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領著薛放等人,來至外城這邊的小巷子。

　原來這是一條專門做暗門子生意的，所以“小巷子”，在不門口,有許多穿紅掛綠打扮的很妖嬈的子，或站或坐，見了男人經過,便笑臉相招。

　忽然看見一隊兵來到,各自詫異,又見馬上的年武，星眸劍眉，一張玉面,簡直像是戲文里跑出來的俏羅,頓時都看直了眼，有不知是什麼形的大膽的，則邁步出門,蠢蠢地想搭個訕。

　領路的漢子罵道：“這是巡檢司的爺辦差，趁早讓開。”

　又往前一指，陪笑：“爺，就是那個還著艾草的小門兒。”

　薛放策馬上前，翻躍落：“這里有后門沒有。”

　漢子道：“有、有一個小的。”

　薛放兩人繞后，自己把前面進。

　這會兒后各都探出頭來看熱鬧，有人看著年武一把竹子似的腰、又直又韌,竟迷心竅地道：“爺，那娘都給茍老七弄爛了，好歹看看我們。”

　薛放充耳不聞，徑直。

　然而還未到門口，就聽見里頭人的申,高一聲低一聲地傳了過來。

　薛放一怔。

　那申聲卻又停了，人哀求道：“我的好爺……怎麼還沒夠？疼的很！”

　“啪啪”兩聲，聽聲音仿佛是被痛打了兩掌。

　人痛呼求饒，只好又假模假樣的喚了起來。

　似乎想要男人快點兒完事，里污言穢語的詞層出不窮，什麼親爹好哥哥之類的都冒了出來。

　薛放皺著眉，有點后悔把人手都弄到后門去了。

　只能自己上前，一腳將門踹開。

　屋桌邊上，一個材高大的男人，只穿著一件褪到手臂的上衫，底下出兩條溜溜的。

　他正摁著個寸縷皆無的子，如公狗一般作。

　猛然聽見后響，男人轉頭。

　薛放看清他的臉，好一張丑陋帶煞的面孔，雖然那吳宅之中還有其他負責照看騾馬的仆役，可卻沒有一個人似他這樣兇惡。

　上回決定復審這案子，薛放曾經往吳家去過一趟，可當時方家娘子還沒有開口招認，故而不知蒙面人的事，還以為是夫妻兩個之間的齟齬。

　吳家雖也正已經重新收拾買賣，但一來薛放并沒有往這些伺候騾馬的人上疑心，而且他特意在屋屋外轉過一圈，卻也不曾見到這茍七。

　這會兒茍七見一個著武服的進來，似乎猜到事敗，竟大吼一聲，把那人直接摟在懷中抱了起來。

　人不明所以，慘著，下一刻，卻給他用力扔向薛放。

　薛放本要上前將他拿下，誰知這人竟用這麼骯臟的手段。

　他只看見一團白花花的向自己撞過來，哪里肯，扭腰閃開。

　眼見那人要狠跌出去，薛放一踢門扇。

　門板啪地一掩，人準準地摔了上去，被門扇擋了擋，滾落地上。

　此刻那茍七已經趁機往后門跑去，他也來不及穿，敞著懷就走。

　誰知小梅正帶人了進來，猛地看到這麼赤條條的一個漢子吊兒郎當地跑出來，都驚呆了。

　茍七見有人擋著，大了聲，把屋檐下一個小椅子搬起來向著他們扔了出去！

　小梅跟兩個士兵忙躲開，茍七卻又吼道：“讓開，不然我……”

　話未說完，背后一腳踹了過來，正中他后腰。

　茍七冷不防，被踢得向前飛撲出去。

　這一摔可非比尋常。

　方才茍七被薛放打斷，他似還沒有盡興，逃跑的時候那孽還是直撅著的，所以才把小梅等驚得不輕。

　如今被薛放踹飛，人正是面朝地上摔落，那個東西一下子在地上。

　剎那間，茍七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嚎，極短促。

　他哼都沒有哼，直接昏死過去。

　小梅跟其他兩人見狀才敢圍過來，著男人著的屁蛋，一個士兵嫌棄地踢了踢：“沒有死吧？”

　“沒死只怕也差不多了，”小梅嘖了聲，捂著對薛放笑道：“十七爺，您這一腳夠厲害的，只怕他以后只能當太監了。”

　“他這幅熊樣當太監？你當著江公公的面說聲試試。”薛放哼道。

　小梅輕輕給了自己一個掌，笑求道：“十七爺饒了我吧，一時風大閃了舌頭。”

　薛放道：“把他拉起來看看到底如何，到里頭找子給他穿上，還有里頭有個人……也穿上裳。”

　士兵們把茍七翻了過來，果然見那個東西已經糊糊的有點爛不形狀，可見以后是不能用了。士兵們忍著嫌棄，找了子給他套上，自始至終茍七竟沒有醒來。

　里頭的娘被狠狠摔了一跤，幸而沒有命之憂，穿上，驚魂未定。

　薛放覺著屋氣息污穢，小梅把窗戶打開。

　了風，薛放才進門。

　“爺，你方才為什麼不接著奴家，差點摔的魂兒都飛出來，”娘著幾乎骨折的胳膊，半習慣地向著薛放飛眼。

　誰知對上薛放刀刃般的眼神。

　娘打了個寒，倉促低頭。

　薛放已將屋打量了一遍，問：“你跟茍七是什麼關系。”

