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只知道薛放前兩天晚上也在這里守過。
但并沒有想別的, 而只是心疼他每夜這樣幕天席地熬著的辛苦。
如今聽他突然冒出“出浴”兩個字,才猛地意識到……這小子原來不僅僅是呆在屋頂上而已。
心頭一驚,瞪向薛放。
暗影中, 年渾微,在上, 他確實放肆。
但明明已經無法按捺, 卻還在竭力忍。
楊儀其實是騙薛放的。
之前在永錫, 是和而臥, 領口有著自保用的針,但這是在府里,本要安穩睡,又怎會弄那個。
然而楊儀心里清楚, 縱然是有, 此時此刻也未必肯用在薛十七郎上。
楊儀咽了口唾。
前世今生,從未干過這種事。
但為醫者……知道該怎麼做,而且,也……愿意為了他。
楊儀沒有再, 而只是低低地叮囑薛放:“別。”
聽見年吞咽口水:“嗯……”他以為楊儀要給他扎針了, 認命地垂了眸子。
黑暗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只手覆了上去。
薛放猛地睜開雙眼,腰陡然弓起。
年無法相信正經歷著什麼。
“別。”楊儀還是那兩個字,沒敢看他,也沒敢看那個地方, 只是垂著頭,“一會兒就好了。”
薛放先是屏息, 繼而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腰繃的更了。
楊儀卻開始驚心。
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此刻卻沒法確認自己掌心所覆之。
據所知,此還沒有完全的起來, 但是卻已經難以掌握,幾乎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試著,聽見薛放不住吸氣的聲音。
哦,沒有弄錯。
但是這個……這個也太……超乎想象。
從在羈縻州,到回京,不必諱言,對于男子的所謂“外腎”,也很見過。
并且曾經就跟薛放“高談闊論”,諄諄教導過。
何況還有前世的經歷。
可是……就算以相對“富”的經驗來說,卻從不曾見過這樣、偉碩長大之。
起初是不想讓這年再苦苦抑,想幫他釋放出來,可卻漸漸驚心。
才了兩下,已經完全無法掌握。
心頭意,楊儀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這讓又是惶恐,又且不安。
幾乎膽戰心驚地要停手。
“姐姐……”薛放摟著,在臉頰上親了親,極為難耐:“別停。”
楊儀開始后悔自己方才的選擇了。
但既然已經選了,此時此刻,真應了那一個詞——騎虎難下。
如今,助長了他的“火”,只能親手為他“滅”。
巡檢司。
靈樞又來告訴俞星臣,說是薛放又跑了,不過這次,靈樞遠遠地跟著,知道了方向。
俞星臣早有所料,聽靈樞說完后,臉依舊不變。
他出了院子,左右一掃。
隋子云那邊,今日來了個人。
薛十七郎竭力掩蓋,俞星臣怎會不知,何況他先前在羈縻州見過狄小玉的。
另外幾名被羈押的軍,之前已經釋放,只有朱弘仍被關押,擇日決。
俞星臣去了囚牢。
獄卒們忙來行禮,靈樞請他們先行退避。
牢房之中,朱弘躺在木床之上,看似睡著。
聽見靜,他轉頭,慢慢坐起來。
“俞巡檢。”朱弘淡淡地點點頭。
俞星臣凝視著他:“皇上意將你凌遲決,你該知道了吧。”
朱弘道:“當然。”答了這句,他的臉上出異樣笑容:“俞巡檢特意來看,莫非是怕我尋死?”
俞星臣道:“最好不要。”
朱弘道:“我知道,我若死了,狗皇帝不知向誰撒氣,興許又會遷怒無辜的人,所以我會活著,活著刑。”
俞星臣垂眸,頃刻他道:“你后悔了?”
