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塞巫撤走了坡路上的看守。
早上,莉莉一從帳篷里出來,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信號,表示林塞巫認可了們。
但莉莉的同伴們只是看著那條路,并沒有人走上山坡。
選擇是雙向的,雖然們千辛萬苦來尋找林塞巫,但這并不代表在對方一旦表達歡迎,們就會毫無戒備地沖上去擁抱們。
也許之前有些人會對林塞巫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同樣被人認定為邪惡的巫,們一定能一見如故,一拍即合,但后來的陷阱、炸和那場比試足夠讓所有人冷靜下來。
林塞巫們不了解們,不知道們的過去,也不知道們的目標,當然不會無條件地歡迎一支忽然闖的隊伍。
當去掉那些過于好的幻想與環,把林塞巫們看和自己一樣,經歷過死里逃生,追殺與背叛的人,大多數人便能會到們因何而戒備。
也正因為如此,當莉莉和卡喀亞的比試過后,大家反而理智了不。
“莉莉,我們要上去嗎?”埃達問。即使林塞巫們撤走了看守,也沒有放松警惕,一直守衛在坡道下方。
莉莉站在坡路下方,往上看。
卡喀亞從一間屋子里出來。
當們視線匯的時候,卡喀亞皺起了眉。
“卡喀亞。”莉莉喊道,“我可以上去嗎?”
卡喀亞思考了幾秒,然后沖著房子歪了歪頭,對莉莉說:“來吧。”
莉莉正要上去,狄賴拉住了。
“別去,我不喜歡那個家伙,”小孩說,“說不定會再襲你。”
還記得昨天,塞赫特將莉莉臼的肩膀接回時,發出的“嘎達”聲。
們平時過很多傷,但從未有一次是在那種況下傷,而且卡喀亞砍斷了莉莉的劍。
很喜歡莉莉的劍,初次見面時就一直想要過來。
卻沒有想到它斷在了卡喀亞的斧下。
“狄賴,卡喀亞是個很厲害的人。”莉莉彎下腰,直視狄賴的眼睛,“我們需要。”
狄賴噘著,狠狠瞪了卡喀亞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匕首:“好吧,如果攻擊你,你就大喊,我馬上帶著大家沖上去。”
“好的。”莉莉直起子,笑著拍了拍狄賴的肩膀,“有你在,我很安心。”
即使如此,狄賴也死死盯著卡喀亞,甚至還咧了咧,呲出牙齒示威。
莉莉走上山坡,跟著卡喀亞走進了房子。
“哈,看見那小姑娘的眼神了麼?”卡喀亞笑出了聲,“你真是養了只虎崽子。”
“比起兔子,猛虎更好不是麼?”莉莉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間房子。
很難想象這是大名鼎鼎的林塞巫首領的房子,它太簡陋了。
木床和桌椅都是手作的,做工糙,只有上面蓋著的皮,顯示出主人的善戰。
“那你為什麼不在意一下的警告,”卡喀亞揮起雙刃斧,指向莉莉,“我說不定會在這里殺了你。”
莉莉問:“殺我,為什麼?”
“你新劍上的寶石很漂亮,應該能賣不錢。”
“不,你不會那樣做。”莉莉說,“你既沒有搶走賽薇拉的銀針,也沒有奪走那把價值不菲的劍。”
“搶走的東西確實很容易,瘦弱,皮,一看就是貴族家庭培養出來的人。”卡喀亞笑了,“我當初甚至打算殺了哩——直到張開沖我喊。”
“這不是很可笑麼,是白皙的漂亮人,我是被人做雜狗的家伙,但沒有舌頭,我沒有右耳,我們都被人當做奴隸,既然如此,我還搶的東西做什麼?”卡喀亞聳了聳肩,把斧子扔在一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更何況,我們就算搶走了那些東西,也賣不出去。對我們來說,錢是最沒用的東西。”
們曾是奴隸,即使燒毀了頸后的印記,也無法順利進城鎮,和人易。
逃跑的奴隸燒毀印記的事太常見了。
正因為如此,們的屋子才建得如此簡陋,們建房屋只能就地取材,甚至連最基本的釘子都拿不到。
也正因為資如此缺,們劫持商隊時,會將所有的東西都運回來。
“不僅如此,你們接納了賽薇拉,還與相得很好。”莉莉看向窗戶:“賽薇拉很信任你們。”
賽薇拉正站在窗口往里看,鼓起了臉頰,不滿地盯著卡喀亞,似乎在郁悶這次談話中沒有自己,又似乎在擔憂們再次打起來。
但無論如何,的臉上都沒有對卡喀亞的恐懼。
“哈。”卡喀亞又笑了一聲,笑完之后,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何時開始,卡喀亞與同伴們的關系越來越融洽,們不再像之前那些人一樣躲避,害怕,而是隨意地在邊走,還會和開玩笑。
曾經很不習慣這種事,甚至會佯裝生氣。但們總能看出到底是真生氣還是假裝生氣。
們會趁坐著的時候,在頭上放一個花環。
“別生氣了,卡喀亞。”活潑的孩會歪著頭,咯咯地笑,“我們和好吧。”
穩重的人會溫地問:“你在氣什麼,可以告訴我們嗎,卡喀亞?”