　娘道：“他、他是吳家的奴仆，常來找我。”

　薛放道：“這就是說你跟他很好。”

　“爺，”娘又拉長了語調：“我們干這種買賣，只要有錢，都是大爺，都跟他好。”

　薛放聽不得這種浪聲浪氣：“你最好老實點，別跟我來這套。”

　“爺……”

　“要麼就去巡檢司說，要麼好好回答。”

　娘重新低了頭。

　薛放道：“他一個馬夫，能有多錢，值得你那麼盡心伺候？”

　娘的眼珠轉：“他雖然沒多錢，但、但還算真心對我，有多錢，橫豎都給了我。”

　薛放道：“是嗎？那他給了你多。”

　娘咽了口唾沫：“每次總會有……幾百文。”

　薛放冷笑：“你這婦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在吳家，一個月最多也四五百文，他隔三岔五來找你，難道你是得倒錢？或者你跟他有不可見人的……”

　“什麼不可見人的……我可不知道！他只找我干那事，他在這屋外怎樣，我哪里曉得，也管不著。他又不是我的馬夫。”娘哼了聲，潑辣地說。

　薛放冷笑：“我看你知道的很，要不怎麼就寧肯不要錢也招呼他。”

　如果說是茍七那方面天賦異稟，弄得這人舒爽，那不要錢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方才進來的時候，薛放明明聽見了并沒有很快活，恰恰相反，很痛苦。

　既然這樣，又怎麼肯白給茍七弄。

　娘咬了咬，嘆口氣道：“我、我瞞不過爺，是這樣的，他……雖然沒多錢，但隔三岔五會給我買點東西，我們不過做買賣罷了，給什麼不是給呢。”

　薛放道：“買東西？都給的什麼東西？”

　“不過是些人的東西……”娘故作地看了薛放一眼：“也沒什麼可說的。”

　薛放道：“能你那麼賣力伺候，會沒什麼可說？”

　娘又咽了口唾沫，花言巧語地笑著道：“是真的爺，我哪敢當著您的面兒說謊，無非是些首飾之類的東西。說起來爺總問這個做什麼？如此大陣仗尋到這里來，難道是茍七犯了什麼案子？可千萬別把我這等無辜之人牽連在……”

　薛放無視刻意送來的眼波，只道：“你把他給你的東西，都拿出來，我看看。”

　娘方才故意問茍七犯了什麼案子，就是不想他再去留心那些，聽薛放還是問這個，一驚。

　的額頭地有點汗冒了出來：“爺怎麼了？為什麼要看那些東西，都是我們人家用的，何況有的我已經當掉了。”

　“當到哪里去了，也都說出來，剩下多，也都拿出來，別有一一毫的瞞。”薛放見如此刁蠻難纏，冷道：“你只要知道，他犯下的可不是一般的案子，那是要殺頭的，如今你也有嫌疑。最好是我說什麼你做什麼。”

　娘聽見說“殺頭”，呆若木。

　的臉幾次變化，終于跺腳：“天殺的挨千刀！怎麼干這種事！”

　咬了咬牙，娘走到床邊上，從床上將一件子扯了出來：“這就是他上次給的，還有這個。”俯從地上，把一件水紅的抹撿起來，上頭繡著致的大朵牡丹。

　娘似乎有意給薛放難堪，挑著那抹，輕輕抖了抖。

　這是之前茍七來，才從上撕下來的，這會兒還沒工夫穿上。

　小梅吃了一驚，見薛放好似很在意那子，便忙走過去。

　將子接在手中，打開看：“十七爺？”

　小梅自己看不出什麼來，也不曉得為什麼薛放會盯著一條最普通不過的子。

　然而此刻薛放著這子，心里想到的是先前楊儀在蘇家打開了云娘的柜……他那會兒驚鴻一瞥，見好些人的裳，自然不會在意。

　但此刻，他偏偏又想起了那一柜子的。

　正在這時候，小梅見他不語，又見娘撒潑一樣挑著抹，小梅看看那水紅繡花的抹，又看看娘：“我說，這個是你的尺寸麼？看著可比你大的多。”

　娘一愣，看看自己的，頓時變了臉：“你這小猴崽子，老娘……”

　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薛放問：“你說什麼？”

　小梅跟娘都愣住了。小梅遲疑：“十七爺……”

　“你剛才說……尺寸……”

　小梅以為他不喜歡自己說那些歪話，忙陪笑：“十七爺，我只是隨口這麼一說，畢竟這抹似乎大了點。”

　薛放卻又看那子：“你比一比，這是的尺寸不是？”

　小梅這才明白薛放的用意，原來不是怪罪自己，當下放了心，忙把子一抖，照著娘的腰，果然發現了：“這腰圍怎麼反而有點兒小……對吧？”