朱弘道:“沒什麼可后悔的,從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唯一讓我悔恨的是,沒做這件事,九泉之下見了小莫,也覺著慚愧。”
俞星臣沒有出聲。
昨夜,在薛放離開巡檢司后,俞星臣去見了朱弘。
當時朱弘已然醒來,只是舌頭傷,說話含糊不清,當看見俞星臣,他閉上雙眼,不理不睬。
俞星臣打量著他,想到薛放白天說的那些話。
他緩緩開口,并不著急:“先前我翻看過你的履歷,以及……你所在的衛營的名單。”
朱弘雖仍是閉著眼,眼珠卻仿佛一。
楊佑維早退了出去,門口的守衛也都盡數后退,只有靈樞立在那里。
俞星臣在桌邊落座,靜靜地說道:“上個月,你們衛營有個人……據說是暴病亡了?”
朱弘突然睜開了眼睛。
俞星臣淡然瞥著他,思忖:“那個人做……莫、什麼來著……”
朱弘的臉頓時白了幾分。
“對了,莫絳。”俞星臣似乎才想起來,他也沒有理會朱弘,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此人才進衛營半年吧?年紀好像只有十四歲?”
朱弘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他雖然沒有出聲,臉上卻掠過一點慘痛。
俞星臣正凝視著朱弘道:“不知此人是怎麼死的?是得了何病?”
朱弘冷笑。
俞星臣道:“那,可請過大夫?”
朱弘的蠕了兩下,俞星臣淡然道:“這種事如果要查,其實是很簡單的。我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節外生枝罷了。”
沒有人會忽略他那低沉的頗有威脅力的嗓音。
朱弘的頭一:“俞巡檢,你何意?”
還腫著的舌頭,讓他的聲音含混不清。
俞星臣道:“我只是聽說,你跟那個莫絳,關系頗為親近。”
朱弘忍了忍,終于承認:“俞巡檢知道我為何對十七爺另眼相看麼?”
俞星臣道:“為何?”
朱弘眼中流欽敬之:“十七爺年紀雖不大,但是個敢作敢為的,又最講兄弟義氣,為了隋特使,他肯兩肋刀。”
俞星臣聽了出來:“所以,你也愿意為了小莫,兩肋刀。”
朱弘淡淡一笑,顯然是默認了。
俞星臣道:“這麼說,你此番刺駕,也是跟他有關?那……他就應該不是病了吧?”
朱弘道:“他是病了,被人害的病膏肓!”
薛放心底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還是問道:“你說的是被誰?”
朱弘卻看向他:“俞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
薛放雖窺知一一,但真正接近真相,還是有點兒躊躇。
過了片刻,朱弘道:“俞大人,不想問就別問了,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好。”
俞星臣不語。
朱弘又道:“我先前不肯吐真相,就也是不想害你們,尤其是十七爺。”
俞星臣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莫絳……莫非是前失儀,或者犯了錯?被皇上下令死了?”
“天真,”朱弘笑:“要真是那樣,也就算了,我也不至于意難平,也不至于難以啟齒。”
俞星臣的手指在膝頭上輕輕地一掃:“如今只有我在這里,你說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朱弘跟他目相對:“你不會告訴十七爺?”
“看形。”
朱弘的臉變得極其古怪而難看。
“好吧,”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我有個條件。”
俞星臣道:“你說。”
朱弘道:“我知道俞大人并非泛泛之輩,是有名的足智多謀,我想要你幫我……至救出那些軍兄弟,我不想因為我而連累了他們。”
“那你自己呢?”
