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沒有否認, 微笑了笑, 手指撥弄旁邊的茶杯,“出門時我叮囑娘, 最晚三四日就能回去, 誰知這一耽擱, 幾乎又是半月。咱們都不在府里,昭兒還那麼小,能不擔心嗎只是怕讓夫君分神,沒敢說。”
“前兩日確實忙碌, 分不出人手, 如今好多了。”
韓蟄這夜宵吃得心滿意足,借茶水漱口吐在痰盂里,攬著令容往里走。
里頭陳設簡單, 榻上被褥素凈,卻鋪得整潔。
韓蟄這一日幾乎都在廳中議事, 連風都沒吹多,因坐得累了,朝著床榻便躺下去。
令容自嫁給韓蟄,素日里他都是端然姿態,哪怕躺在榻上,也甚是悠閑地將修長的一曲一, 膛脊背微, 還甚像此刻似的, 懶洋洋地臂趟在那里, 只將一雙深邃的眼睛瞧。
那眼神是悉的,目灼灼,角著點笑意。
令容輕嗤,“好好的裳,躺著又得壞了。夫君起來,我幫著寬,里頭還有熱水。”
韓蟄皺了皺眉,紋不,“累得很,扶我。”
還賴上了。
令容心里暗自翻個白眼,過去將他手握住,“好吧。誰夫君為國勞,我卻百無一用呢。”試著拉了下,韓蟄手臂灌了鐵似的,沉得很,又拽了拽,那位穩如泰山,仍是紋不。
這顯然是故意的,令容也是頑心忽起,卯足了力氣,想試試能不能拽他。
這回韓蟄倒是了,子半仰起來,令容竊喜,拔蘿卜似的拽。
韓蟄邊笑意更深,子懸著,瞧鼓著腮幫子那可模樣,趁令容換力氣的間隙,猛然扣了,將手臂往回一收。
令容量修長輕盈,哪經得住他的力氣,沒著力,子前傾,直直撲向韓蟄膛。
韓蟄坦然臂接了,就勢往床榻躺下去,兩只手臂圈住令容,“力氣太小,得多吃點。”
“夫君故意的”令容手,輕捶他膛。
韓蟄了,笑意更濃。
令容居高臨下,眉目婉轉嫵,發落在鬢邊,如黑緞瀑,隔出一方旖。產后愈發滿的段覆在他上,腰肢纖秀,脯。許是范家的事太讓人費神費心,韓蟄連日勞,此刻瞧著居高臨下的令容,竟覺這樣悠閑的夫妻閨房之樂暌違已久,手掌遂游弋到腦后,輕輕按下來,齒相,溫中帶著點香氣。
韓蟄打量容,扣住腦袋,將青捋到耳后,輕咬瓣。
令容漸漸安靜下來,撐在他膛的胳膊向肩頭,手指亦落在他臉上,挲描摹。悉的冷廓,眉眼、鬢角、鼻梁,每一都不肯放過,輕輕。
舌漸漸糾纏在一,令容從前都是被韓蟄著承,這回膽大了些,試著主親他。
窈窕段在韓蟄上,弱無骨,手指慢慢挪向他頸間,解開領口。
呼吸漸而急促,韓蟄雙臂愈收愈,子繃,在令容尾指無意間掃過結時,中猛地一聲嗚咽,卷著令容翻,轉瞬便將著。
親吻驟然激烈,那只作惡的手也被韓蟄擒住,在頭頂。他的手掌炙熱,烙鐵似的鉗著手腕,在令容忍不住聲告饒時,將扛起來,大步進了浴房。
翌日清晨,韓蟄難得的沒有早起。
令容醒來時正靠在他懷里,上頗覺酸痛,又似有種奇妙的舒泰,讓人懶洋洋的,遂往他懷里鉆了鉆,接著睡回籠覺。
迷迷糊糊中,同榻的人卻不安分,趁著令容沒醒,往錦被里鉆了鉆。
一手握住綿雙足,另一手肆無忌憚,直至將令容折騰醒時,又將欺負了一通。
整個后晌令容都沒能出門,因昨晚韓蟄急躁間將裳撕壞,便只穿寢在屋里呆著歇息,請人去外頭鋪買了幾件裳,負氣之下,當然沒再給韓蟄做夜宵。
