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侄子終于找到,劉師長很激,正因為激,見到長大人,跟他大哥有三分像的劉洋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什麼,親家,你們嗎?我,我去倒茶。”
鐘大娃指著小方桌邊的暖瓶:“伯伯,在這里。”
“喊爺爺。”宋招娣道,“以后喊伯母。”
鐘大娃微微皺眉:“為什麼?”
“因為伯伯和伯母現在跟姥姥和姥爺一樣,都是咱們家的親戚。”宋招娣道。
劉師長抬抬手:“小宋,孩子喜歡喊什麼就喊什麼,不過是個稱呼,心里有我們就行了。”
“那我聽你的。”宋招娣把宋母買的零食全拿出來,瞬間擺滿小方桌,“我沒有騙你們吧?”
鐘大娃抿笑笑,下意識看宋母一眼,小聲道:“這個姥姥好。”
“噗!”劉師長坐在侄子對面,瞧著劉洋的大兒子跟大娃差不多大,他也是當爺爺的人了,莫名有些張,大娃此言一出,劉師長反倒放松下來,“這個姥爺也好,姨媽和姨夫也很好。”
鐘大娃看了看他腳邊的魚,點了點頭:“都好。”
宋招娣笑笑,把江米條拆開,掰開一點嘗嘗糖分不高,直接推給大娃,沖兩個外甥招招手,“你們四個分著吃。去樓上或者院里都行,不準往外面跑。”
“好!”鐘大娃接過來,“我們上樓。”
宋招娣:“大力,劉,跟著大娃上樓。”說話間沖大姐宋來寶使個眼。
宋大姐放下老二,推一下他:“去跟小哥哥玩去。是哥哥吧?”
“大娃最大。”宋招娣又抓幾顆糖果,“給大娃和二娃一個,大娃會把他們的小玩全拿出來給你們玩。”
大娃和二娃一走,除了劉師長和段大嫂,剩下的人全都是兩個小孩的親人。兩個小孩不像剛進門時那麼怯生,接過宋招娣的糖就往樓上跑。
小孩子打發走,宋招娣才說:“姐夫,劉叔想知道你爹犧牲后,那些人怎麼對你和楊嬸。”頓了頓,“姐夫,不用擔心給劉叔添麻煩,他是師長,咱們不怕他們。”
“其實,都過去了。”劉洋說出口,眼里蓄滿淚水。
宋招娣微微嘆了一口氣,沖娘使個眼,娘倆起去廚房。
劉師長的妻子嫁給劉師長之前不識字,那個年代的人過了今天沒明天,直到段大嫂和劉師長家,段大嫂也沒個正兒八經的名字。
段大嫂年輕時,親戚鄰居都喊小段。如今上了年紀,又是師長的妻子,沒法再喊“小段”,無論年齡大的還是年的都喊嫂子,或者段大嫂。
段大嫂吃過晌午飯就把買的魚和送到鐘家。
宋招娣燉上鴨子就殺魚。宋家人到的時候,宋招娣正在用鹽和姜片腌魚。
宋母看到案板上四條魚,高興又心疼:“招娣,以后的日子不過了?”
“娘,太夸張了。”宋招娣道,“魚比咱家賣的還便宜。因為知道你們會過來,上個月存到月底的票也沒用。一次吃個夠,咱們都解解饞。”
宋母還是忍不住說:“咱們才幾個人,吃不得四條魚。”
“我們一家五口,咱們家一家六口,劉家一家四口。”宋招娣道,“大姐夫的堂妹和堂弟還沒放學。別說四條魚,再來四條魚也不夠吃。娘,幫我燒火,我開始做飯。”
宋母想說其中五個小孩,本吃不了幾口,可是魚都買來了,說什麼都晚了:“你們現在有三個孩子要養,以后還會有孩子,省著點花。”
“我知道,娘。”宋招娣道,“我們有存錢。”
宋母“嗯”一聲,小聲問:“有靜了沒?”
宋招娣不解:“什麼靜?”
宋母指著的肚子:“你這孩子是不是傻啊。”
宋招娣無語:“娘,從我和鐘建國結婚那天開始算,我倆才在一起二十四天,就算有我也覺不到。”
宋母掰著手指一算:“也是哦。”
宋招娣轉過翻個白眼,這個老太太也忒心急了:“娘,你們來翁洲島,二姐知道嗎?”
“我們來得急,沒跟說。”宋母道,“等我們回到村里,不問,我就不說,問起來,我再說。”
宋招娣不贊同:“這麼大的事不告訴二姐,對不公平。”
“那你娘咋辦?”宋母道,“你二姐出生后,娘的肚子一直沒靜,以為這輩子只有倆閨,對你大姐和你二姐不偏不倚。你大姐有的,你二姐也有,哪怕一頭繩,娘也沒虧過你二姐。
“呢?不知道什麼時候相中劉洋,把全家瞞得死死的。村長去咱家提議劉洋贅咱家,也沒吭聲。劉洋和你大姐去扯證了,跳出來阻止。我總不能說,來寶,別去了,你妹妹去?這是當娘的該說的話?”