“我?”朱弘呵呵:“我難道還能逃過一死嗎?我若是逃了,別說軍營,你們整個巡檢司也要跟著遭殃。你自然知道。”
俞星臣頷首:“好,我答應你,會盡力周旋。”
他這種斂的脾,又是這種份的人,有了這句話,就是一諾千金了。
可雖然做了決定,朱弘依舊無法輕易開口。
反復呼吸,朱弘終于道:“莫絳年紀小,才進宮不多久,對什麼都頗為好奇,他極有禮貌,把我當作兄長看待。”
“然后呢。”
“那天,”朱弘狠狠地咬了咬下,“到他在寢殿外當值,可……”
皇帝從太后那邊回來,無意中看到了莫絳,端詳了會兒,問了名字。
不多時,一個太監出來,了莫絳進。
再往后,莫絳就給送了出來,他失魂落魄,回到軍值房。
那天朱弘不當值,故而不知道,只曉得次日,莫絳就告假回家了。
一連幾天他沒有面,朱弘擔心,前去探,卻發現莫家已經了白紙,原來莫絳竟是死了。
朱弘大為震驚,急忙打聽究竟,家人們只說莫絳是暴病亡。
因為了解莫絳,朱弘絕不相信,終于給他從莫家一個老嬤嬤口中得知真相,原來莫絳不知為何,竟尋了短見,就在他當值那夜回來之后。
朱弘原先并沒有疑心到別的,直到有一次,他無意中聽見政明殿的兩個太監竊竊私語。
他才明白莫絳上發生了什麼。
俞星臣聽到這里,屏息。
朱弘笑的慘然:“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個最要強的,要是別的什麼人,或許會不當一回事,更或許還會引以為榮……但他不了被人那麼對待。”
俞星臣不知該怎麼答話。
朱弘盯著他:“所以俞巡檢,你說,只因為他是皇上,就可以為所為了是不是?他是軍,不是娼/!也不是什麼孌寵,那種荒/無道的人……”
時下京,偶有孌寵之風。
至于強迫男子……本朝的律法卻并未有什麼規矩條文。
何況那個人是皇帝。
可莫絳不是那種以獻為榮、謀求晉之道的佞臣,所以他死了。
半晌,俞星臣才道:“所以你不肯告訴薛小侯爺真相。”
“你是文,你們文的心機都深,”朱弘重新恢復了那種淡漠的神:“但是十七爺,他是我們行伍中的,他肯為了隋特使不惜在宮中手……我不想他知道這些,不想害他。”
說完了這句,朱弘道:“可是俞大人,你現在知道了,你將怎麼做?”
“我想,”俞星臣抬眸:“你總不能永遠不開口。”
朱弘有點疑。
俞星臣道:“當然,你需要給一個真相,可未必就是方才你說的真相。”
朱弘的雙眸微微瞇起:“俞巡檢似乎有竹。”
“我先前查過宮的人員名單,不僅限于軍,乃至于宮太監。”俞星臣淡淡道:“有一個云兒的宮,你可認得。”
朱弘料不到他連這個都知:“云兒,因為在皇上面前失儀,被南衙的王太監活活折磨死的?”
他確實跟云兒照面過,也說過幾句話,但并非很絡。
俞星臣道:“看樣子你是認得的,你若認識,那就有真相。”
薛放所聽見的那真相,被主簿們記錄在紙上的真相,就是在這一夜誕生的。
俞星臣用一個能代、能說出口的真相,替換了那個無法出口,甚至聽見的人也會被牽連的真相。
何況朱弘也不想大肆宣揚,莫絳很面子,他不想在他死后還丟小莫的臉。
最后朱弘笑:“我就說你們文心眼最多,俞巡檢更是最懂變通。”
此一刻,俞星臣站在監牢門口。
俞星臣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教。”
朱弘道:“客氣了,請說。”
俞星臣道:“就算你跟莫絳關系很好,可也未必就能到達肯為他謀逆的地步,你不是不知道這麼做的下場。到底是什麼讓你選擇這麼做的?”
朱弘沒料到他會提這個問題,有些驚訝地著俞星臣,片刻終于說道:“說來也怪,我本來雖然生氣,可確實沒打算刺王殺駕。”
“然后又如何不同了?”