當晚,韓蟄的夜宵換了其他的。
好在他還算有良心,因令容實在掛念昭兒,他也頗擔心兒子,在連著饜足后,總算肯點頭讓令容回京。因范通父子已被刺殺亡,河東諸將或敗或降,余下的又彼此不服忙著爭奪,韓蟄上擔子輕,便分了點人手護送,錦司幾回奉命回京的眼線也沿途暗中保護。
令容吃過虧,自然也謹慎許多,朝行夜宿,不兩日便抵京城。
河東的戰報已陸續傳京城,范通父子被刺殺的消息更是振人心。
比起令容離京時的人心惶惶,如今倒是安生了許多,商鋪酒肆如常開著,街市上熱鬧如常,還有兒牽手游戲,唱著坊間流傳的謠,詞兒淺顯順口,聽那意思,連孩子都篤定韓蟄有本事穩定大局似的。
令容隔著馬車聽見,自然覺得歡喜。
到得府門口,韓蟄遞出的消息已先一步抵達,令容匆匆進府,原想去楊氏那里,實在放心不下昭兒,還是先朝著銀院去了。
好在昭兒一切都很好。
姜姑說令容剛走的那兩日昭兒確實哭得厲害,晚上雖照常吃,卻總要多醒幾次,過了兩三晚才像是習慣了,夜里睡得安生,白日里偶爾想起來哭會兒,因有楊氏和韓瑤常過來瞧,倒也能哄好。
此刻昭兒還在午睡,小小的手攥了拳頭,藏在白的袖中。頭發才剃過,只長出點黑茬,睫倒是濃長,蓋著漂亮的眼睛。
令容怕吵醒他,都沒舍得親,只趴在小搖床旁邊,癡笑著瞧了會兒,往和堂去。
楊氏正得空,見令容回來,自是歡喜的,魚姑泡茶,又取了令容最的餞糕點,問途中是否驚傷,又問韓蟄在那邊的境況。
令容逐一答了,提起傅家的事,畢竟是歉疚的。
遂真心實意向楊氏請罪,一則為怕傅家闔府上下被范自鴻連累的私心,再則為那晚輕率行徑惹出的麻煩。
楊氏不嗔不怪,只令容記住教訓,往后引以為戒。
令容當然記著的這教訓足夠記一輩子。
楊氏聽言辭懇切,頗多悔意,倒是一笑,“能長教訓就好,旁的不必放在心上。你才能多大我在你這個年紀,也不是事事都能置得周全,還不是一路栽著跟頭走過來,經得風浪多了,自然行事穩重周全。”
旁邊魚姑亦笑道:“這也不能全怪夫人。我記得當年夫人生完孩子,那半年心思都系在孩子上,做事偶爾丟三落四,過了大半年才好些。夫人記掛著孩子,心神不能專注,偶爾疏也是有的。”
這顯然是寬打圓場的話了,令容知好意,順道討教些帶孩子的事。
末了,又問起傅家的事來,“范自鴻是朝堂逆犯,堂嫂私自藏匿,當時雖沒鬧出去,這罪名卻是躲不掉的。母親這陣子都在京城里,外頭有消息嗎”
“放心,沒人知道。不過,蔡氏和傅盛還是進了錦司,等存靜回來置罷。”
這便是只追究主犯,不會過分牽累的意思了。
令容前世遇人不淑,婆媳齟齬,這輩子嫁相府,見識過許多高門貴婦,于各府婆媳相的事也知道許多。楊氏寬厚睿智,待幾乎是當兒般疼,這般恩,著實難以報答,心中激莫名,終是半跪在楊氏跟前。
“傅家疏忽失察,險些招致大貨,這教訓不止我會銘記,爹娘和兄長必定也會刻在心上母親的苦心和寬宏,令容絕不辜負”
楊氏將扶起來,也不多說,只拍了拍手背,似寬,似期。
十一月下旬,范通手下幾位刺頭的將領或是歸降朝廷,或是被斬殺,悉數安分下來,剩下幾散兵游勇,靠河東歸降的軍隊便能平定。
