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氏新書的火程度, 遠超烏希哈預料。
大概是從前幾年康熙病重開始,到四爺登基、太后崩逝,京城氣氛抑得實在太久了。
而鈕祜祿氏本過的寫作能力, 加上弘歷這回充分下了本錢的各營銷,實現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還不到一個月,民間下至六歲小兒, 上至七十老太, 都能說出“蘇?????馬力”先生和新書男主角“祝散”的名字。
而且這風正以京城為中心, 向四周擴散。
不管烏希哈初衷為何, 鈕祜祿氏和弘歷分別在神上和質上得到了足夠的回報,對烏希哈的提議和點子只有激的份。
烏希哈則是沉下心醞釀著,等待合適的時機。
……
戌時初,養心殿。
四爺剛用完晚膳, 靜坐在龍案前。
面前桌上擺著一疊三指厚的書稿,是最近京城最流行的話本子。
蘇培盛捧著綠頭牌上前,低聲詢問, “萬歲爺, 今晚可要到后宮安置?”
四爺“嗯”了一聲,沒猶豫,直接翻了咸福宮懋妃的牌子。
蘇培盛正要喊人去咸福宮傳話, 四爺又把牌子翻了回來, 吩咐道:“罷了, 你還是去把烏希哈到這兒來,省得懋妃知道念叨。”
“嗻。”
約莫兩刻鐘后,烏希哈被人領進門。
“阿瑪您找我?”
私下相時, 烏希哈還是喜歡喊四爺“阿瑪”, 四爺由著不糾正。
歡快清亮的聲線, 讓四爺皺的眉頭稍稍舒展。
四爺命人搬來繡墩,招呼道:“過來阿瑪邊坐。”
烏希哈乖乖坐好,四爺讓宮人到門外候命,只留蘇培盛在邊上侍奉茶水。
想到自己最近的小算盤和小作,還有帶在上的東西,烏希哈半是張半是心虛,用眼角余小心地觀察四爺臉上的表。
除了威嚴,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四爺在烏希哈的屏息中開口,“吃過了?”
“嗯,今天李額娘有興致親自下廚,一起在長春宮吃的。”
“你這個月常出宮?”
“對啊,阿瑪您不是讓我早點定公主府的位置嘛。”
四爺問了幾句家常瑣事,烏希哈越答越輕松。
應該只是老父親的日常想念和關心吧。
四爺又似隨意問道:“熹嬪和弘歷最近賺了不吧,有沒有給你分銀子?”
“可不就是很火,都賣到江南去了,還是蘇蘇厲害——”烏希哈一下沒反應過來,聽四爺輕“哼”了一聲,突然卡住,“阿、阿瑪?”
烏希哈正襟危坐,手指揪著擺,一下一下地瞟著四爺,頭無意識地吞咽著。
四爺再“哼”,烏希哈又是一抖。
“很厲害啊?”
“還、還行吧。”
“你的主意?”
“好、好像是的。”
烏希哈張得手心全是汗。
“胡鬧!”四爺板起了臉,“你知不知道,前幾天,朝中還有人彈劾熹嬪那個‘蘇馬力’的名號?”
“啊?”烏希哈睜大眼睛,著急了,“他們那麼多正事不做,彈劾一個話本先生做什麼?真是尸位素餐。”
不會真給好心幫忙的鈕祜祿氏帶來麻煩了吧?
四爺拿起手稿在掌心拍了兩下,“你也不看看這次都寫的什麼七八糟的。”
“祝散?怎麼不干脆寫‘朱三’呢!還有這幾段背景戰事,就沒差直接寫是‘前明’了!發之前,皇后或者老九沒看過?”
烏希哈著頭皮道:“皇額娘太忙了,沒敢打擾。”
這回,們是故意沒先給烏拉那拉氏審稿。
九爺那,名曰信任小嫂子和侄子侄,實則是已經完全不敢管了。
烏希哈又振振有詞,“藝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似是而非才更吸引人嘛,您看百姓們多喜歡啊,這就是市場的選擇!”
四爺沒跟扯這些七八糟的,只告訴事實,“如今一波人覺得這是為前明造勢,有謀逆之嫌,一波人覺得這是歪曲明史,都建言朕封了‘九里書齋’,捉拿‘蘇馬力’獄,嚴刑審問。”
若不是知道背后人是誰,四爺說不定就這麼干了。
可那是他的妃子和兒,反什麼清?
