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兩天的暴雨終于放晴,普照之下,城的積水迅速褪去,只留下墻上斑駁的水跡,街道上還散落著不撲騰的海魚,被附近的百姓樂呵呵地撿回了家。
之前轉移的百姓也都陸續回家,只是被大水淹過的房子還得好好收拾才能住人,一部分倒塌的民居也在府的組織下開始重建。這會兒才能看出,在民生上,柴廣平確實是個合格的刺史,災后的一切都理得井井有條。
秦綰看了一會兒,發現柴廣平確實有能力置,便放心回了驛館。
秦姝早已準備好熱水,讓沐浴更。
驛館在刺史府邊上,地勢較高,倒是沒有被淹得太厲害,行李被褥什麼的都沒打,幾個使仆婦麻利地打掃干凈了屋子,再點上熏香驅散淡淡的海腥味,等秦綰出來,已經一切如常。
沒一會兒,收拾整齊的沈醉疏和慕容流雪也來了,不過沈醉疏就是過來打個招呼,就回去睡覺了。
“辛苦了。”秦綰很認真地道。
沈醉疏打了個哈欠,連話都不想說,揮揮手就出去了。
“看來是真迷糊了。”端著托盤進來的荊藍“噗哧”一笑。
要是沈醉疏還有三分清醒,不可能不對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不表示抗議。當然,抗議了也沒用,現在邵小紅可是錦川百姓心里的紅小仙,要是沈醉疏敢說一個“不”字,怕是上個街都要被臭蛋爛白菜砸一的。
“王妃不需要休息嗎?”慕容流雪看著秦綰臉上的倦,擔憂地問道。
“都這個點了,現在睡了晚上得睡不著了,更不好。”秦綰搖搖頭。
這兩天里,也是休息過的,何況就算出現在城頭,也只是,哪個敢讓攝政王妃親自手的,所以的消耗遠不如沈醉疏,倒也還撐得住。
“王妃,喝點燕窩粥。”荊藍放下托盤,在秦綰面前放下一碗粥,又端給慕容流雪一杯茶,笑道,“慕容公子一路辛苦,喝杯姜茶去去寒比較好。”
“謝謝。”慕容流雪抿了一口,驚訝道,“這不是普通的姜茶吧?似乎是用藥材煮的。”
“是蘇神醫開的方子,熬了幾大鍋,在各個街口發放給救災的士兵和幫忙的百姓。”荊藍答道。
“總算還做點事。”秦綰頓了一下。
“王妃先墊墊肚子,然后也喝一碗吧。”荊藍道。
“知道了,你們別忘了自己。”秦綰點頭。
“是。”荊藍拿著空的托盤出去了。
房門一開,秦姝和錯而過,又端了幾樣瓜子點心進來一一放好,侍立在秦綰后。
“怎麼這麼快就從南楚回來了?”秦綰這才問道。
“傷心地而已,把大家都好好安葬了,以后常年回去看看便是。”慕容流雪灑地一笑,“倒是從楚宮里收拾出來的那些典籍,其實大部分一直放在飛花谷的大書房里,我都沒見過,剛好趁這機會收拾收拾,看看有什麼能用的。”
“送給我嗎?”秦綰笑問。
“我留著它何用。”慕容流雪也笑。
“那就卻之不恭了。”秦綰很愉悅,本來也沒打算客氣。飛花谷里可不止是一幅春山圖,當年穆連城留下的兵書手稿、容夫人手書的機關圖紙,哪一樣不是稀世珍寶?何況,那些只有在朝廷手中才能發揮作用,難怪宮亦如要對飛花谷下手。
“對了,慕容一個人來的?”隔了一會兒,秦綰才問道。
慕容流雪微微一怔,眉宇間就流出幾分猶豫。
“王爺……”秦綰心念一轉,微笑道,“來過了吧?”
“王妃知道?”慕容流雪驚訝道。
“現在知道了。”秦綰低眉,優雅地喝著燕窩粥。
“……”慕容流雪哭笑不得,居然是詐出來的嗎?搖了搖頭,他才開口道,“王爺公務繁忙,江相在京城獨撐大局,所以王爺遠遠見王妃安好,便回去了。”
秦綰沒有說話,心口流淌過淡淡的暖意。
所以,當時那個視線,果然是你嗎?
“王爺既然來了,進城見一見王妃也不耽擱多工夫嘛。”秦姝嘀咕。
“你不懂。”秦綰白了一眼。
秦姝噘了噘,不說話了。
“以后有什麼打算?”秦綰又道。
“在下如今可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慕容流雪聳了聳肩,很輕松地說道,“若是王妃不嫌棄,有用得著的地方,在所不辭。”
“我也不說客氣話,因為我確實需要人,所以,還是那句話,卻之不恭。”秦綰道。
“不過,我并無為之意,還請王妃見諒。”慕容流雪道。
“好。”秦綰點點頭,沒有太意外。
“王妃,言將軍來了。”門外執劍說道。
“什麼時候言卿來了居然還知道要通報了?”秦綰沒好氣道。那混賬不是一直都是直接闖的麼。
“還不是怕你在干點不方便的事嗎?人就是麻煩。”言卿一腳踢開房門走進來,滿臉的不耐煩。
“言卿?”慕容流雪抬起頭來。
“不錯。”言卿一眼看過去,也不贊嘆,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要說容貌,李暄、蘇青崖、顧寧、陸臻、甚至他自己都不差,京城中的俊秀公子更是不知其數,眼前的人并不算是最出的,甚至對一個男人來說,太漂亮了反而顯得不夠氣魄。然而,慕容流雪勝在那不染塵埃的氣質,即便經歷大變,家破人亡,依舊淡然如初,宛若謫仙。
&nb
sp;尤其,在這大災過后的錦川城,所有人都狼狽不堪的時候,這樣一個人的出現,不能不讓人眼前一亮。
“很好。”慕容流雪起,對著他走過去。
“我認識你?”言卿疑道。
“現在認識了。”慕容流雪臉上的笑容不變,忽的出手,一拳頭打在言卿小腹上。
“呯!”言卿整個人被他打飛出去,穿過大開的房門,四腳朝天狠狠砸在院子里的青石地板上。
慕容流雪這一拳雖然只了三分功力,不會把人打出傷來,但下手著實不輕,言卿沒有防備,加上他是將領,和家高手過招也著實沒有優勢,挨了一拳,肚子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難,就算他的素質,一時也爬不起來。
“呃……”秦綰看得目瞪口呆,又是一頭霧水。
慕容流雪和言卿有仇?這下手真是夠黑夠狠的,可是他倆好像八竿子打不著邊吧?