　娘的臉上白一陣青一陣，不知是因為謊言將被穿，還是因為自己的材被比了下去。

　薛放已經想通了：“他特送你這兩件不合東西，你竟不覺著奇怪？”

　娘咽了口唾沫：“爺，你若是認識茍老七這個人，就知道他做什麼也不奇怪了，他給我什麼東西，我就高高興興拿著就行，哪里還能挑剔？再說這兩件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雖說有那麼一點不合，但倒也能穿上，何況他是男人，男人給人買這些上的東西，哪里有弄的那麼明白的時候，弄錯了也是有的。”

　薛放微微一笑：“還有什麼別的。”

　娘吁了口氣，仿佛痛，極不樂意地從自己的手上擼下了一個銀戒：“還有……這個。”依依不舍地放在了桌上。

　小梅拿起來細看，倒看不出什麼來。

　不料薛放臉已經不耐煩，指著娘比了個手勢。

　小梅跟他良久，已經有了默契，當即呵斥道：“你這婦人，還得我們十七爺催著？還有什麼藏掖不趕都拿出來，是想去巡檢司找不痛快？”

　娘一驚，咬牙，撐著說道：“犯法的是茍老七，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要我去巡檢司？”

　小梅嘿嘿笑道：“你跟他關系這樣，不你去誰去？也許你們還是同謀呢。”

　“誰是他同謀？謀什麼！”娘嚷起來。

　“你不拿是不是？要不要我幫你？”小梅說著，左右打量了會兒，竟走向那張床。

　娘見狀趕上前攔住：“爺……”知道瞞不住了，服苦笑：“罷了罷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婦人轉，把被褥掀起一角，底下竟還有一串雪白的珍珠項鏈，拿了出來：“還有這個。”

　小梅不理，把床褥直接都掀起來。

　卻見里頭床角，有好幾個戒子，兩只玉鐲子，并一只耳珰。

　娘臉慘白，眼睜睜看小梅把這些東西都捧了出去，放在桌上。

　薛放看著這一堆花里胡哨的東西，臉卻越發不妙。

　小梅則細看那對鐲子，道：“這兩個鐲子不是一對兒？”

　娘還心懷僥幸：“當然不是，又不是一起給我的。圈口都不一樣。”

　一說圈口，小梅盯著那幾個戒指，一個松石的，一個玉的，兩個銀的，看著都不算很貴，但也過得去。

　小梅道：“這戒指的圈口大小也都不一樣，他難不是想給你每個手指戴一個？”

　娘撇笑了笑，然后又道：“誰知道，反正他給的，不要白不要，總不能給他白沾了便宜。”

　小梅又問：“這耳珰怎麼是一個？另一個呢，你丟了還是當了？”

　娘道：“他只給了我這一個，我看樣子倒也好，這上頭還有一顆寶石，還值點錢，就留下了。”

　除了這幾樣，還有那串珍珠項鏈。

　薛放的目在這些東西上徘徊，又看向那件子：“還有沒有其他。”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娘立刻否認，又賭咒發誓：“我若還有私藏，天打雷劈！”

　薛放盯著，并不言語。

　娘看著他冷峻如高山雪般的臉，的臉沒來由地紅了，訕訕道：“爺，給我一條活路吧，你們是不是要把這些都帶走？這可是我的皮錢……都拿走了我豈不是白給他……”

　小梅聽著不像話：“還不閉！”

　薛放淡淡道：“你不肯說實話，無妨，一并押到巡檢司。”

　他本來就站著，此刻便轉向外。

　娘聽說要拉自己去巡檢司，花容失，忙道：“爺，你當真？帶我去哪里去做什麼？我又沒有作犯科……再說東西都在這兒了，我是真沒有了！總不能讓我變一個出來！到底還想我怎麼樣？”

　薛放淡淡瞥了一眼，走到門口。

　他抬手往門框頂上探了探，將一個舊帕子包著的東西拿了下來。

　娘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不知道他怎麼就發現了。

　薛放已經把那個東西打開，帕子之中的，竟是一塊兒白膩無瑕的玉，鏤空雕琢的圖案，一看便知道價值不菲。

　他盯著這樣東西，著上頭的形狀，突然皺了眉。

　在小梅探頭看過來之前，薛放將那東西攥住，冷道：“帶走。”

　娘打了個寒戰，這才意識到大禍臨頭，趕忙求饒：“爺，爺！我的東西你都給搜刮出來了，為什麼還為難人！我又沒干什麼！別冤枉好人！”

　薛放一言不發，出了門。

　此刻老關那邊得了消息，也帶人趕來，七手八腳地，把捆了一團的茍七丟上一輛板車，并娘一起，押著往巡檢司。

　剩下兩名士兵又給這房子了封條，差們經過小巷子的窄街往外而行，肅然的腳步聲嚓嚓響起，那些原本還看熱鬧的暗門子，見茍七生死不知，又把娘拿了，嚇得都頭關門，不敢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