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韞進了馬車,驟然嚇得阿圓一跳。

　“你怎麼來了？”阿圓正出去行禮呢，這會兒還是半起的姿勢。

　“做什麼？”蕭韞拉坐下來：“為何這麼慢？”

　“我今日上午帶白蛟去馬場玩了，回來還得洗漱,自然是慢了些。”

　聞言，蕭韞眸子幽幽地,不大滿意。

　阿圓瞧了眼,再瞧了眼,問：“你等許久了？”

　“我近日忙得頭疼,你倒好，還有閑陪白蛟。”

　阿圓蹙眉打量他，打量了會突然笑起來：“你不會連白蛟的醋也吃吧？”

　蕭韞睨了會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突然把人拉進懷中。

　“我不吃醋,只吃人。”

　說著，他對著那俏皮的紅就印下去。

　從東華門東宮沒多遠，不過片刻就到了地方，路上短暫的這麼會兒，阿圓還是被蕭韞狠狠親了一頓。

　下馬車前,抹了抹發麻的瓣，瞪了眼罪魁禍首,不想理他。

　蕭韞曾在東宮住了多年，后來被廢黜后也搬離東宮多年,如今再搬回來，許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繕。

　再加上過不久就要大婚,是以，工部的人現在忙得腳不沾地。放眼去，隨可見修繕、清掃之人。

　蕭韞領著人徑直進了瑾瑤宮，這里是太子妃的住所,也是東宮重點修繕之地。瑾瑤宮占地寬廣，后頭的園子不僅設有湖泊假山，亭臺水榭、琉璃玉臺也應有盡有。

　蕭韞牽著走在園子小徑上，幫了斗篷系帶，然后指著不遠假山上的一座樓閣，道：“我命人將那里修繕藏書閣小軒的模樣，你往回喜歡在小軒作畫，以后那里就作為你的書房，既可作畫也可飲茶看書。”

　阿圓在瀾苑也有自己的書房，只不過書房很小，比起藏書閣小軒來完全不夠看，因此每回作畫都是去藏書閣小軒。

　這會兒聽說自己在東宮也有書房，高興得很，問蕭韞：“已經修繕好了嗎？我想去看看。”

　“也無須怎麼修繕，只是把二樓小軒四面打通，隔窗，屆時東宮四季之景皆可俯瞰，最適合你作畫。”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喜歡畫景，哎呀”阿圓問：“我最喜歡畫竹，園子里可種了竹？”

　蕭韞勾，牽起：“我們上去看看。”

　兩人沿著小徑上假山，假山約莫有丈尺高，閣樓就建在其上。此前阿圓在下頭看還不覺得，這會兒進了閣樓竟發現這里比瀾苑的藏書閣還寬敞巍峨。

　噔噔噔地提著擺上了二樓小軒，上頭還有幾個宮人正在清掃，見過來，皆有些詫異，不知突然出現在此的子是何人。

　直到阿圓朝樓下招手：“蕭韞你快點啊。”

　宮人們大驚，暗忖，敢直呼殿下名字的想來就是褚家那位準太子妃了，于是紛紛跪下行禮。

　蕭韞上樓來，見還有宮人在，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宮人一走，小軒里只剩蕭韞和阿圓兩人。

　阿圓看稀奇似的，這里瞧瞧，那里。站在西窗前，也不知看到什麼，突然高興起來。

　“原來真有竹，”阿圓說：“是此前就有，還是剛移栽過來的？”

　小姑娘姿婀娜，俏站于窗前，與天融合，自一景。

　蕭韞坐在榻上，含笑著。

　“原先園子的南邊有一片竹林，但瀾苑的竹林在西邊，我便讓人把竹移到了西邊來。”

　阿圓又看了眼跟瀾苑小軒差不多的西窗布局，心里甜，上卻嗲怪道：“何須這麼麻煩，種在南邊，我以后開南窗畫竹就是。”

　蕭韞手：“過來。”

　阿圓緩緩挪腳過去，被他拉坐在膝上。

　隨后，聽他說道：“怕你以后東宮不習慣，索盡量按著瀾苑的布置。”

　“可瀾苑是瀾苑，東宮是東宮，若是兩都一樣的景致，豈不是毫無趣味？”

　“你不喜歡瀾苑？”蕭韞問。

　“喜歡，但我也想看看你以前住的東宮是什麼模樣啊，若全都改了，我上哪看去？”