韓蟄再無擔憂,率兵回京。
這場仗來得突然又迅速,氣勢洶洶,卻在范通死后土崩瓦解,前后不過月余時間,卻為京城除去了心腹大患。
永昌帝甚是欣,因韓蟄已居高位,金帛錢財不足以表彰其功勞,特地下令朝中五品以上員到城門迎接,陣仗十分隆重。三年里連著數場戰事,韓蟄驍勇善戰之名早已遠播,這回范通謀逆,劍指天子腳下,京城里上至達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幾乎都與勝敗命攸關,是以格外留心。
這月余時間,茶余飯后坊巷間談論的皆是韓蟄,如今他得勝歸來,自是擁在路旁,激夸贊不絕于耳。
韓蟄倒是習以為常,盔甲嚴整,黑馬神駿,自朱雀長街端肅行過,往皇宮復命。
而后,以戰事軍資靡費,百姓多艱為由,謝絕了永昌帝的慶功宴,孑然回府。
韓鏡年事漸高,自太夫人過世、唐解憂喪命后,更是添了重重心事,五郁結,肝氣不調。偏他又是剛愎要強的子,當了大半輩子相爺,在韓蟄握穩權柄之前,放心不下朝堂的事,這陣子韓蟄不在京城,他往衙署走的次數太多,子骨便大不如前。
今日率眾到城門口迎接凱旋的大軍,自覺臉上有,便多站了會兒。
誰知冬日風寒,城門口道寬闊平坦,雖有暖高照,那風撲過來,大半都灌進了領。韓鏡回衙署時就覺得不大舒服,喝了常備的熱姜水,匆匆置完手頭的事,便回府里來,在書房里坐著歇息。
韓蟄與他同行,看得出祖父的不適,知道韓鏡也在等他,未做停留,徑往藏暉齋去。
冬日里萬蕭條,藏暉齋也添了冷清。
韓蟄進去時,韓鏡正坐在炭盆旁邊,上穿著件厚實的冬。旁邊的盆里銀炭稍得正旺,紅彤彤的人瞧著便覺炙熱,韓鏡卻仿佛仍覺得寒冷似的,將布了皺紋的手捧在茶杯上,似在取暖。
歲月和病痛侵蝕下,卸去朝堂上三朝相爺的威儀,他仍是只是個老人家,面帶疲態,鬢添華發,后背微微佝僂。
哪怕祖孫倆有過許多爭執齟齬,在看到曾威儀端方、神矍鑠的祖父出這幅老態時,韓蟄仍覺得心里難,放輕腳步走上前,端正行禮,“祖父。”
“存靜回來了。”韓鏡抬頭,出點笑意,“坐。”
韓蟄便在他對面團坐下。
這是韓鏡慣常喝茶用的,長案低矮,團也不高,韓鏡量不算高,加之老來瘦弱,盤膝坐著正合適。韓蟄高長,又正當盛年,幾經戰事歷練后又添雄武英姿,魁偉材坐在那團上,便如雄鷹棲于秀枝,有點別扭。
韓鏡瞧了片刻,呵呵笑了笑,“果然是長大了,這團你坐著不合適。”
韓蟄也覺得手腳沒放,不愿讓韓鏡多想,便只一笑,“未必合適,坐著卻舒服,這團上的墊子,還是祖母當年人的。今日城門外看祖父子不適,是染了風寒嗎”
“已喝了姜湯,無妨。”韓鏡擺手,習慣使然,問韓蟄北邊的事。
這幾乎是祖孫倆每回見面時最先提到的話題,韓蟄便將樊衡埋伏行刺的事說了,連同河東帳下其他將領的下落和態度也悉數說明白,道:“河東的事,讓那幾位將領置足夠。小舅舅還派了重兵在河東和河界,若稍有異,便能立時過去,不必擔心。”
“這樣就好。楊裕那十年,總算沒白費。”
“小舅舅在河辛苦,好在收服了人心,這回調兵遣將,幫了很大的忙。”
“他有那能耐,能鎮住河,還能騰出手幫你,是好事。”
