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表彰

小轎車穿過晨間金的,??傾軋過鄉間土路上稀薄的白霜，向村子駛來，路邊的母被驚跑了,??男人們翹著腦袋興,??小孩子們嘰嘰喳喳歡呼起來。

“小汽車來了,??小汽車來了！”

在農村,??小轎車很見,??小孩子們難得出門，看到小轎車開進村子，都覺得稀罕,??甚至跑到路邊去迎接小汽車，等迎上了，又追在小汽車旁邊跑。

小孩子們高興，大人也喜歡，村里老太太還有媳婦什麼的全都出來看熱鬧。

小汽車到了跟前后,??停下來了，陵城的商業局領導,??王書記，跟著的有幾個應該是記者，有一個扛著照相機,??還有一個扛著日本進口的攝像機。

最后一輛車上,??下來幾個敲鑼打鼓的，一個吹嗩吶,??一個敲鑼,??一個打鼓，還有一個手里捧著大紅花。

村支書陪著沈烈和冬麥早已經等在人群中，見到這個,??忙迎上去。

王書記笑著給陵城的領導介紹了沈烈和冬麥，那領導口中稱著同志，熱地和沈烈冬麥分別握手，祝賀他們獲得了致富先進個人的表彰。

冬麥以前出門，很有人和握手，這是頭一次，略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有樣學樣和人家握手了。

握手的時候，覺眼前一亮，就聽著旁邊咔嚓一聲，估計是給照相了。

握手后，王支書村支書擁簇著沈烈冬麥還有幾個領導，大家一起往村里走，村支書本來想讓領導們先去村辦公，不過領導說先過去看沈烈的機，于是大家伙就過去老宅了。

到了老宅，領導跟著進去了，旁邊攝影機架起來，照相機也跟著啪啪啪地照，大家擺好了姿勢，由領導親自給沈烈戴上了大紅花，又把獎狀和獎勵鄭重地發給了沈烈，和沈烈握手，祝賀沈烈得到表彰。

獎狀是紅的本本，塑料封皮，里面寫著沈烈通過分梳羊絨致富的事跡，獎勵是一個紅雙喜的塑料暖壺和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塑料皮筆記本。

這個時候，攝影機架起來，旁邊照相機也啪啪地響，院子里外都滿了人看熱鬧，還有些人不進來，就爬到了墻頭上，爬到了樹上看。

大家伙開始鼓掌，使勁地鼓掌，還有人吆喝著好！

領導揮手和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就跟著沈烈他們進屋了，沈烈先給領導們介紹了這個機，這原本是臺梳棉機，多錢進的，得做哪些改造工作，改造梳絨機后能達到什麼提純度，聽得領導們連連點頭：“我聽說三十年前，國家紡織工業部就派人在唐山搞過這樣的試驗，可惜當時客觀條件限制，沒。你現在迎難而上，攻克了技難關，終于取得了梳絨機改造的勝利！我還聽說，你不但自己改造了梳絨機，還給社辦工廠改造，救活了社辦工廠，可真是好樣的！這個必須立典型，好好宣傳，讓大家都學習你這種迎難而上不畏艱辛的神！”

一時說話間，又提起來梳絨機事故問題，領導自然很關心，說必須杜絕這種況，王書記便提起讓大家參觀沈烈的梳絨機管理規范的事，說讓沈烈發揮帶頭作用。

領導詳細問起來，沈烈便道：“冬麥，你和大家說說吧。”

他這麼一說，大家伙倒是一愣，全都看向冬麥。

冬麥也是意外，之前沈烈可是沒提過這個，怎麼事先都不通氣呢，不過好在，很快冷靜下來，略想了想，便把家里怎麼管理梳絨工的事都說了說。

最近沈烈太忙，又因為梳絨工多是年輕姑娘或者媳婦，他也不好總和這些年輕人混一起，所以都是管得多，現在說起來，倒是很順。

領導聽得連連點頭，恰好看到旁邊墻上著的作指南，大加贊賞：“這好，這個好，這個應該拍下來，讓大家伙都學學！”

照相機趕趁機拍照，把管理規范也拍下來了。

談話間，又問起來冬麥的月餅，冬麥便說了自己的餃子館，以及三福月餅的事，自然得了領導大力贊賞。

沈烈見此，便給旁邊的劉金燕使了一個眼，劉金燕明白了，忙取來了冬麥做的糕點，都切了很小的小塊，給大家分著吃。

領導們見此，也就各自嘗了一小口，嘗完后，自然贊不絕口：“確實好吃，確實好吃，可以做一個月餅品牌，在陵城做，讓大家伙都嘗嘗你做的月餅！婦能頂半邊天，沈烈同志好樣的，江冬麥同志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這番話，自然又引得大家一片掌聲。

