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秦綰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這個笑聲絕而瘋狂，更重要的是中氣充足，絕不是李鈺能發出來的。

“紫曦。”李暄握住了的一只手，眉頭微皺，臉上流出淡淡的惱怒。

然而，隔壁牢房里的李鍵卻視若無睹，依舊大笑不已。

“王妃，自從六皇子毒發亡之后，八皇子的神似乎也有些……”葉云飛思考了一下，還是用了個模糊的形容詞，“不正常。”

秦綰看著李鍵，隔了一會兒，輕輕地搖搖頭：“廢太子那時候是真瘋，但他——清醒得很。”

“可是……”葉云飛有些遲疑。

這樣子是正常嗎？何況裝瘋賣傻也沒用，東華不興殺皇子，所以秦綰大方地連鵲橋花的解藥都給了他，免得他步上李錚后塵。他不瘋也命無憂，瘋了同樣是圈到死的結局，何必多此一舉呢。

“笑夠了沒有。”李暄冷冷地打斷道，“還是你很高興？”

“我當然高興啊！”李鍵幾乎笑出了眼淚，手一抹眼角的淚痕，又指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李鈺道，“太子殿下？多不可一世呢。被你最的人咬掉那兒的滋味如何？這樣的死法可是很適合你呢，太子哥哥。”

李鈺不是沒聽到，只是劇烈的疼痛讓他渾搐，大量失更是讓他思維都模糊了，怎麼可能還能回答他。

“是你？”秦綰有些驚奇地看著他。

“是我！”讓人沒頭沒腦的兩個字，李鍵卻仿佛是聽懂了，角上揚，出一個猙獰的笑，“這世上可沒有不風的墻，我只是悄悄告訴了我那好三嫂，當初太子妃和小和尚不得不說的兩三事背后究竟是怎麼回事罷了，我這太子三哥可真是狠啊，為了自己的地位，連枕邊人都舍得送到別的男人床上，哈哈哈哈……或者說不是狠，是窩囊？哈哈哈哈……”

秦綰怔了怔，頓時明白過來。

當初含寺那件事因為江轍的手，最后變了假戲真做，但那麼復雜的恐怕李鍵沒查到，只以為李鈺是為了討好寧親王和長樂郡主，狠心舍棄了江漣漪。

怪不得，江漣漪居然會發瘋，這輩子死心塌地過的男人，竟然親手把推進萬劫不復的境地，而事后竟然還一直裝出一副溫包容的臉，現在想來，簡直惡心到了極點。

就說江漣漪和李鈺在一起關了一年了，怎麼會現在才出手呢？只不過，李鍵……他這麼做又有什麼好？

牢里的人，還有葉云飛和幾個侍衛在，聽到李鍵這一席話也不傻眼。

當初太子妃江氏和含寺和尚通一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什麼版本都有，但除去那些胡猜測的百姓，其實大部分有心人都覺得江漣漪是被陷害的。而用這種手段陷害子的，只能是后宅手段，那麼哪怕沒有證據，嫌疑最大的也是太子府唯一的側妃白蓮，何況白蓮那時候還懷孕了，若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一個人只怕沒什麼是不敢做的。

當然，不管江漣漪是不是被陷害，失貞已經是事實，連皇帝、太子、甚至江轍都默認了，誰又會去為了一個囂張跋扈把滿京城的貴人都得罪遍了的江漣漪得罪寧親王呢？對所有人來說，就算白蓮做太子妃也比江漣漪有利。至，有江漣漪在，以后家族的兒本沒可能送進宮去啊。

所以，各方默認的結果就是，只犧牲了一個江漣漪，李鈺反而得了個重義的厚道名聲。

然而，此刻他們聽到的是什麼？江漣漪的確是被陷害的沒錯，可陷害的不是什麼后宅爭寵的手段，而是被戴了綠帽子的太子殿下！

葉云飛再看著李鈺的眼神已經無比詭異了，一個男人，自己喜不喜歡是一回事，可把自己親過的人送給別的男人玩，這是有多忍人所不能忍？

秦綰干咳了兩聲，也忍不住對李鈺起了一同。

要說之前李鈺被圈是因為宮失敗，至史書上也要稱一聲梟雄，王敗寇而已，可今日之后，李鈺作為男人的尊嚴簡直是被人扔在了腳下踩，不管他死不死，他的名字都要為一個千古笑柄。

其實秦綰都很無語，自己已經看開了，并不希再和李鈺有什麼瓜葛，也沒再想拿他怎麼樣了，就讓他一個人默默地老死在牢獄里好了，誰知道這一群腦殘被關在一起沒辦法再去禍害別人了之后，居然開始自相殘殺了？