“因為尋芳樓里泗兒姑娘也被殺了。”
俞星臣陡然而驚:“泗兒……”
朱弘道:“我曾經在一次宴會上見過一次,甚是傾心,本心心念念地攢著錢想要……那天我聽說死了,只覺著生死無常,加上小莫也沒了,我思來想去,不如最后為小莫做一件事。”
俞星臣得知了另一個“真相”。
這一世,導致朱弘刺王殺駕的真相。
誰能想到,尋芳樓里一個無足輕重的娼/的死,會直接引發了差點兒讓天翻地覆的刺駕之事。
這看似毫不起眼而毫無聯系的因果,偏偏牽連一起,偏偏驚天地,讓俞星臣越想越覺著悚然。
不過如今,俞星臣也正有一件事要去料理。
先前因為特使跟軍的事,他騰不出手來,此刻終于可以正面了。
俞府。
自那天俞鼐服了藥,頭一天還有些煎熬不定,等過了一宿后,形竟大好!
腹原先的冷寒之痛消失殆盡,用俞鼐自己的話來說,就仿佛是那病兒都給連拔起了。
俞尚書的高興溢于言表,俞鼎的慚愧跟后怕也溢于言表,他對俞鼐說道:“到底還是大哥明白利害,能決斷,我因小看了那楊家的孩子,差點耽誤了大事!”
俞鼐含笑看他:“你就是太拘泥于見了,只當子不能事,你只管想想,連太后的病都能看,甚至力太醫院眾人,堅持要用補益之藥,這是何等的魄力?這自然非狂妄,而是因為對自己的醫極有自信。”
如今俞鼐大好,跟兩日前的那個病懨懨的形大相徑庭,現的例子在跟前,俞鼎哪里有話說?
他心悅誠服:“大哥說的是。那孩子確實難得。”
俞鼐道:“別一口一個孩子,人家如今封太醫院,是正經的七品了。”
“是,該‘楊侍醫’了。”俞鼎也只好笑著答應。
俞鼐又說道:“還有,你先前不由分說痛斥星臣,你也該好好反省,他雖是你的兒子,在我眼里,也如我的兒子一樣,我是極信任他的,怎麼你反而對他各種質疑?莫要太制了他。”
俞鼎道:“我并不是要故意如何,一則這次是因大哥的病,我實在是關心則,一來……我怕他生出自傲之心,不管教。”
“他是個有分寸的人,比朝中過半的文武員還要穩重,你何必發愁?”
“哥哥就是太偏他了。”俞鼎笑說。
俞鼐也自一笑:“之前我聽說你太太想給星臣說親?這娶妻當娶賢,倒要找個能同他相得益彰的才好。千萬要慎重。別看走眼。”
“是。回頭我再叮囑叮囑。”
俞鼐卻又嘆:“可如今放眼京,卻有哪家的能夠配得上星臣……倒是很費思量。對了,聽聞刺駕的案子了結,今夜星臣可回不回來?”
俞鼎回頭忙問,一個小廝跑來:“三爺才人送信回來,有一件事耽擱了,今晚暫且不能回了,請大老爺一老爺放心。”
雙溪茶樓。
夜,四周靜悄悄的。
茶樓的一卻還燈火通明。
俞星臣斟了一杯茶,放在楊甯的面前,自己舉杯喝了口。
他并沒有看楊甯,而只是溫聲道:“我以為,三姑娘不會再見我了。”
楊甯著面前亮的茶,本來確實沒打算再見俞星臣的。
可……大概還是過不去心頭那關,那被撕毀了扔在水中的八個字,時時刻刻在心中想起。
如同夢魘。
就這樣不明不白,不甘心。
大概是想要最后一見,至知道他所謂的“只求一面,再不相擾”這其中到底是何意思。
只把茶沾了沾,有點心不在焉:“你想說什麼?”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俞星臣把茶杯放下,面依舊平和:“姑娘千萬得想好了回答,”
楊甯心頭一悸。
不知為何,俞星臣雖仍似先前,可這張臉、這種氣息,卻又讓覺著無比陌生。
約地有點張,甚至后悔自己今夜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