　“再說了，”阿圓坐在他膝頭，把玩他腰間的玉佩，繼續道：“若是我想看瀾苑風景了，以后得閑了去瀾苑就是，都在京城也不遠。”

　“嗯。”蕭韞抱著人，愜意地應聲。

　“咦？”阿圓玩了會玉佩，發現他腰間還掛著個香囊。那香囊正是此前繡給他的。

　臉頰發熱：“這麼丑為何還戴著？以后我重新給你繡一個就是。”

　說著，取下來，卻被蕭韞摁住了手。

　“不必。”他說：“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我喜歡。”

　“你不嫌丑嗎？”

　“不丑，很好看。”

　阿圓努力著上翹的，問：“你適才說什麼，怎麼就是第一份禮？我以前不是送過許多東西嗎？”

　“你送過什麼？”

　阿圓歪頭想了想，說：“我送過你傀儡子呢你忘了？那還是我特地繪的圖案，專門找人雕刻的。”

　蕭韞想了半天，總算想起那對一大一小的木偶。兩只木偶排排坐在條凳上，后有一條繩子，拉一下繩，木偶就坐下，松開繩，木偶就站直。

　憶起彼時收禮的心，蕭韞簡直不想說話。

　“那不算。”他說。

　“可我以前還給你做過裳呢。”阿圓據理力爭。

　蕭韞目意味不明，似笑非笑開口：“彼時你為何做裳不記得了？”

　“”

　記得，如何不記得？

　彼時蕭韞生病，阿圓照顧他，且那時候正在練針線給爹爹做裳，于是便也想給蕭韞做一件。

　當時蕭韞問為何做裳，而阿圓原話說的是“一日為師終為父，我就當孝敬爹爹了。”

　想到此，阿圓有點窘，訕笑了下，轉移話題：“那行嘛，就當我頭一回送禮給你吧。”

　不過，如此說來，阿圓又有點愧疚。這些年蕭韞送了許多東西給，卻沒送過像樣的禮。

　于是問：“蕭韞，你想要什麼？我回頭送給你。”

　“我想要你就能送？”

　阿圓眨眼睛，不明何意，稀里糊涂點頭：“當然，我說到做到。”

　“既如此”蕭韞眸子幽深，聲音也啞了幾分：“我想要”

　他湊過去，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霎時，阿圓的臉變紅了。

　支支吾吾、怯怯：“你要這個做什麼？這是姑娘家用的東西。”

　蕭韞陡然一陣呼吸急促，反問：“你給不給？”

　“可是”阿圓臊死了，偏他要的東西這麼人：“可是我送不出手。”

　蕭韞見頭埋得低低的，臉頰、脖頸、耳朵皆通紅，不好笑。

　他把人提起來，哄道：“無礙，你送不出手，我自己取便是。”

　“你要如何取？”阿圓瞪眼看他。

　蕭韞視線下移，垂睫瞧了眼口的地方，面不改：“我自有法子。”

　“”

　阿圓咬著，臉燙得不行。這人實在是放浪得很，怎的要這種禮？

　“嗯？”蕭韞催促，手攬著腰肢，緩緩挲：“你剛才怎麼說的，一刻鐘還沒到就想反悔嗎？”

　“我”阿圓猶豫了會，商量道：“我回家去找一件讓人送來，可好？”

　“不必這麼麻煩，”蕭韞說：“我現在就想要。”

　“你——”阿圓啐他：“怎麼等半會都等不得？”

　“好不好？”蕭韞親吮的角：“我就喜歡這件。”

　“”

　阿圓好難為。

　可蕭韞的滾燙又溫，在他細的吻中，阿圓漸漸神魂迷失，在他又一次催促中，終于點頭答應。

　小姑娘水眸半闔，吐氣如蘭。

　掙了掙：“那你閉上眼睛。”

　蕭韞輕笑：“害？”

　“難道你就不嗎？”目一剜，只剜得蕭韞心神漾。

　“不若你閉上眼睛，我幫你？”

　“你休要騙我。”

　“我騙你什麼，嗯？”蕭韞吻了吻的水眸，難耐道：“那你自己手好了。”

　“”

