肯定是突然看到苗思雨穿那樣從后門經過，故意這麼問的。”鄭寶珠嘖了一聲，“氣死我了！把我當槍使！虧我還認真地跟他們講了搭配心得！”

　曲直微抿著沒有說話，鄭寶珠看向他，又把矛頭指向了他：“還有你也很奇怪啊，既然你都看見了，你直接說不就得了？你在心里罵了我這麼多年，就不能直接問我一句嗎？”

　“……”曲直稍稍坐直子，“我沒有在心里罵你這麼多年。”

　“呵，你猜我信嗎？”

　“……”

　室安靜了一會兒，鄭寶珠的緒終于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不行，我得去跟苗思雨解釋清楚，幸好我今天留了的微信。”

　曲直問：“會相信嗎？”

　“不管信不信，反正我自己說清楚就行了。”說著又在沙發上坐下，把手機拿了出來。曲直坐在一旁，看低著頭編輯信息，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正好，趁著今天，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問清楚。”

　鄭寶珠看著手機，頭都沒有抬一下：“什麼事？”

　曲直道：“你之前跟齊盛說我做了壞事，也沒有人相信，我就想問問，我是做什麼壞事了？”

　鄭寶珠的指尖頓了頓，抬起眸子朝他看去。

　就這麼看了曲直一會兒，暫時放下了手機：“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曲直也被氣笑了：“我還真不清楚，不如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好啊。”鄭寶珠也沖他笑了笑，想起這件事，現在還覺得上頭呢，“初二的時候，新禾街，有印象嗎？”

　曲直略微皺了皺眉，新禾街是他們家附近的一條小巷，現在已經重新修建過了，變得寬敞的馬路兩旁高樓林立，再沒有當年那臟差小巷的影子。

　鄭寶珠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見他皺眉，就揚起下輕哼了一聲：“怎麼，是不是想起來了一點？”

　曲直看著，一時沒有說話，鄭寶珠想今天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便開誠布公地跟他道：“當年你在那里，把一個學生按在地上打，我可是看見了的。”

　曲直的表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不是特別意外，他沉默一會兒，看著鄭寶珠道：“果然是這樣事？”

　鄭寶珠一下字就來了勁：“怎麼樣！你承認了吧！”

　曲直道：“確實有這樣一件事，但不是想的那個樣子。”

　“你崩管我想的什麼樣子，你承認了就好！”鄭寶珠又把自己的手機拿了起來，還打開了錄音功能，“來，你再說一次，你承認初二那年，你在新禾街把一個男生按在地上打。”

　曲直：“……”

　“怎麼不敢說話了？”鄭寶珠盯著他，像是要報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曲直問：“我有些好奇，這件事對你這麼重要嗎？”

　“當然！”鄭寶珠說得義憤填膺，“當年我看到這一幕后，回家就跟我媽說了！”

　在媽媽蘇明喜士的眼里，曲直從小就是一個聰明乖巧有志氣的好孩子，本不知道曲直私下有多麼惡劣！鄭寶珠一直痛苦于媽媽被曲直的表面蒙蔽，但又找不到曲直什麼破綻，直到那天！看見曲直打人了！

　回家后，聲并茂地跟媽媽說了這件事。

　“可是我媽本不信啊！”鄭寶珠現在回想起來，還能到當時的絕，“說我肯定是看錯人了，我就恨當時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否則我直接給你拍下來，發到網上再買一個熱搜。”

　曲直：“……”

　“我不甘心啊，所以上學之后，我又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師，希老師能為我主持公道。”鄭寶珠說得臉又要氣紅了，“可是老師也不相信我，他們都覺得我在撒謊！蒼天可鑒，我鄭寶珠這輩子撒過的最大的慌，就是‘不辣，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