沈烈趁機笑著說：“我們的梳絨工都是婦同志在做，們通過自己的辛苦勞為家庭創造收，勤勞致富，而我們的羊絨加工過程中，確實也不了們的努力，們是不讓須眉的巾幗英雄，今天大家伙恰好都在，領導同志干脆和們合個影吧？”

他這一說，旁邊幾個梳絨工臉都紅了，大家面面相覷，甚至有的忐忑起來。

昨晚上沈烈把大家過去，只說讓大家穿齊整干凈過來，可沒說要和人家領導照相啊，誰見過這陣勢啊！

領導見此，朗聲笑著說：“沈烈同志說得對，羊絨加工產業能夠做，這是集勞的結晶，應該的，應該的，我們來一個大合影。”

開始的時候，那些梳絨工還有些扭，后來劉金燕和胡翠兒帶頭，也都陸續走出來了，旁邊圍觀的村民趕讓了一下位置。

大家又商量著怎麼站，吆喝著去拿凳子，后面的人站在凳子上。

沈烈現在這里是兩臺機，每臺機三班倒是六個人，兩臺機就是十二個人。

于是沈烈冬麥和領導站在第一排，十二位梳絨共站在后排，大家擺好了姿勢，照相機咔嚓一聲，給照下來了。

照相過后，領導又發表了一番談話，差不多就要離開了。

本來王書記還想著招待領導在村里吃飯，但是人家自然不吃：“咱們嘗一口糕點，這是大家一起高興高興，吃飯就不行了，那是作風問題。”

目送著幾輛小轎車離開，村里的人都炸鍋了，開始嘰嘰喳喳說起來，一個個比沈烈冬麥還興。

特別是那十幾個梳絨工，更是激得不知道說啥好，有的到現在臉還是紅的，更有人一直在低頭看自己服，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面，又疑心自己剛才照相的時候是不是沒笑。

而接下來幾天，村里最大的話題就是這個事了，有的人開始說人家領導如何如何親近，一看就是青天大老爺，有的人說這輩子沒見過三輛小轎車，當然吹得最厲害的是那十幾個梳絨工的家里人。

“我閨也要跟著一起上電視上報紙，這是祖墳長草了！”

“我媳婦這下子可算是風了，還沒照過相呢！”

“我家兒媳婦跟著人家沈烈干，沾大了！咱都是農村老土鱉，這輩子哪上過電視！哪見過領導！”

這件事的另一個影響是，那十幾個梳絨工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大家見到們，都覺得們是“和領導合影過的人”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甚至有一個，平時男人脾氣大，說話聲氣的，現在卻聲氣小了很多，因為他脾氣一大，媳婦就說：“我可是人家領導說的巾幗英雄，你敢沖我嚷嚷，我就去陵城告訴領導去！”

這下子，男人再沒脾氣了。

這個時候，自然也有人提起來王瓜月，大家伙不住慨，如果王瓜月當初也在沈烈這里干著，那該多好，也不至于出這種事了。

而一提這個，大家就想起來林榮棠家，不由鄙視地皺皺眉頭。

“給他家干活，能落下什麼好！人家沈烈這里才是正經干活的，人家正規！”

“對，人家管得好，不會出事！”

對于這次的表彰，冬麥自然也是很激，把那個小本本掛起來，高興地看，又有些憾自己哥哥沒來，讓他來的，他非不來，也真是倔！

沈烈：“沒事，我們好好干，以后拿到更好的榮譽，到時候你哥跟著一起彩。”

冬麥這才高興起來，又興致地提起自己的糕點買賣；“人家領導都說好，那肯定是好，對吧？”

沈烈點頭：“那當然了！你現在慢慢地研究著花樣，等回頭我給你投錢，在陵城開店，保準一炮而紅！”

冬麥想想將來，真是渾滋滋的。

到了臘月二十九的時候，村支書給送來了照片，參與合影的每人一張，梳絨紅們興壞了，捧著照片在里面找自己，有人笑得眼睛發亮，有人臉紅，更有人跺腳：“哎呀，我竟然閉眼了！”

大家全都笑起來：“你這是笑得厲害把眼給笑沒了。”

村支書吆喝：“晚上時候，大家看電視，電視上有你們！”

這一聲吆喝，大家更熱鬧了，不人嘰嘰喳喳的要看電視，村支書家有點事，沈烈家也有，于是大家伙有人來沈烈家看，有人去村支書家看，幾乎全村都過去看電視。

晚上時候，天冷得厲害，王秀包了餃子給兒子送來，誰知道到了后，就見隔壁一群人圍著，熱熱鬧鬧的，還有人大聲地笑啊鼓掌啊。

撇：“不就是得個表彰，至于嗎，瞧這顯擺的，你怎麼不上天呢！”

說這話的時候，就聽到里面開始喊了。

“這是烈哥，這是烈嫂！”

“快看，這是我！”

“我呢我呢！”

“我找到了，你在這里，你怎麼看著這麼傻！”