李鈺這要是真死了，都不好說兇手到底是誰！

“王爺。”氣氛詭異的大牢里，陳太醫白著臉站起來，雙都在微微發抖。今天真是聽到了太多的皇室私了，該不會被滅口吧？因為這種事被滅口的太醫，哪朝哪代都不啊。

“怎麼樣，能不能活？”李暄問得很干脆。

“很難。”陳太醫誠惶誠恐地答道，“廢太子的傷口流不止，金瘡藥一敷上就被沖開，若是不能馬上止，恐怕拖不過一個時辰……”

“只要止就行？”秦綰打斷道。

“啟稟王妃。”陳太醫想了想，謹慎地道，“若是不能止，臣一定回天乏力，若是能，雖然未必能，至還有一線希。”

秦綰聞言，也聽明白了，這意思就是就算止了也很難活，不過至能拖上一段時間。

“你有辦法？”李暄好奇地問道。

陳太醫也看了過去，臉上帶著一期盼。久聞攝政王妃和蘇神醫是摯友，也許王妃從蘇神醫那里聽說過某些特殊的方法？就算救不回廢太子，但至下次再遇見這般的傷勢也不至于束手無策了。

“辦法麼，也是現學現賣。”秦綰頓了頓，淡淡地說道，“本妃之前穿了一個刺客的肩胛骨，在他上開了個，然后就看見那人拿了個火折子按在自己的傷口上。”

“嘶——”氣聲頓時此起彼落。

上被打穿了一個就夠的了，還把火折子按在模糊的傷口上生烤？聽著就已經覺汗倒豎了，真不會活生生疼死嗎？

“這個、這個……”陳太醫滿頭大汗。

用火炙烤傷口強行止，最初是軍隊里使用的手法，或是藥不夠，或是治療不及，這種方法至能保證士兵不會因為失過多而死，可其中有多是忍不了過程而活活痛死的？李鈺為皇族子弟，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大的苦頭，更別說傷的還是人上最脆弱的地方，這要真用火燒上去，怕是不用等流干再死了，立刻結束。

“反正本妃也就是隨便那麼一說。”秦綰聳了聳肩。

陳太醫急得汗水都快流進眼睛里了也不敢去一，里直發苦。王妃您隨口一說，可他怎麼敢隨便一聽？于是王妃的意思究竟是想救廢太子的命，還是想讓他死前再多點活罪？至于那種方法能不能救活……就算有人能這樣活下來，也絕不可能是廢太子。

“哈哈，不是好的辦法嗎？怎麼還不手？再磨蹭下去的話，三哥就真的撐不住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李鍵拍著自己的大狂笑。

“吵死了。”秦綰皺了皺眉。

李暄一聲不吭，手指一彈，一縷勁風了出去，頓時，狂笑中的李鍵就像是一下子被人住了嚨似的，猛然失聲。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實在是李鍵這種笑聲也太滲人了。

雖說當初隨著恭親王的倒臺，李鍵被牽連，貶為庶人圈封地，算起來和李鈺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畢竟時過境遷，兩人同大牢，下場半斤八兩。就算沒有同病相憐的覺，也不至于這麼狠？

要知道，天牢深這個地方是專用來關押犯了謀逆大罪的皇族子弟的，李錚已經死了，如果李鈺和江漣漪再死了，李鍵可就很有可能要獨自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渡過幾十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那種滋味，絕對能把一個正常人瘋。

“盡力而為吧。”李暄嘆了口氣，算是解救了兩難中的陳太醫。

“多謝王爺諒。”陳太醫聽到這句話幾乎喜極而泣。

醫者不好當，太醫尤其不好當，后宮的人們平日里看起來一個個都端莊大方，私底下私無數，一旦暴，背黑鍋的總是太醫。皇帝也不“治不好就讓你陪葬”，須知太醫也不是神仙，哪能當真藥到病除？治不好的病實在太多了，可以說，太醫能做到告老還鄉的真的沒幾個。

所以說，如今太醫院還是很激李暄的。皇帝年，還沒有后宮爭風吃醋，太妃們又已經失勢，何況太上皇都不在了，以前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人反而能和平相了。而攝政王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從來不會威脅他們治不好就怎樣……當然，他們治不好的，自有蘇青崖接手，攝政王真犯不著跟他們幾個小小的太醫過不去，就是王妃有點可怕！

“我、我有話……問你……”忽然間，躺在地上的李鈺斷斷續續地吐出了一句話。

“問我？”秦綰道。

李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但很快又像是回返照一般凝聚起來，定定地看著，出一和急切。

李暄偏過頭，詢問似的看了一眼。

“不用回避。”秦綰輕輕一笑，放開他的手，緩步走進了牢里。為了不弄臟擺，還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角，避開了大片的污。

雖然攝政王妃說不用回避，但陳太醫和葉云飛等人都退遠了一些表示避嫌。

“說吧。”秦綰輕聲道。

李鈺躺在地上，俯視著眼前這個在大牢里都顯得雍容華貴的人，許久才啞著聲音問道：“你——恨我嗎？”