“言將軍,沒事吧?要扶你嗎?”執劍順口問了一句,但臉上的表明顯是幸災樂禍。
讓你對王妃沒大沒小的,王妃寬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這不是就有人收拾你了嘛,活該!
“咳咳咳……”好一會兒,言卿咳嗽了兩聲,又吐出一口胃里的酸水,這才道,“本公子得罪過你?”
“沒有。”慕容流雪一臉的淡定,“王爺讓我替他打的。”
“……”言卿僵住了,臉上的神不住變換,煞是彩。
“為什麼?”秦綰怔怔地問道。
要說李暄看言卿哪兒不順眼的話,早就可以揍了,還用得著請慕容流雪出手?要是因為言卿這幾天老跟過不去——李暄的消息應該也沒這麼快?
“之前的洪水,難道不是言將軍放的嗎?”慕容流雪道。
言卿一愣,不過,他能單人匹馬整合仙湖水寇,自然是聰明絕頂的人,稍一轉念就明白過來,口道:“我靠!那家伙剛剛居然在城外?”
“差點被洪水淹了,王爺很生氣。”慕容流雪道。
“我去!他老婆出的主意下令放的水,干本公子屁事!”言卿氣急。
“王爺說,王妃頂多出個主意,布置這條水路,不擅長,只有言將軍做得到。”慕容流雪淡然回道。總之意思就是,是你干的沒跑了!
“我……”言卿啞口無言。這邏輯,簡直是……他都快冤死了好嗎!李暄哪只眼睛看見他老婆不擅長的了,明明擅長得很好嗎?自己最多就是最后看了設計圖,修改了幾個點,但十之八九還是那個人的手筆好不好!
秦綰鼻子,有些心虛地轉開了眼神。
“那個,王爺沒事吧?”執劍有些膽戰心驚地問道。剛才在城墻上他還信誓旦旦地對王妃說,這鬼天氣不可能有人趕路,誰知道那個時候王爺就在城外?
“沒事。”慕容流雪搖搖頭,又道,“王爺說,言將軍若是不服,盡管打回來。”
“……”言卿聞言,差點生生嘔出一口,打回去?跟慕容流雪打架?那是想繼續挨揍嗎?就算要打,也等他把整個水軍開過來再打!
“好吧,言將軍來找本妃,是有什麼事嗎?”秦綰問道。
“本公子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要走了。”言卿一聲冷哼,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手了肚子,沒好氣道,“水軍已經在錦州灣待命,陸臻和那兩個俘虜我就帶走了,另外,沈醉疏留給你重整錦州軍。”
錦州有一萬水軍,靠徐鶴那幾個想要重編有點困難。
“知道了。”見他說的是正事,秦綰也點了點頭,又道,“一路順風,若事不可為,就先撤回來。”
“走了!”言卿直接當做沒聽見,抬腳走人。
“怪不得王爺總說,言將軍還是不要留在京城好。”執劍嘀咕。
“怎麼說?”秦綰詫異道。
“王爺說,看見他就會忍不住手。”執劍答道。
“噗——”秦綰沒忍住笑出聲來。
慕容流雪邊也染了一笑意,其實他愿意留下來幫忙,還有一個原因是很佩服李暄和秦綰的用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誰都會說,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就連言卿那樣的人,那種脾氣格,換個主君,就算他再有才,恐怕也要被砍頭十七八次了。
“王妃。”荊藍又匆匆走進來,臉有些嚴肅。
“怎麼了?”秦綰收斂了笑意。
“王妃,剛剛我繼續去熬制姜茶分發各,聽到負責收攏藥材的王主簿說,城里的藥鋪漲價得厲害。”荊藍道。
“每次大災過后,總免不了趁火打劫之輩。”秦綰的神很平靜。
“上次襄城的那些商人也是!”荊藍氣道。
被一說,秦綰倒是想起了當初帶著沈醉疏和蘇青崖政治那些哄抬糧價的商人的往事,不由得一笑,轉頭道,“閑著也是閑著,慕容,我們去看看吧。”
“好啊。”慕容流雪立即答應。
“荊藍,姝兒,喊上蘇公子,咱們找茬去!”秦綰笑道。
“那我呢?”執劍急道。
“你?休息去吧,都快熊貓了。”秦綰答道。
要說這兩天最累的是沈醉疏,執劍也不遑多讓,畢竟這次帶出來的侍衛只有執劍一個男人,這麼辛苦的差事,也不舍得荊藍和秦姝去。
“放心吧,我會客串一下王妃的侍衛的。”慕容流雪經過執劍邊時,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