　阿圓死了，可答應了他又不能反悔，最后只得在他的目下緩緩寬。

　蕭韞等取件裳等得出了一汗，最后小姑娘把兜遞給他時，臉紅得跟滴似的。

　他揚莞爾。

　二月中旬，曹國公府戴倩設宴，廣邀京城各家貴席。

　當然，最主要的是邀請阿圓。

　元宵宮宴后，戴倩回家哭了許久，輸在一個

　名不見經傳的小戶上，實在不甘心。回家后將自己關在屋里摔了好些瓷，之后很長一段時間皆是郁郁寡歡，食不下咽。

　還是其母親點醒了。

　當不太子妃又如何？還有機會當側妃。才、家世皆比褚家好，宮后還有大把爭寵的機會。

　若是比褚家早一步誕下皇嗣，那便是以子為貴。未來一輩子還長著呢，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側妃扶正、長子立儲的案例。

　以的聰明才智，不信，一輩子都輸給個小之。

　是以收拾心后，重新振作。雖不愿，可為了日后東宮順利，不得不跟褚家打好關系。

　此前在宮宴上兩人有些齟齬，能借這次賞花宴握手言和再好不過，說不定還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博一個賢惠大度的名聲。

　因此，阿圓的馬車到達曹國公府時，就見戴倩親自站在門口相迎。

　面上的笑熱且親切，仿佛兩人是認識多年的姐妹似的。

　搞得阿圓心里瘆得慌。

　戴倩是曹國公府的貴，即便是準太子妃，也無需向獻殷勤。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圓才不信是真心跟相。

　不過阿圓沒有給人下臉子的病，戴倩親親熱熱，那客客氣氣就是。

　一路上，戴倩主挽著的手，好妹妹長好妹妹短地介紹各景致，又說起今日來了哪些貴。

　兩人穿過游廊，才到門口就聽得花廳里頭一陣熱鬧。

　也不知是誰人說了什麼，有個悉的聲音為打抱不平。

　“褚婳又豈是那樣的人？我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不是嫉妒人家當太子妃，那你嫉妒也沒用，褚婳可是連慧遠大師都說天命注定。而且人家還是謝世子和陸老先生的徒弟，德才兼備，作的畫得皇上陛下贊揚，你拿什麼嫉妒？”

　“我何時說嫉妒了？”

　“你若不是嫉妒，怪氣什麼？可別以為旁人是傻子聽不出來。”

　戴倩和阿圓在門外互了眼，戴倩有些尷尬，打圓場道：“許是里頭有人誤會了什麼。”

　阿圓稍稍探頭瞧了眼，適才幫說話的那姑娘站在中央，一襲靚麗紫，氣勢洶洶。

　眨了眨眼，還以為瞧錯了。

　這不是此前有過兩面之緣、一直瞧不上的那個蘇玉瑤嗎？怎麼今日反而為說起話來了？

　這廂，花廳里的小姐們也瞧見了門外的兩人，皆有點狼狽。

　蘇玉瑤見到阿圓，面不自然了會，隨即走過來，對阿圓福了福：“你來啦？”

　阿圓頷首，邊走邊問：“你們適才在說什麼？”

　瀾苑，蕭韞的馬車在門口才停下，陳瑜便匆匆上前來。

　“殿下，人抓著了。但鑒于李茂彥此前經常易容，屬下也不敢確認”

　蕭韞徑直進門，腳步不停。

　陳瑜跟在后繼續道：“現已關在地牢，這人狡猾，抓的時候，我們以鬼索刺穿他手臂，此人為逃，居然當場砍斷左臂。出了許多，現在還昏迷中。”

　見蕭韞面冷厲，陳瑜不敢再多言，只默默跟著進了地牢。

　地牢里，一人模糊地被吊在鐵鏈上，腳懸在半空，下是滿滿的一桶鹽水。那人發凌地垂著頭，像是睡著了，上的一滴一滴地落進水桶中，在安靜空曠的地牢里發出輕微聲響。

　蕭韞進來，示意護衛把人弄醒。

　護衛舀一瓢鹽水潑向那人的斷臂傷口上，他頓時渾震，凄厲大喊起來。

　鹽水咬著皮骨，令他痙攣得失聲半天，之后才大口大口地氣。

　蕭韞緩緩走過去，抬手扳過他下頜看了眼，在左邊那顆小痣上了。

　隨后放開。

　“李茂彥？不，應該你李笙。”他聲音淡淡的，卻冷如冰凌。

　此話一出，那人眼可見地頓了頓。

　“你可以不承認，也不必承認。”蕭韞掀眼，不不慢道：“我此來不想聽廢話，把你背后主子招了我給你個痛快。”

　“我知道賢貴妃不是你的主子，你跟他并無，賢貴妃和我一樣，皆被你利用、背叛，而你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你十年前便已我東宮做幕僚，那人讓你蟄伏這麼多年，還挑起賢貴妃與東宮的仇怨，想來目的不只是讓我廢黜這麼簡單。”