卡喀亞從來沒有這種覺,一直都獨來獨往,不需要和任何人好,也不需要向別人解釋什麼。
若是以前,覺得自己會直接扔掉那個花環,可是那次,只是拿下了頭上的花環,輕輕地挲。
習慣一個人呆著,但當看見人們流,說笑時,也會忍不住揚起角。
原來也總是在笑,但那種笑是嘲諷的,冷酷的,帶著憤怒的。
而現在的笑,是輕松的,愉悅的,被快樂染的,有時笑到一半才回神,然后驚訝于自己的表現。
也正是如此,每到這種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總是看著們。
們確實遭遇過不背叛,但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了許多同伴,們一起并肩作戰,當沖到最前面時,也會有人保護的后背。
莉莉也坐在了桌前,看向卡喀亞:“在我觀察賽薇拉與你們相的細節時,你也在觀察賽薇拉是否信賴我,不是麼?”
林賽山脈如此之大,若是沒人引路,即使賽薇拉知道莉莉來了,也很難找到。
“賽薇拉不能說話,我們又不認字,你們過去發生了什麼我并不清楚,”卡喀亞說,“但現在是我們的同伴,若連救你的意愿都沒有,你們也不值得讓我們耗費力。”
一邊說,一邊拿出旁邊的木碗,為莉莉倒了一碗水。
在接的過程中,卡喀亞一直在觀察莉莉。
卡喀亞知道自己在改變,在有同伴死去,人們圍著尸哭泣時,還是會想“人總是會死的,哭什麼呢。”,但每每遇到這種事,總是到無端地煩躁,會自己一個人,揮舞著斧子發泄,或者把那些襲者的尸大卸八塊。
“不要疚,卡喀亞。”有同伴這樣安。
你說誰疚?我怎麼會疚?卡喀亞在氣頭上的時候會這樣想。
但是當平靜下來,發現自己在一遍遍復盤當時的景,想著如果當時換個方法,會不會更好,的同伴會不會活下來的時候,才醒悟--啊,我確實是在疚。
疚自己沒有做出最優的決定,疚自己不夠強,疚自己沒有悉一切。
雖然人不可能全知全能,有些傷亡無可避免。
但希們活著。
所以們千里迢迢從索錫來到通恩,又止步于林賽山脈。
賽薇拉是一道橋梁,但除此之外,與魔的戰斗力可以看出莉莉團隊的戰斗力,隊伍里的員構表明了們的寬容與實力,山崗的觀察可以分析出團隊運轉協作,而最后的比試,則證明了對方首領的堅定與不屈。
莉莉端起碗,喝下了那杯水。
卡喀亞問:“你不怕巫下毒?”
莉莉答道:“我也是巫。”
卡喀亞大笑起來:“對,帶著小孩和嬰兒游的巫。”
莉莉說:“是的,我們有能力保護同伴,并以此為傲。”
卡喀亞觀察得越細,莉莉越能到對方對于合作的意愿和考量。
若林塞巫們一開始就把們當敵人,大可以對們不管不顧,讓們死于炸,當林塞巫們把們帶進自己據點的時候,就表明了們的態度。
林塞巫有很多機會可以攻擊莉莉們,但們并沒有行。
比起不假思索的同意,經過深思悉之后的合作顯然更值得信任。
當然,通過考驗只是第一步。
“這就是和你合作的好麼?”卡喀亞問,“被保護?”
“不,是雙贏。”莉莉答完,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林賽山脈?”
“去年冬天,怎麼了?”
“馬上就到秋天了。”
卡喀亞皺了皺眉,臉上出了“那又怎樣”的表。
莉莉繼續道:“你們不可能一直堵著林賽山脈的路,秋天是作的季節,到時候會有大批‘作’從通恩運出。在那之前,他們一定會全力殲滅你們。”
頓了一下,聽著遠傳來的炸聲,道:“也許他們已經開始尋找你們了——即使是這山中有魔,這炸聲也太頻繁了不是麼?之前的炸聲有這麼頻繁麼?”
卡喀亞的臉變得相當難看,過了一會兒,問:“你怎麼了解這麼多?”
“阿博特公爵在通恩有一塊地,每年艾伯巡視領地時,都會來帶走這里的東西。”莉莉補充道,“我母親也和我講過許多那塊地的故事,畢竟那曾經是我母親家族的地。”
卡喀亞說:“所以那是你祖父的地?”