宋招娣:“二姐當時沒說,是認為大姐夫會選。平時對大姐夫好,可能以為大姐夫知道的想法。”
“是我生的,我都沒看出來。”宋母道,“你大姐夫那麼老實的人,他咋可能知道。你二姐就是,就是自己覺得自己特別聰明。
“再說后來的事,你當時也在,娘跟說,一定給找個樣樣都比劉洋好的對象,不會讓吃虧。呢,又不聲不響自己找了一個。要結婚了,回村打證明才跟我和你爹說。你說說,天底下有這麼當閨的?”
宋招娣嘆氣:“都過去好幾年了。您是當娘的,別跟計較。如果懂事,也不會說出不準大姐和大姐夫結婚的話。”
“我也不是想瞞著。”宋母道,“男人的工資比劉洋高,每次回去就嘚瑟個沒完。好像咱們一家加一塊都沒有男人能干。
“你大姐夫現在是烈士孤,還是軍屬。要是被知道了,又該覺得不如你大姐,又該跟我們慪氣,過年都不回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咱家也沒有攀比的人,也沒有那麼小心眼的人,這是像誰啊。”
宋招娣:“像您姨和您表妹。”
“說你起你姨,你表姨知道你和建國結婚,沒來鬧吧?”宋母忙問。
宋招娣沒有提,算著日子和申城往這邊來的船的時間,努力把鐘建國的繼母和前岳母弄到一塊,只說兩人來到翁洲島上發生的事。
“你表姨還會再來。”宋母肯定道。
宋招娣知道鐘建國的前岳母會再來,見娘說起趙銀都沒經過思索:“娘是不是從舅舅那邊聽說了什麼?”
“兒子,就是趙銀嫁給建國他爹生的那個兒子,今年已經十八了。”宋母道,“國慶節第二天生的,名字勝利。去年初中畢業一直在家,也沒去廠里上班,聽你舅舅的意思,想讓建國給他安排個工作。”
宋招娣睜大眼,不敢置信:“怎麼都是這個德?”
“別提了。”宋母長嘆一口氣,“我們來的時候,村里的幾個婦還問你爹,建國這邊待遇好不好。估計也想把孩子送來參軍。”
宋招娣:“當兵榮,當兵也苦。現在這個天氣還好點,我聽段大嫂說,趕上三伏天,大小軍都曬的跟黑碳似的,有些人曬得全皮。”頓了頓,“鐘建國也不例外。”
“他們都以為現在不打仗了,當兵就跟以前的偽軍一樣,整天坐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宋母解釋道。
宋招娣仔細想了想:“你回去跟他們說,現在還在打仗。”
“打仗?”宋母大驚,“老蔣的人又來了?”
宋招娣連忙說:“娘,別著急,不是這邊。我記得南邊在打仗,是哪兒,我也記不清了,回頭問問建國。”隨即,低聲音,“娘,外面還在哭?”
宋母走到廚房門口,勾頭往外面看了看:“不哭了。他叔正在跟你爹說話,可能是說你姐夫以前的事。這些魚咋吃?”
“我在書上看過,清蒸和紅燒。”宋招娣買的兩條鱸魚清蒸,段大姐買的魚用來紅燒,“以前在家的時候也想做,可咱家沒那些東西。娘,我今兒給你做紅燒吃。”
宋母瞧著閨像換了一個人,很是欣:“結了婚就是不一樣,都知道給娘做吃了。”
“我以前也想做,可是你嫌我不會過日子。”這倒是實話。原主以前吃的清湯寡水,肚子里沒有油水,就挖一塊豬放在饅頭上,撒點鹽,饅頭蘸油吃,結果被宋母逮到胖揍一頓。
宋母:“人家姑娘家玩,你除了念書就想著吃。以前娘說你小姐的子丫環的命。沒想到娘也看走了眼。”
“那時候我才十來歲,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是什麼樣。”宋招娣道,“不過有一點,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宋母點了點頭:“是比早幾年好了。”
“娘,大娃、二娃聽話吧。”宋招娣知道宋母最擔心什麼。
宋母“嗯”一聲,突然想到:“老三呢?”
“您沒看到?”宋招娣驚訝,“門邊有個小床,三娃在睡覺。每天下午都會睡一會兒。”
宋母把柴火往里面推一下,起就往去,見廚房門東邊真有張床,不慨:“城里人真有法子。招娣,這個床咋做的,回頭給你姐夫說說,給咱家劉也做一個。以后劉睡覺,你楊嬸子也不用呆在屋里看著他。”
小宋村以前有個人把孩子放在床上睡覺,去做飯,等把飯做好,小孩也死了。
宋父被請過去給小孩檢查,一看小孩的臉就知道,是小孩睡醒自己玩,不知怎麼鉆進被子里,把自己給捂死了。
打那以后,小宋村的村民都不放心小孩自己睡。
劉靈有原主的記憶,三娃睡覺的時候,劉靈都是用個小棉被把他包住,不敢給他蓋被子。只有守著他的時候,才敢給三娃蓋上被子。
“這東西好做,建國那里有圖紙。”宋招娣道,“回頭我找他要。娘,魚已經蒸上了,現在就炒菜?”