韓蟄頷首,添了杯熱茶給他。
韓鏡徐徐喝盡,因被韓墨勸說后漸漸收斂了剛愎強橫的習氣,久而久之,如今對韓蟄也沒了昔日居高臨下肅然管教的姿態,語氣還算平和,“外頭的事都已平定,該奔著皇宮去了。征兒和尚政在里頭守著,算很大。”
“嗯,我出宮時也見了柴隆。不過,據說甄嗣宗借著探視太子的名頭,近來面圣的次數頗多。”
“甄嗣宗不足畏懼。”韓鏡將那位政敵了多年,自是有把握的。
韓蟄也沒再多提。
“倒是傅家的事”韓鏡話鋒一轉,提起令容來,“金州的靜我也聽見了,那一家子除了傅益,沒個的。窩藏逆犯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留著只會添,打算如何置”
“傅盛和蔡氏已進了錦司的牢獄。”
“旁人呢”
韓蟄避而不答,瞧著韓鏡,緩緩道:“傅氏誕下昭兒,又是我鐘意之人,事之后,會立為皇后。若是旁人,我不會手,但的家人,我愿破例開恩。岳父岳母對此毫不知,罪名本就不重,哪怕按律判了,屆時也能大赦。蔡氏是主犯,按律死,傅盛也會,錦司會妥善置,不旁人起疑。”
他的語氣沉穩之極,卻也篤定之極。
韓鏡盯著他,臉上沒見怒,目也是意料之外的平靜,只有些暗沉。
為著令容的事,祖孫倆虛與委蛇過,爭執鋒過,甚至威脅防備過,到頭來,卻還是沒能搖韓蟄。
韓鏡忽然笑了下,有些蒼老的疲態。
“昭兒那孩子很乖巧,我也喜歡。但傅氏真能擔得起皇后的位子”
“是我的妻子,當然擔得起。”
“哪怕行事不周,屢屢犯錯,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往后的路,未必平坦。”
“沒有誰永遠不犯錯,也沒有哪條路是沒有半點荊棘的坦途,逆境里及時補救,咬著牙化解危難,才是重中之重。這個道理,還是祖父教我的。”韓蟄頓了下,沒有從前的冷厲不滿,亦不見氣怒頂撞,心平氣和,卻堅決剛
“我既認定了令容,便會扶攜前行,的好與不好,我都知道。”
書房里安靜得很,韓鏡擱下茶杯,發出極輕微的靜。
“真的認定了”
“認定了。”
韓鏡嘆了口氣,沉默半晌,只笑了下,似是自嘲。
從前韓蟄為了令容頂撞他、欺瞞他、說服他,甚至跟他耍心眼,他固然生氣,卻總覺得這事仍有回旋的余地。直到此刻,韓蟄心平氣和,不再惹人惱怒生氣,卻讓他明白,這事已不會更改半分。
頂撞、欺瞞、爭執,是因韓蟄想爭得他對令容的認同,心里仍敬重他的態度。
此刻,韓蟄的語氣卻仿佛在說板上釘釘的事,他同意與否,都無關要。
哪怕他不同意,又能拿傅氏如何
軍權由韓蟄牽系,朝政的事,韓蟄也能理清,令眾人歸服。
十數年的苦心栽培,無數個晝夜的籌謀算計,當日年意氣的孫子已然磨礪出君王氣度,朝堂上的文武之事,都能妥當置,亦有能力掌控天下。
韓墨退出,跟楊氏夫妻相諧,他當然也不可能再束縛韓蟄,平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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