有人懊惱，有人大笑，反正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王秀心里那一個不是滋味，想著，如果不是王瓜月出事了，這些好事都是自己兒子的，哪里得著沈烈？

一想這個，心里就難，連一兜的餃子都沒滋味了。

蔫蔫地走進院子，誰知道兒子的院子卻黑燈瞎火。

納悶，就要往里走，可冷不丁的，一個人影從角落出來。

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自己兒子。

“大過年的，屋里怎麼不開電燈？孫紅霞呢，怎麼也不伺候你吃飯？你這是干嘛呢？”

林榮棠悶聲說：“娘，我心里難，不想聽這靜，我出去走走。”

王秀聽兒子這麼說，只以為是隔壁的靜，便咬牙切齒起來：“這家子要不要臉，靜鬧騰得這麼大，還讓不讓人過年？不就是上了電視嗎，至于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當大了呢！”

林榮棠卻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不吭聲。

王秀：“孫紅霞呢，人呢？”

林榮棠：“在屋里，睡了。”

睡了？

王秀氣不過了：“你還沒吃飯吧？當媳婦的，不伺候你吃飯，竟然還有臉睡覺？你現在也發財了，給穿金戴銀，還給買金鐲子金項鏈，肚子連個靜都沒有，還有臉睡覺？以為是什麼，是來咱們家當的嗎？”

越想越氣，就要進屋：“這種媳婦，咱家不要也行，咱家是比不過沈烈，但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婦，趕把這個媳婦趕走，咱再娶一房好的！”

林榮棠卻一把拽住了的胳膊：“娘，咱梳絨的事，我得和你商量商量。”

王秀一愣：“咋啦？商量啥？”

林榮棠：“這里太鬧騰了，我們出去走走，找個安靜地兒說吧。”

王秀想想也是：“那我先放下餃子。”

林榮棠卻直接拿過來手里的盤子，之后放在門臺上：“就放這里，我們出去吧。”

王秀覺得自己兒子特別奇怪，實在是看不明白，不過想想最近沈烈這麼風，兒子心里肯定不好，也就不多想，跟著林榮棠出去了。

林榮棠和王秀出去后，屋子里總算有了靜。

聲音很低，低到全都是氣音。

“走了，沒事了，咱繼續咱的。”人的聲音比水，比花。

“這，這行嗎，這萬一回來呢，不是撞上咱了！”男人著聲，戰戰兢兢的。

“你怕啥？你就這點膽子，你還是個男人嗎？”

“嫂子，我——”

“怎麼，你不想要我了？”

“我要，我當然要！”

人便笑了，幽暗的窗子，發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劉鐵柱，你這個傻瓜有心沒膽，你都要了我子，一次也是要，兩次也是要，怎麼就不敢了呢？”

“嫂子，我就是怕榮棠哥，他如果知道了，事就大了！”

人越發笑起來，笑得余音。

“你想要，就趕上，你不想要，就給我滾下炕。”

黑暗中，便有了男人呼哧的聲音，像一頭負重的老牛。

之后，猛地，傳來沉悶之聲，伴隨著的是人的一聲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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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榮棠和自己娘說話，說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回家。

回到自家胡同的時候，沈烈家已經安靜下來了。

他沉默地站在沈烈家大門口，里面并沒什麼靜。

也許是聽不到，也許是本沒有。

冬麥懷上了，肚子那麼大了，兩個人當然消停了，也不會有靜。

林榮棠想起之前他看到的，那個站在窗戶前半趴著的冬麥，一頭黑發像黑緞子一樣，在月亮底下發。

也許就是那樣的夜晚，就是那樣的沉迷，才有了沈烈的孩子吧。

他低下頭，走進了自家門，自家門前也沒什麼靜了。

他走進屋子，黑暗中，聽到了炕上有人氣的聲音。

他便拉了燈繩。

“啪”的一聲，屋子里明亮起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人。

頭發散在白底藍花的布枕頭上，肩膀從被褥里半出來，上面有暗紅的痕跡，顯然是被人大力攥住留下的。

人顯然沒睡著，因為亮的突然刺激，閉著眼睛。

林榮棠走到了炕頭邊，低頭看著。

的有些發腫，眼下殘留著一些淚，不過臉上卻是愉悅滿足的，那是耗盡力后徹底松懈下來的舒暢。

林榮棠抬起手，指尖輕輕落在的上。

孫紅霞閉著眼睛，屏住了呼吸。

林榮棠定定地著墻上的年畫，那是送子觀音的年畫，現在依稀想起來，好像是之前和冬麥一起買的。

買這個的時候，冬麥笑得臉上發紅，單純青，好看得像野地里的梔子花。

林榮棠邊挽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終于開口：“舒服嗎？”

孫紅霞沉默了一會，依然閉著眼睛，卻了：“舒服。”

林榮棠目緩慢地落在孫紅霞臉上：“那種事就那麼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