宋母是沒意見:“建國啥時候回來?”
“六點左右。”宋招娣道,“他如果沒回來,就先把菜放在鍋里熱著。”
大鍋里面蒸魚,小鍋里面炒菜。宋招娣做了紅燒魚又做紅燒,接著炒兩盆藕,兩盆生菜和青菜。
正在做紫菜蛋湯的時候,宋招娣聽到有人喊鐘大哥,故意說:“娘,鐘建國經常這個點回來,回到家啥也不用干,直接吃飯。”
宋母反問:“你他干啥?你覺得啥活是他能做的?”
“洗服,劈柴,啥活都能干。”宋招娣隨口道。
宋母瞪眼:“又胡說八道。老爺們洗服像啥樣麼。別想一出是一出。”
“嬸子,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的服全是我洗。”鐘建國走進來,“外面繩子上的那些床單、被單,還有三娃的尿布,招娣從來沒洗過。”
宋母轉向宋招娣,不敢相信:“真的?!”
“娘,他諒我帶孩子辛苦。”宋招娣其實不想提這茬,要是不說點實際的,縱然說自己過得很好,的便宜娘也不放心,“我要洗,他不讓。”不待鐘建國開口,就說,“把東坡端出去。”
鐘建國臉微變,沖宋母笑了笑,看到切片,油锃亮的,下意識往外面看一眼,見沒人進來,沖宋招娣招招手,“快夾一塊我嘗嘗。”
“你可真貧!”東坡塊大,人有多,為了人人都多吃點,宋招娣把切片,準備碼兩盆,還有一盆正在切,干脆給他切一大塊塞他里。
鐘建國不自輕呼一聲,把咽下去就忍不住說:“就沖這塊,值了,值了。”說著,就轉往外走。
宋母忍不住胳膊上的皮疙瘩:“你們啊。算了,我也懶得說。”
“那就什麼都別說。”宋招娣道,“我下個月去學校上課,一個月有八十塊錢。家里如果有什麼困難,娘,爹給我寫信,我給你們寄錢。”
宋母張了張:“這麼多?!你,你嫁給鐘建國,嫁對了。”
“是呀。”宋招娣道,“就算學校不停課,我大學畢業后當老師,工資也不見得有這麼多。”
宋母連忙問:“這邊怎麼這麼多?”
“學校是部隊子弟學校。”宋招娣道,“教的都是軍的后代,教育部門給一些錢,部隊也會一些錢,工資才比別的地方高。”
宋母徹底放心下來,然而,當看到桌上的菜,還是忍不住念叨宋招娣不會過日子。
鐘建國再次吃到東坡,整個人像吃了似的,不等宋招娣開口就說:“叔,嬸子,這邊天氣熱,你們如果不吃,到明天就不能吃了。”
“放水井里。”宋大姐突然開口。
宋招娣:“這邊都是水井,沒有井。”見姐和姐夫只夾青菜,想一下,給兩人夾許多,隨即就說,“大娃,這個東坡拌飯比菜拌飯還好吃,要不要?”
“今天沒飯。”鐘大娃早就想到,“我知道了。”眼中一亮,“湯給我留著啊。”拿著兩個雜面饅頭就往外跑。
宋母忙問:“這孩子干什麼去?”
“估計去誰家要米飯。”宋招娣這麼猜的,沒想到大娃真端著滿滿一碗米飯回來,頓時哭笑不得,“誰給你的?”
鐘大娃很是得意:“林中的媽媽。爸爸,去給我拿個碗,我要用湯拌飯。”
鐘建國拿四個小碗出來,把米飯分四份,二娃和劉碗里的飯一點,大娃和大力碗里的飯多一點,然后把挑出來,澆米飯上面。見劉師長的一對兒睜大眼睛看他,笑道:“是不是沒見過這麼吃的?大娃自個想到的。”
“是我娘做菜,連湯都好吃。”鐘大娃很給宋招娣面子,幾次想故意喊后媽,一看到墻上還掛著橘子、蘋果,就不好意思喊了。
宋母笑道:“那也不能只吃湯,也得吃。”說著話給他和二娃夾兩塊。
兩個小家伙頓時笑瞇了眼。
鐘建國見狀,松了一口氣。
劉洋和宋大姐也放心下來。
飯后,鐘建國很自然的刷鍋洗碗,饒是宋母有點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念叨宋招娣不懂事。
宋招娣不想跟叨叨,轉移話題,給他們介紹在哪兒洗澡,回頭晚上誰哪兒。
宋母一見宋招娣這樣也懶得再說。而正因為這樣,宋母睡覺的時候,發現床底下有個頭繩也沒多想,誤認為宋招娣收拾房間的時候落下的。
大娃、二娃和三娃跟著宋招娣和鐘建國睡,兩人之間隔著三個小孩,想來個眼神流也只能看到對方的一只眼睛,宋招娣樂了:“鐘團長,這麼睡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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