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捂著口, 低頭看著這只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貓兒,大眼瞪小眼。
過了片刻,他總算鎮定下來。
慢慢俯, 手撓了撓獅子貓的耳朵,十七郎喃喃道:“真是丟人, 差點自個兒把自個兒嚇死。”
又忙轉頭四看, 幸虧沒有人瞧見。
漸漸地夜深沉, 耳畔的靜逐漸消失。
他聽見屋小甘楊儀睡覺, 楊儀道:“我看完了這一頁。”
小連道:“不準看了,今兒畫了大半天的圖,晚上還熬不夠。”
只聽小甘噗嗤了聲:“你越發厲害,敢管著姑娘了。”想必是小連是把楊儀的書拿走了。
小連道:“外頭的事也就罷了, 在屋子里就該有個人管管, 這本就弱弱的,還不好生保養著?”
楊儀無言以對,默默道:“不看就不看,怎麼又說到上了。”
小連振振有辭道:“早點歇著養神, 子自然好些。”
安靜了會兒, 楊儀悠悠然道:“你看著也有學醫的天分,明兒學醫吧。”
小甘大笑起來:“好啊,就拜姑娘為師父。”
“你竟也取笑我,我撕你的!”小連撲過去, 兩人打鬧起來。
夜闌更深,萬籟俱寂, 屋的聲響便格外清晰。
薛放豎起耳朵,丫頭們的靜低下去,想必已經睡著了。
只有楊儀似乎還在翻來覆去, 可見睡不安穩。
有那麼幾次,他真想干脆跳下去,到里屋去……反正相似的事他不是沒干過。
可心念才,心底就出現那個白玉做的纖裊人。
他幾乎不確定那就是楊儀,除非他上手抱一抱,一。
可十七郎更加不確定的是,自己倘若進了屋,見了,還會不會相安無事。
只是略一想那副場景,他就已經覺著烈火焚,無法按捺了。
幸虧如今人在屋頂上,夜風微涼,將他上那熱氣逐漸吹散。
起初,薛放是坐在屋頂上的,放眼四顧,就怕那神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
那獅子貓起初還陪著他,趴在他的上,不知過了多久,便又悄悄地跑的沒影兒。
逐漸將到子時,并無異樣,薛放乏了,便在屋頂上躺倒。
他閉著雙眼,耳朵卻仍是聽著周遭靜。
朦朦朧朧中,他聽見楊儀咳嗽了幾聲,起了兩次,坐了會兒……除了這些外,還算安寧。
次日寅時,薛放只覺著口極其沉重,就好像有人著他的,拼命用力想將他摁死。
薛放皺眉睜開眼睛,卻驚愕地跟一只雪白的貓頭面面相覷。
原來是那只獅子貓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竟是在他的口上舒服地趴下了。
薛放驚得一抖,幾乎忘了自己人在屋頂上,子隨著傾斜。
獅子貓覺不妙,它大概是不想掉下去,于是力出爪子往上一勾。
薛放只覺著眼底一點白影閃爍,臉頰隨之刺痛。
依舊是寅時過半,天還不亮。
模糊不清的晨霧中,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薛放定睛看向前方,見晨霧之中跑出一匹馬來,馬上的人清俊的臉,神淡漠,不料目轉間,他驀地看見了薛放。
他顯然是沒料到竟會在這時候見到薛十七郎,不由震驚,手上的韁繩下意識地一勒。
薛放也驚訝地著對方:“顧大公子?”
馬背上的正是顧瑞河,他垂眸看著薛放,手把韁繩握了幾分,仿佛有點局促不安,但仍是鎮定點頭:“小侯爺。”
薛放詫異:“你這是從哪里來?有什麼急事?”
他本是好奇,單純地問問,不料顧瑞河卻轉開頭:“呃……一點私事。”忽然他跟意識到什麼一般問薛放:“小侯爺這又是從哪里來?”
這下到薛放支吾了:“呃……我也是有一點私事。”
兩個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四目相對,彼此看了半晌,顧瑞河拱手道:“小侯爺,我還有事,改日再說。告辭。”
薛放也干笑:“不送不送。”
顧瑞河打馬去了。
薛放回頭:“奇怪,我剛才怎麼有種做賊心虛的覺,我又沒干什麼違法紀的事……”
又想:“倒是這個人,古古怪怪的,他這大清早的跑來跑去是為了什麼?而且邊也沒帶隨從。”
這麼一想,顧瑞河竟跟他似的,只不過人家比他多了一匹馬。
薛放突發奇想:“他總不會是出來會他的相好兒吧?”