莉莉答:“以后會是我們的。”
“我們的……”卡喀亞笑道,“你可真有意思,阿博特公爵小姐。”
“卡喀亞。”莉莉看著的眼睛,“請我莉莉。”
莉莉和卡喀亞談了許久,當從房間里走出來以后,山坡下同伴們全都抬起頭看,賽薇拉也跑到了邊。
莉莉對同伴們笑著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有事,然后把視線轉到了不遠的木屋。
木屋的窗戶打開著,一個白發老人正站在窗邊,向這邊看。
這是莉莉第一次看見那個“奢侈”木屋里住著的人。
材矮小,頭發稀薄,眼神兇惡,皺紋在臉上堆疊,鷹鉤鼻又尖又長。
毫無疑問,那就是傳聞中的老巫。
賽薇拉順著莉莉的視線看了過去,當看見那個老巫以后,臉上浮現出混雜著厭惡與仇恨的復雜表。
賽薇拉“啊啊”地了兩聲,抱住了莉莉的胳膊。
“怎麼了,賽薇拉?”莉莉回頭,奇怪地問道。
賽薇拉皺著眉,搖了搖頭。
當莉莉再回頭去看時,木屋的窗戶已經關上了,那個老人也不見了。
莉莉約能覺到賽薇拉在警告不要接近那個老巫,能覺到林塞巫們與那個老人的關系十分微妙,雖然們住得很近,卻又保持著距離,甚至互相厭惡。
但在某種程度上,們又在相互依靠,形了一種類似于共生的關系。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莉莉已經明白了林塞巫們從木屋門口拿走的東西是什麼了。
奴隸出的林塞巫們幾乎不可能掌握□□方法,即使們懂得怎麼做炸藥,也很難在陌生的林塞山脈找到材料,并制作出品。
如果制造炸藥的是木屋里的這位老人,那事就合理得多了。
而這也與林塞山脈更早的巫傳說相符。
因為這次會談,兩邊的巫開始流,林塞巫們分給了莉莉們一些食,塞赫特也帶著了解藥草的塔去林塞巫那里為們醫治。
直到深夜,塞赫特和塔才回來。
莉莉在火堆邊翻看從溫士頓·迪福那里來的資料,塔拿了個鍋煮上草藥就去休息了。
塞赫特坐在火堆邊,看著煮藥草的鍋。
“那邊的況怎麼樣?”莉莉抬頭問道。
“們上有很多舊傷,很多人因為骨折時置不當,留下了后癥,還有人的傷口一直在化膿,還有們頸后的燙傷……我難以想象之前們有多同伴,是因為沒有得到的及時的治療而去世。”塞赫特出了罕見的疲憊神,“這是一個大工程,估計接下來幾天,我和塔會一直待在那里……我們還需要幾個辦事認真,行利落的幫手,明天我會上貝斯、埃達、歐諾彌亞和納利塔一起過去。”
“好的。”莉莉說,“若是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和我們說。”
塞赫特點了點頭,然后看著架在火堆上,咕咚咕咚煮著藥草的鍋,嘆道:“卡喀亞上也有很多舊傷,的大拇指還會習慣臼。”
莉莉愣了:“為什麼?”
“因為握拳時,習慣把拇指握在里面,說這樣能更好地發力,疼痛的拇指會激發出的戰意。”塞赫特嘆道,“太用力了。”
這是一種損耗的打法。
沒有人教如何搏斗,只能靠自己領悟。
莉莉沉默了。
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了口氣,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過了一會兒,說:“沒錯,我確實得到了們無法得到的權利,因為我是貴族出。”
奴隸與貴族,出生便在不同的起跑線。
也許貴族會墜落,但奴隸更有可能拼盡一生都無法跑到貴族的起跑線。
想起了那間小屋子里,卡喀亞和說的話:“莉莉,你們是幸運的,人們會因為各種理由和顧忌停止追殺你們。但是他們不會那樣對我們,因為我們沒有靠山,也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他們的東西,我們只是一群奴隸。”
“我已經舍棄了很多東西,但是我不會對我積攢的資源放手,卡喀亞。”莉莉說,“我們的敵人站在更高,若是我也跳下去,或者用盡一切去填補他們造的虧空,那只會讓他們腳下的土地更牢固。若我有資源,我會用它鋪另一條向上的路。”
“真是人的話語。”卡喀亞又展現出那種嘲諷的笑意。
總是下意識地嘲笑一切人,這是的習慣,也是保護自己的方式。
“卡喀亞,你可以用自己的雙眼見證,若是我變令你痛恨的人,你我自然會分道揚鑣,甚至變敵人。若是我變得可恨可惡,也一定會有其他不滿的人推翻我們,就像現在我們做的事一樣。”莉莉當時是這樣回答的,“當時代向前發展,落后的東西總會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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