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你認為你男人是個傻的？”

姜琳撲哧笑起來，“可他們都說我是去賣兒子的啊。”

“我瞧著你去調皮搗蛋的。”程如山拇指在手腕上輕輕地捻了捻。

姜琳覺到他手掌傳來的灼熱，有些心慌，想把手回來。他和從前的男朋友不一樣，他笑微微的看似溫和卻很強勢且帶著侵略的意味，是不悉的覺，直白說在方面有點慫，喜歡平淡容易掌控的。

當然，那就是個笑話，卞海濤看起來人畜無害，實際……呵呵。眼瞎。

程如山沒松開，而是繼續問：“你真的想回城嗎？”

他眉長眸黑，藍天麗日映在眸子里，于人中更添迫人的氣勢。

姜琳與他對視，心無私念坦坦道：“不是回城，是進城，城里比鄉下更方便，更適合年輕人打拼，也更適合大寶小寶學習。我們當然要努力賺錢，有機會就進城啊。”

程如山松了一口氣，說的是進城，一家人進城，而不是回城，好。他抬起的手低頭想在手背上親一下，卻被姜琳用手指住額頭。他朝笑了笑，了，松開，“以后我負責賺錢，你……”他瞥了一眼這片屋頂，俊秀的眉眼寫滿了糾結和不贊，“就不要做這個了。”

姜琳挑眉，語氣帶著挑釁，“怎麼，你瞧不起人麼？婦也頂半邊天，你看那些戰士、主干部、勞模……”

“沒，沒瞧不起。不敢。”程如山立刻投降：“絕對不敢瞧不起。不管你上屋頂還是下大坑，我都支持。”

姜琳哈哈笑起來，惹得下面的大寶小寶都跳起來看，“媽媽，你和爹說什麼好玩的呢，我們也要聽。”

姜琳喊道：“爹說可想你們啦。”

大寶小寶立刻道：“爹，我們也想你。”

程如山應了一聲，垂眼看著姜琳，低聲道：“我也想你。”

姜琳心頭一熱，一抬眼就和對面的商宗慧對了個眼兒，還沒怎麼著，商宗慧稚的臉頓時著火一樣通紅，趕回去。

商宗慧還大聲掩飾：“叔，我這邊也要瓦片。”

姜琳忍不住笑著嗔了程如山一眼，“麻煩你下去，別耽誤我們施工行嗎？”

程如山：“我就看看，不添。”

商宗慧說他先下去，姜琳便繼續鋪他那邊的，程如山又過去幫接瓦片上來，等數量差不多夠，他就過來一起鋪。

姜琳手上作不停，道：“那天我想去騙趙家的錢，后來想想騙錢也不對，就……及時剎住了。”至于有些改變，就姑且當經歷過人考驗，人也會長吧，反正這是一個理由。

程如山笑起來，“認錯態度好、知錯就改，趙家已經原諒你。”

姜琳也跟他道謝，“謝謝你幫我擺平。”

他黑眸凝注，“你打算怎麼謝我？”

他的目那樣安靜而深邃，看得有些心慌。

姜琳輕輕咳嗽一聲，來這一套！笑微微的，“來，我免費教你鋪脊瓦吧，雖然你們都會，不過保管沒有我鋪的好。”頗為驕傲道。

程如山：“……”

看忙碌的影，他相信已經吸取教訓，不管去趙家干什麼，賣兒子也好騙錢也罷，結果就是沒忍心，已經痛改前非開始做一個全新的人。而那些想趁機踩踏的人，也因為這件事暴，再沒有拿的機會。

等閆潤芝做好飯，就去街上找姜琳他們，遠遠就看著程如山和姜琳兩人在屋頂，樂得直拍手。

正好馬開花下工回來，用扁擔挑著一些高粱穗，狠狠地瞥了閆潤芝一眼。

閆潤芝：“你不服氣？是大喇叭沒上夠？”等我寶兒娘再送你幾天的？

馬開花臉一變，也沒敢和閆潤芝多說什麼趕走了。

閆潤芝覺自己會一把“小人得志”的得意樣，等把冬生爹、如州都接回來，好日子就開始了吧。

有程如山幫忙，姜琳的進度快了很多，把屋頂鋪好，活一下頸椎，就看到下面的閆潤芝。

“寶兒娘，吃飯啦。”閆潤芝朝招手。

姜琳笑了笑，跟擺擺手，對程如山道：“回家吃飯了。”