這念頭才冒出來,便呸呸地吐了兩聲。
十七郎想,就算顧瑞河出來找他的相好,那也跟他沒關系,且跟他完全不同,畢竟他可不是出來胡鬧的,他只是擔心那神人對楊儀不利……雖然昨晚上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那也不是他有心的。
寅時才一刻,俞星臣就醒了。
這兩天大概是在病愈之中,病去如,加上始終勞心勞神,竟他無法安枕。
俞星臣洗漱妥當,走出院門。
整個巡檢司中的人多半還在沉睡之中,靜悄悄,俞星臣正往前廳去,突然聽到腳步聲響。
俞星臣以為是巡邏的侍衛,抬頭,卻見薛放正打著哈欠從門口走過。
“小侯爺?”俞星臣不由了聲。
薛放幾乎要經過了,腳步一頓,扭頭,跟俞星臣打了個照面。
俞星臣驚訝地看著他:“你……你這是從哪里來?”
薛放雙眼微睜,顯然是沒想到俞大人竟“半夜”不睡在這里晃悠。
“我、我那個什麼……”薛放支吾了聲,往外指了指,卻忽地問道:“你怎麼……是沒睡?”
“睡了,剛起。”俞星臣凝視著他,琢磨他方才那含糊不清的那一聲是何意思。
薛放卻道:“那……待會兒再說。”他顧左右而言他,恍若無事地閃去了。
俞星臣留心到他下頜上仿佛有什麼傷痕,可惜還沒來得及細看,薛放已經去了。
皺眉走到院門口,俞大人轉頭,只看見年的影在門口一晃,不見了蹤影。
他這逃跑起來的姿態,還真是如兔。
俞星臣思忖了片刻,心頭微沉。
天慢慢地亮了,巡檢司熱鬧起來,薛放一個鯉魚打起,斧頭跟屠竹打水,匆匆地把上洗了洗。
斧頭吃驚地著他的臉:“十七爺,臉上是怎麼了?”
薛放幾乎忘了,了:“看得出來?”
斧頭:“還看得出來呢,除了瞎子都能看的很清楚!”
屠竹湊近,震驚:“怎麼像是……被什麼抓傷了的?”
薛放咕噥了聲:“沒事,是一只貓。”
“貓?”屠竹疑:“我沒見到巡檢司有貓出沒。”
薛放道:“那來無影去無蹤的,你能都看見?”
屠竹忙道:“那我去看看楊太醫來了沒有,問問他有沒有藥……”
薛放擺手:“不用,我正要去看看嬤嬤,再說又不是什麼要的傷。”
只是他雖然不放在心上,但他本就生著一張很惹眼的臉,突然間掛了彩,而且又是好幾道的痕跡,所到之,引來無數眼神注視。
不過,巡檢司的人大部分都不敢招惹他,倒也不敢出聲詢問之類的。
倒是老關看見問:“十七爺的臉怎麼了?”
薛放道:“被貓抓了一下。”
“哦……”老關長長地應了聲。
薛放瞥他:“怎麼?你不信?”
老關笑道:“我自然是信的,就怕其他人不信。”
“什麼話?”
正在這時候小梅從外奔了進來,直著眼睛往薛放臉上打量,一下子看到幾道傷痕,眼睛都大了幾寸。
薛放道:“你看什麼?”
小梅忙道:“沒、沒……”
薛放呵斥:“說!”
小梅只好供認:“才在外面,有些人說……說十七爺的臉好像被人抓傷了。我不信,就……”
老關在旁笑,似乎在說自己很有先見之明。
“人?我們你們是瘋了,那明明是一只貓!”
薛放嗤之以鼻,轉去看隋子云。
小梅看他進,才小聲地問老關:“十七爺什麼時候認識了像是貓一樣的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往他的臉上招呼,十七爺這也能忍?”
老關咳嗽:“十七爺能不能忍那貓兒我不知道,只是你要再提,十七爺可就忍不了你了。”
隋子云已經聽說了昨日宮衛行刺的事。
他的格很好,加上楊儀置用藥得當,上的傷愈合的也很快,眼見并無大礙了。
隋子云喝藥的時候,薛放到了門口。
十七郎并未立刻,站在門邊瞧了他一會兒,心里想起江太監昨兒的那句話。
隋子云抬頭看見他:“怎麼不進來?站在那里做什麼。”
薛放走到桌邊,落座,隨手把他的領開,看看里頭的傷。
這兩天屠竹一直照料,各傷口雖正迅速愈合,但那留下的疤痕卻極猙獰。尤其是那燙傷,涂了藥,還紅/腫著。
隋子云知道他見了會不好,便將襟一掩:“干什麼,隨便就拉扯人的裳。”
薛放道:“嬤嬤,你這趟真不該來。老狄不知是失算還是故意的。”
隋子云立刻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誰跟你說了什麼?”
薛放一驚,忙道:“不是,我只是說……你若不來就不必吃這些苦頭了。又白白地了那些腌臜人的氣。”
隋子云微笑:“有些事,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也不是狄將軍故意派我,是我主請纓要來的。”
薛放搖頭。
隋子云見他臉凝重,把藥碗放下:“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是為了我的事?”