“嗯？”秦綰倒是一怔，沒想到李鈺到了這個時候居然糾結起了恨不恨的問題，這個答案還有意義嗎？不過，恨不恨的……還是認真地想了想，終于一聳肩，坦然道，“隨意。”

“……”就算退遠了些，可他們說話又沒有刻意低聲音，如此安靜的大牢里，唯一一個吵鬧的李鍵也被點了當不言不的活死人，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隨意……這算什麼答案！廢太子這若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保準是被活活氣死的！

不過，李鈺的反應倒是在眾人預料之外的平靜，隔了一會兒，似乎是忍過了一陣疼痛，這才繼續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安排這一切的？”

秦綰眨了一下眼睛，歪歪腦袋。

什麼時候開始……這個還真不好說，可獵宮之變的本原因，或許從二十五年前江轍金榜題名，遇見尹玉燕的那個時候就已經種下了？誰說的清楚呢。于是，很誠懇地搖了搖頭：“忘了。”

旁聽的眾人再次黑線。王妃你確定不是耍著廢太子玩，或者嫌他死得不夠快，想送他一程？

“最后一個……”李鈺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的模樣，可視線卻是越來越模糊。

“好吧，一二不過三，本妃再回答你一個問題。”秦綰一聳肩。

“……”王妃您那恐怕不能回答吧……

“你、是不是……是不是……”李鈺空的目像是在看，又像是過在看后的虛空，許久才吐出最后一個字，“……？”

？是誰？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但反應快的已經想到了答案。

讓瘋傻的廢太子恢復清醒的契機，不就是那個“歐慧和秦綰是同一個人”的流言嗎？所以，李鈺的意思是問秦綰：你是不是歐慧？是這個意思吧？

想明白之后，大家又不臉發白。

廢太子能問出這個荒謬的問題，說明他心里其實是信了的，或者說，他希這就是事實。那麼，王妃會怎麼回答呢？是，還是不是？他們該不會真被滅口吧？

秦綰微微勾了勾角，出一個算得上俏皮可的笑容，一朵淺淺的梨渦仿佛蘊藏了無限的好，隨即紅微啟，慢慢地說了兩個字：“你猜？”

“……”

“……”

天牢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沒想到，秦綰最后給出的答案居然會是這麼兩個字，偏生的表還特別無辜特別清純！

隔了很久，李鈺也沒出聲。

“看來你是問完了。”秦綰輕松地笑笑，走出了牢門。

陳太醫約覺得有些不對，趕小跑過去，因為走得太急，差點踩到自己的角絆一跤，幾乎是撲到了李鈺上。

然而，李鈺卻沒有反應，雙眸依舊怔怔的著剛才秦綰站立的地方。

“王、王爺……”陳太醫抖著聲音道，“廢太子……他、去了！”

“嗯？”李暄驚異地一挑眉。

李鈺……死了？

“王爺，這……”陳太醫又了把額頭的汗。

“死了那就發喪吧。”李暄很平靜。

就看李鈺這傷勢，也就是盡人事罷了，熬不過去也正常，實在無法苛求太醫了。

“可……”陳太醫看了秦綰一眼，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郁悶。

雖然廢太子本來就很難活過今晚，可這……他究竟算是被江漣漪殺的，還是被攝政王妃氣死的？

只要是獵宮之變里在京城的人，或多或都能想象李鈺和歐慧之間的恨仇，以及承載了復仇之念的秦家大小姐。所有人都知道李鈺那三個問題的意義，都說一死萬事消，廢太子那都已經是臨終彌留之際了，可攝政王妃卻用“隨意”、“忘了”、“你猜”六個字來打發。這要是個健康的人也得氣出半條命來吧？

“有什麼問題？”李暄問道。

“沒、沒有。”陳太醫嚇了一跳，趕回答。

真是的，管他怎麼死的呢，難不非要和攝政王妃較真嗎？只是，堂堂天家子孫，皇室貴胄，還是曾經的太子，一國儲君，如今就算死了也沒閉眼，這副模樣，那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啊！

“好好收殮，至給個全尸吧，畢竟是李氏子孫。”李暄嘆了口氣。

“王爺，這恐怕……有困難……”陳太醫吞吞吐吐地道。

“什麼困難？”李暄一怔。

活著不好理，這死了還不簡單？回去不就得了。

“那個……”陳太醫滿頭大汗地看著秦綰，憋得滿臉通紅。

“我先進宮去了。”秦綰了角。誰李鈺傷的那實在不是個地方，如果在這里，就算說不介意，有些話也沒人敢直接說出來。

“別在意。”李暄頓了頓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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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綰一笑，沒問“別在意什麼”，揮揮手，干脆利落地走人。

“說吧，怎麼回事。”等的影消失在轉角，李暄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