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興又跑了趟木匠鋪,把京城來信的事告訴袁家人，也把信上關于程家旺自況的說明以及和袁氏母子相關的部分轉述過去。他把話說到之后就告辭離開了，倒沒直接回縣里，他回了趟大榕樹村。

程老爹也很記掛遠上京城的四兒子,接到家書總要跟他報個平安才是。

正好，這段時間老娘常念叨二嫂楊氏，說是頭年冬天把出的喜脈，應是秋天懷的，這都是次年三月，再有兩三個月該生了。黃氏對二媳婦這胎寄予厚，很盼也跟四房袁氏一樣，能一舉得男。

咋說呢？

老二歲數真不小了，添個兒子不他自己，做爹娘的也能踏實一些。

前頭黃氏就在算日子，也讓回鄉去拉菜的程家富看著點,有啥況第一時間告訴。黃氏跟三兒子商量過,大概是說打算在楊氏臨盆之前回去，守著把娃生下來，生完還是照顧個把月，等楊氏出了月子再回縣城里來。

提早三個月商量就是想讓程家興早做安排。

程家興也不慌張，由著當娘的去,他閨兩歲多了，聽得懂話，用不著隨時抱著。冬菇其實乖一娃,你不惹，既不哭也不鬧，要想讓老實待著也很簡單，給做點小零放那兒，能一個人坐著吃上半天。

這閨除了力氣有點大外加貪之外沒別的病。

不怕生，平時跟誰都能相，別以為這樣人就好哄好騙。因著娘手藝十分好，冬菇從小吃的樣樣都細，你拿個點心或者糖塊勾不住。

再有就是在鋪子里的時間長，平時接的陌生人比待在鄉下要多很多，程家興就怕一轉眼娃給人弄走了，反復教，讓不準離開自家人視線，不準跟外人走，還說要拿好吃的都要給錢，要是有人不給錢白送你吃千萬別貪，那是拐小孩的，糕點糖塊那麼貴，平白無故誰會白白送人呢？

冬菇起初還不懂啥拐小孩的。

不懂，就仰起小胖臉滿是天真的問了。

程家興輕輕著臉蛋語重心長說：“就是拿吃的把你騙出去，再把你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你再也見不到爹娘，還沒飯吃，要肚子不說，著肚子還得給人干活！只要被拐了，你就再也吃不到白米飯飯，更別說燒燉……”程家興真的很會抓他閨命脈，怎麼慘怎麼說，冬菇一臉懵聽完，哇一聲哭了。

黃氏在旁邊看著，突然孫就哭了，趕把人摟進懷里好聲好氣哄著。

一邊哄一邊覺得這一幕非常悉。

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以前還在鄉下的時候，臭小子也鬧哭過鐵牛，他在這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賦。

冬菇可以說很招人疼，即便如此，黃氏還是決定要回去守楊氏一段時間，家里兩個大男人，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在縣里實在難以安心。

頭年袁氏生產是沒讓做婆婆的勞累，那是四媳婦跟娘家住得近，手里又有錢，買了丫鬟婆子伺候。二媳婦況不同，娘家指不上，也不可能去請什麼人，做婆婆的要是丟開手不管，那老二要遭大罪。

五六月是農忙時分，地里活就不，還要伺候媳婦兒坐月，他咋忙得過來？

決定好要回去，到那節骨眼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搭馬車走的那天，抱著冬菇半天不撒手，好不容易才坐上車。那車上不有給老頭子帶的東西，還有給大房三房帶的禮。都說哪怕楊氏生了他們估也不會趕著回去，先把東西送上，讓老二夫妻不要多心。

做生意是掙錢，但不自由，偶爾歇一天是沒啥，可不能三天兩頭的關門。

程家興把當娘的送回村，回來告訴何杏，二弟妹那肚子大得有些嚇人。

乍一聽說，何杏不覺得怪，料想是二哥二嫂心里重視，養得好吧。養得好是好事，唯獨只怕一點，這年頭沒剖腹產的，補過頭怕不好順，尤其楊氏還是頭胎。

這麼想著，就聽見程家興說：“我瞧著個頭快趕上你生冬菇之前了。”

“我生的時候天都冷了，怕凍著襖子穿得老厚，這五六月間能有我那塊頭？？？”

“就是有，咱娘有段時間沒見，這一回去嚇得不輕，說肚皮這樣大怎麼不早遞個話來，是這樣早回去守著了。”

“娘沒問問二嫂是如何養的？咋能補這樣？”

“娘問了，嫂子吃得沒你當初來得好，就是容易，胃口比一般懷孕的還要大些。”

“那是不是雙黃蛋啊？”