　說到這，蕭韞停了下，拎起瓢舀了點鹽水，突然往李茂彥上一潑，頓時又疼得他不住晃掙扎。

　等他掙扎結束，蕭韞才漫不經心道：“我已讓人查到你祖籍，你祖上代，包括你父母和兄弟的墳墓我皆已讓人挖開，安葬或是鞭尸，這就要看你了。”

　他話落，鐵鏈上的人又開始掙扎起來，這回，比之前更甚。

　出了地牢后，蕭韞揮退眾人，抬腳緩緩上了藏書閣小軒。

　今日天氣晴朗，小軒楹窗落了點夕，影綽綽，蕭韞了額頭，竟是不知不覺在榻上睡了過去。

　莫名地，夢見了小時候的場景。

　六歲那年，南國使臣進貢馬，他追隨父皇母后去瞧熱鬧。

　“父皇，”他指著最雄威的一匹駿馬：“我想要它。”

　母后緒淡淡：“韞兒不得放肆，這是使者獻給你父皇的。”

　父皇卻大笑：“不愧是我的韞兒，眼非尋常能比。我兒是大塑儲君，以后整個江山都是你的，一匹馬罷了，想要就拿去！”

　夢鏡在這里戛然而止，窗外起了點風，吹得楹窗砰地一聲響。

　蕭韞手肘猝不及防跌了下。

　“屬下這就去關上。”響聲把蕭韞吵醒，一旁的陳瑜趕上前去關窗戶。

　“現在什麼時辰？”蕭韞問。

　“回殿下，已經酉時。”

　“想來曹國公府的賞花宴該結束了，”蕭韞緩慢起：“孤這就去接。”

　曹國公府，花廳。

　所謂賞花，也就是國公府的花棚里培育了幾株綠牡丹，戴倩命人搬到了花廳，一邊賞花一邊吃茶。

　不過半天下來，眾人也只顧聊天說話了。

　都是子，聊天還能聊什麼？除了偶爾圍繞牡丹聊些詩詞，最多的就是談論裳首飾。

　阿圓對這些沒什麼興趣，確切地說沒興致跟不的人聊，百無聊賴地坐著吃果子。

　倒是一旁挨著坐的蘇玉瑤，邊跟旁人說話邊時不時瞧。

　在瞧了好幾回后，阿圓逮著目，問：“你總看我做什麼？”

　蘇玉瑤臉面掛不住，紅了紅，說：“我就是看個稀奇啊。”

　“有何好稀奇的？又不是比旁人多了只眼睛或耳朵。”

　蘇玉瑤噗呲笑出聲來：“我發現你很不一樣，此前還以為”

　“以為什麼？”

　“我以為”蘇玉瑤湊到耳邊，悄悄說了一番，然后道：“旁人都是這麼傳的，我便以為你就是這種攀附之人，后來見你在宮宴上作畫作得那麼好，才知道你竟是真的有本事，比起那些作秀的貴來，你分明更勝一籌。”

　說到這里，忸怩了下：“吶，我此前是有些地方對不住你，不過那時候我對你不了解。褚婳，你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

　阿圓正想說不是小氣的人，那廂就有婢過來稟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這個消息如同風吹皺湖水，令沉悶的花廳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貴們紛紛打起神，難掩雀躍。

　連戴倩臉上也是矜持的歡喜：“太子殿下來了？走到哪了？可有人去迎接？”

　“小姐，”婢道：“太子殿下沒進門，只等在門口

　，說是來接褚姑娘的。”

　聞言，眾人目齊刷刷地朝阿圓這邊看過來，適才臉上的歡喜也散了去，各自神復雜。

　或嫉妒，或羨慕，或是別的什麼。

　不過阿圓懶得管，早就想走了，于是起對眾人道：“許是太子殿下尋我有事，今日便先告辭，以后得空再與大家吃茶。”

　“褚妹妹且稍等。”戴倩喊住。

　阿圓轉。

　就聽說：“褚妹妹是府上貴客，豈能讓你獨自離去？且稍等，我這就送褚妹妹出門。”

　戴倩話落，有個貴也出聲道：“確實如此，我也該歸家了，不妨先送一送褚姑娘。”

　于是，一個、兩個起，隨后個、四個也跟著起，最后索眾人皆起，各自悄悄整理衫，然后浩浩地送阿圓出門。

　阿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