薛放看了眼門口,此并無他人,他靠近隋子云:“咱們這個皇上……”
隋子云臉一變,忙摁住他的手。
四只眼睛對視,薛放的頭了:“行吧,不說了。”
隋子云道:“有些事不要提,心里知道就行了。”
就在這時,外頭腳步聲響,竟是斧頭撒跑來,薛放聽見腳步聲急促,扭頭道:“你又瘋了?”
斧頭沖進門:“那個那個……”
兩個人都瞪著他,斧頭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大小姐來了!”
薛放喜形于:“真的?”趕忙起要去接楊儀,斧頭攔住他:“不是儀姑娘,是那個、那個……”他向著隋子云示意。
薛放還沒領會斧頭的意思,隋子云已經站起來,他變了臉,低低地對薛放道:“狄小玉來了!”
“什麼?!”薛放大驚。
只是這邊還沒如何,外頭屠竹已經陪著一個男裝的影向著此本來,先前老關跟小梅因見此無事,就先去了,廊下只有兩個侍從。
屠竹向著門口一指,那個人快步跑了進去:“隋子云!”聲音清脆,只是有點氣息不穩。
薛放從里屋鉆出來:“蒼天,真的是你!”
“十七哥!”來人驚喜加。
面前的正是狄小玉,雖是男裝,但一張俏的臉蛋芙蓉似的,加上材凹凸有致,所以這男裝的模樣,簡直是蓋彌彰。
“你……”薛放正譏笑,狄小玉焦急地問:“十七哥,他……在里面?”
見薛放向一指,狄小玉躍起進門。
此刻隋子云正匆忙地在披外裳,只是作有些倉促,不小心就到肩頭的燙傷,疼得變了臉。
狄小玉跟個猛大蟲似的跳進,一眼看到他背對自己鬼鬼祟祟的,便喝道:“隋子云!”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肩頭。
隋子云強忍著疼回,抬頭看。
目相對,狄小玉著他蒼白的臉,以及額頭上滲出的細的汗:“你……”忍了忍:“我路上聽人說特使行刺……什麼被下了牢獄……他們有沒有拷打你?”
隋子云恍若無事:“十七在這里,誰敢拷打我。倒是你,你怎麼來了?”他低了聲音,生恐被人發現。
狄小玉道:“你別管……”倒也機靈,看出隋子云似乎著急掩著裳,便拉他的外衫:“我看看!”
隋子云推開的手:“干什麼!別拉扯!”
狄小玉瞪他,重又去弄他的裳。
隋子云一邊抵擋一邊步步后退,幾乎給到了床邊:“你夠了!何統!”
門口,薛放站在那里,看的頗為高興:“這怎麼像是惡霸在強良家男子。”
冷不防狄小玉一把撕開他的中,先看見了肩頭的傷:“這是……”
隋子云有些怒,低嗓子吼道:“行,你看吧看吧!你看了就好了?你好生呆在春城,你只管跑什麼?狄將軍可知道?你只是想惹事!”
狄小玉仿佛并沒聽見他說什麼,目向下,從那一道道猙獰疤痕,逐漸看到腹部的割傷,眼中的淚迅速涌起。
隋子云看這樣,卻又有點不忍心。
將氣下:“罷了,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沒什麼了不得。”他舉手要掩起襟,卻給狄小玉地攥住手腕。
他低頭,對上狄小玉含淚的眼睛,張了張口,突然說不出話。
門口,薛放了下頜,有點嫌棄:“咦……我還是喜歡看吵鬧。”
他轉要走,又問斧頭跟屠竹:“來的事兒,還有誰知道麼?”
屠竹道:“不知道,大小姐在門上報說是來找十七爺的,門上一聽就跟我說了。”
“是幾個人?”
“只有大小姐自己。”
“出息了。”薛放嘖了聲,吩咐道:“你們兩個在這里看著,別人誤,或者泄的份之類。”
房,狄小玉一邊攥著隋子云的手腕,一邊看向他上。
路上得知消息,便知大事不妙,趕慢趕才進了京,直奔巡檢司。
著隋子云那些傷,哪里能不明白當時的形是何等兇險。
而狄小玉知道,隋子云得這些,多半因不了干系。
“我早就說過不你來,你偏不聽,”狄小玉流著淚:“現在好了吧!”
隋子云著臉上的淚,并沒有解釋,只順著說道:“是,該聽你的,不來就好了。”
狄小玉咬了咬,松開他的手,試著在他傷口旁邊了:“還疼不疼了?”
“已經好了。”隋子云了,覺著如此不妥:“不要看了,怪難看的。”
狄小玉拍開他的手,自己替他整理中,又道:“刺殺皇上,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反叛?”
“多半是了。”隋子云轉開頭,并不看。
狄小玉著男裝,這樣默默地給他系帶,總給他一種荒唐的錯覺。
“那現在該怎麼辦,十七哥,有法子嗎?”狄小玉問道。
“十七很為難,我知道。”
“為什麼為難,不是咱們干的,難道還不放人?”狄小玉手勢一停,抬頭看向隋子云:“你實話跟我說,你這些,是不是跟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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