老程家瞧著沒這個傳統，可楊家那頭誰也不清楚，說不好就是雙胎。這年頭懷雙胎的特別，他們一下都沒往這頭想，何杏問去沒去鎮上給大夫瞧？

“一開始去過的。二嫂好，從懷上就順當，看能吃能喝也沒啥不好的反應后來就沒再去。反正村里生過娃的多，聽大家說說就知道啥能吃啥不能吃，二哥說從村里進鎮路也不近，坐牛車都嫌顛簸，他不放心帶嫂子出去，怕在村道上了腳，也怕在鎮上給人著著。”

那就是沒聽大夫說過，何杏更覺得懷得極可能是雙胎。

程家興也跟著往這頭想，說是兩個不好？要是一個那就太大只了，恐怕很不好生，是兩個崽崽那單只不會很大，生起來沒準還快些。

何杏搖了搖頭。

“哪有這麼容易？要真是懷的兩個，生這一關還是最好過的，后面帶起來才麻煩，娘這一去，今年恐怕都出不來，估要顧不上咱這頭了。”

要是做婆婆的只回去個把月，堅持一下就過來了，要是半年一年都過不來，那得想想該怎麼解決。

店里的生意基本上就要三個人來周轉，一個做，一個打下手幫襯，一個賣。這樣的話冬菇就沒人管了，總不能著賺錢把閨撂在一旁任由自個兒撲騰，那是不負責任的垃圾家長，兩三歲的娃很需要爹娘陪伴，這時候好奇心重求知旺盛對外界充滿好奇很問為什麼，做爹娘的要教許多東西。

平時是婆婆幫忙照看，程家興跟何杏休息的時候都會把人抱到跟前，陪說話陪玩。

現在缺了個能空出手照看的，事就不大好辦。

第一想法肯定是請個人，可要是往店里放個陌生人，那也是麻煩。

程家興第一想法是他出點錢在村里請個嫂子幫襯二哥家，把當娘的贖回縣里。這念頭剛才生出，就讓他自己否了。這不！這話提出來一傷二哥自尊二傷兄弟！

這法子不行，他只得換條路走，他想再回趟鄉下，上河對面魚泉村去搬救兵，請丈母娘出馬。

何杏沒立刻同意：“先看看吧，總得想確定是個啥況，沒準是我想錯了呢？”

“那就等二嫂那頭的消息，懷的要是一個咱就等娘伺候完月子出來，要是兩個，我再去求丈母娘！”

黃氏提前了十來天回去，以至于又等了快半個月才有消息，二嫂楊氏已經生了，生了兩個兒，二哥高興得很。

前面許多年程家貴走出去就遭人笑話，他總抬不起頭，這次可算一掃往日霾。媳婦一口氣生出兩個兒子，讓他出了濁氣，也出盡風頭。

那兩個娃娃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長得十分肖似，這放在有爵位可襲的名門戶還有些犯忌諱，擱鄉下就沒那些顧慮，只是樂呵。

程家興一方面為他哥哥到高興，另一方面實實在在犯了愁，嘀咕說這回還真跑不了要去趟老丈人家，能信得過的可以請進店里來幫忙的也就只有丈母娘。

何杏又一次把人攔下。

“咋的？媳婦兒你還有其他招兒嗎？”

“是有的。”

“……啥？”

何杏抬眼看他，認認真真說：“要不暫時把店關了，我只怕就算把娘請到縣里，咱這生意還是做不下去。”

程家興不明白。

何杏問他：“你還記得我月事是幾號？這個月是不是沒來？這段時間有些疲倦，我本以為是天氣熱了上自然困乏，現在看來搞不好真不是，你說我是不是懷了你老程家的崽？”

等等。

這信息量有點大！

程家興表示他要捋捋！

近來注意力全在二嫂的肚皮上，他真忘了媳婦兒每個月那幾天沒有來。回想起當初懷上冬菇也是，剛懷上那啥就停了，后來恢復之后這幾年間月事一直都很規律，沒有過，這個月突然沒來，十有八/九就是中了標。

程記的買賣很大程度還是何杏撐著的，缺誰都可，缺就不行。

沒懷娃的時候做這些還湊合，懷上再要從早到晚的蒸蒸煮煮就不行，得放松心，還要好好休息。

程家興立刻同意那說法，覺得買賣是得停下，掙錢要，人更要。左右他們如今這家底歇十年八年都不至于坐吃山空，完全可以把孩子生下來坐完月子調養好了再慢慢恢復生意。

程家興已經切換到爸狀態，準備先跟大哥打聲招呼，再跟來幫忙的小魚說清楚，這就準備收拾收拾關門回鄉去。只要把生意停了，也不是非要老娘，家里有他就夠。

孕婦他照看過，很有經驗，要帶娃他也沒問題。

又是何杏攔他一手：“再賣半個月吧，總要把店里這些材料用完。”

“媳婦兒你撐得住？”

“我每天做些，把店里食材用了，也給客人一個緩沖，你說哪有今天說到今天就關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