想來就是人孩子在后宮呆得無聊了,找點事做,鈕祜祿氏也不是第一次發話本。
“那……阿瑪您怎麼想?”烏希哈小心試探,“不會不讓蘇蘇繼續寫了吧,后頭還有一半呢。”
四爺失笑道:“不過是杜撰的市井話本,百姓們看個熱鬧,能礙著什麼事,真封了,反倒顯得朝廷心虛。不過下回得長點心,再鬧出這麼大的靜來,阿瑪可不給你們收拾爛攤子了啊。”
得到了四爺這般表態,烏希哈心中大定。
“阿瑪英明!”歡呼一聲,起走到四爺邊為他肩膀,一邊吹捧道,“阿瑪您說的真是太對了,不就是幾篇虛構的故事詩文,大家就隨意看看、當個樂子消遣,阿瑪您勤政民,百姓安居樂業,誰會因為幾個字就想謀反啊。而且百姓識字不多,真擔心他們多想,也可以像我們這回一樣,主引導嘛,輿論這個東西,就跟洪水一樣,堵不如疏……”
這些話,烏希哈準備好久了,一說起來滔滔不絕,沒注意到四爺變得難看的臉。
“烏希哈,”手背一重,烏希哈停住話頭,對上四爺深不見底的雙眼,“你想說什麼?”
烏希哈手臂上立刻起了一片片皮疙瘩。
可話都說到這份上,著頭皮也要繼續,不然浪費了這麼多鋪墊。
相信四爺對的寵,也相信他是個英明的帝王
烏希哈深吸一口氣,稍微走開兩步,正面四爺跪下,從懷中掏出一封黃奏本,舉過頭頂。
“皇阿瑪,兒臣有事啟奏。”
見難得如此正式的做派,四爺挑眉,“誰的折子?”
“您看了就知道。”
四爺接過奏本,慢慢翻閱起來。
奏本上的字跡很眼,沒寫什麼吹捧客套話,半文半白,一看就是烏希哈自己寫的,倒是一目了然,比那些大臣們花里胡哨的歌功頌德清爽多了。
只是越往后,四爺手上的作越慢,臉也越黑。
上面竟指責他濫興文字獄,只會造無數冤案,不但不能掐滅漢族文人心中不屈的火,反倒會埋下患,讓民心惶惶,給帝王聲名抹黑。
半晌,四爺抑著怒火問:“誰讓你做這些,說這些的?弘暉,弘昀,還是其他人?”
那些人怎麼敢,現在就挑撥他的兒子不說,連烏希哈這個就要嫁人的孩兒都要牽扯進來,他們怎麼敢?!
“是您!”烏希哈抬頭,鼓起勇氣直視四爺。
四爺怔了一瞬,又聽烏希哈繼續道:“是您教給我的,康熙五十年在塞外,您握著我的手,教我一起寫給皇瑪法的奏折,讓我在您之后寫上自己的名字。”
“是您教導我,忠君直諫,心懷大義,是為人臣。我既自稱‘兒臣’,為何不可向皇上諫言?”
烏希哈一說,四爺立刻就想起來了。
可那時候才多大?
他們的份也與當初迥異。
四爺手在眉心用力摁了幾下,將怒氣強行摁下,用僅剩的耐心道:“烏希哈,你還小,與熹嬪玩鬧也就罷了,前朝之事,你不懂,也不要隨意摻和。”
他又想起大理寺卿私下稟報過一事,“你若是跟弘昀那個姓沈的朋友有些,想救他出獄,阿瑪現在就可以大理寺放人。他沒犯什麼大事,放就放了,你不用跟阿瑪繞彎子。你為他費這麼大心思,難道是中意他?”
烏希哈連忙搖頭,“我跟沈大哥沒見過幾次面,也不是為了他。”
四爺又道:“那策棱家的小子也快到京城了,你就決定了?”
他提起袞扎布,烏希哈并不到驚喜或害。
這消息早知道了,也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只是點點頭。
沒意識到四爺是想轉移話題,也沒察覺他即將發的狀態,像往常一樣與他直接坦心中所想。
“阿瑪,如今這天下,有多是滿人,又有多是漢人?中原土地遼闊,這些漢人百姓才是基,民意怎能一味制?我記得皇瑪法與您都說過,滿漢一家。”
“而且我這幾回出宮,還聽到他們傳大哥與二哥的事,您若是因為他們的流言,外頭都拿二哥的統做文章了,更不該用這種方式,我們這回效果就很好啊,您看看我奏本后半段寫的那些——”
聽還提到弘暉和弘昀,四爺腦中繃著的那弦終于斷了。
“你放肆!!”
作者有話說:
11月好!讓我看看我能不能在11月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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