程如山先下去，姜琳小心地從屋頂下到墻上，又踩上吱呀的簡陋梯子，就看地上的程如山手朝抱過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擺擺手，卻被程如山直接抱了下去。

程如山大手在腰上一圈，幾乎能圈過來，太細了，他低聲道：“要多吃點飯，腰上沒容易傷。”尤其這樣爬上爬下，撞在哪里很容易傷。

姜琳覺他的手掌在自己腰上輕輕挲，趕躲開，招呼大寶小寶和商老婆子告辭回家。

商老婆子還想留他們吃飯，姜琳自然不會當真，客氣一下就洗手洗腳告辭回家。

大寶小寶立刻黏上程如山。

姜琳示意程如山不許讓小寶爬到頭上去，這孩子一看他爹回來就開始膨脹。

程如山笑了笑，就用胳膊掛著倆孩子，“掛不住就掉下去咯。”

大寶小寶各自十指相扣，掛在程如山的手肘，讓他拎著回家。

走到一半的時候程小寶就沒力氣，卻不想松手掉下去，兩條小直蹬歪想爬上去。

程如山哈哈一笑，直接把他夾起來，另一條手臂拎著大寶。

他發現大寶很有韌勁，明明累得雙臂打卻還是死命咬牙掛著不肯松手，他不忍心小孩子那麼累把大寶也夾起來。

姜琳：“讓他們自己走嘛。”

程如山笑道：“沒事，加上你也抱得，來不？”

小寶就朝姜琳笑：“來嘛，來嘛。”

姜琳趕跑去和閆潤芝一起走，恰好閆潤芝只顧得看他們玩鬧不小心踩到小石子了一下，姜琳趕扶住。

姜琳挽著閆潤芝的手臂，這樣程如山就不會來鬧。

因為姜琳干活兒累，閆潤芝每天都換著花樣做飯，爭取好吃還有營養。

砂鍋燉的臘鴨筍干木耳，清炒瓜加了一點海米，還有醬燒茄子扁豆，今天程如山回來，又加了一個韭菜炒蛋。

姜琳給人修屋頂，還賺來十五斤黃豆，直接拿去跟公社糧管所的一個小干部悄悄換了油。跟他換，比從公社買一斤給一兩，但是去公社買油沒有油票，所以能換就算很好。

沒有新鮮吃，油還是要吃點的。

就穿來的這段時間，大寶小寶原本蒼白的都變得更紅潤白，和閆潤芝也臉更好看。

閆潤芝示意大寶小寶去拿酒杯和酒瓶來，其實還是程如山上一次回來買的酒，沒喝完一直放在角落，但是現在有姜琳新買的小酒杯。

大寶抱酒瓶子，小寶拿酒杯。

閆潤芝喜滋滋的，“冬生，這是寶兒娘特意給你買的酒杯，還是細瓷的，可俊了呢。”

程如山朝姜琳笑：“謝謝媳婦兒。”

姜琳：“……就順手買的。”

程小寶就嘎嘎笑。

閆潤芝看姜琳要坐在程如山對面，就趕搶先坐下，對姜琳道：“寶兒娘，我坐這里得勁。”

姜琳：小老太太你搶炕利索，搶座位也麻利得很吶，只得坐在程如山旁邊。

他們家兩條長板凳，一個單人凳子，大寶小寶一邊，閆潤芝自己坐，就只能和程如山一起坐啦。

姜琳坐下，“咱們還得再做兩個凳子。”

閆潤芝：“那張小破床可以拆了用。”

吃飯的時候，閆潤芝看咋兒子回來，寶兒娘話了呢？這可不行！就給程如山使眼，讓他給姜琳夾菜。

程如山往砂鍋里看了一眼，準確地把一只臘鴨夾起來放在姜琳的碗里，“多吃點。”

姜琳：“鴨還是給大寶小寶吃。”

閆潤芝立刻道：“有呢，有呢。”趕給大寶小寶找另一條鴨，“我都燉上了。”

小哥倆坐在爹娘對面，瞅他倆一眼，小哥倆再互相笑笑然后吃飯，就這麼著，小哥倆吃撐了。

程小寶：“我爹回來，我就吃撐了。”

姜琳打趣他，“怎麼，你爹不回來，我們不給你吃飽還是怎麼的？”

程小寶：“我這思念，下飯。”他看向閆潤芝，“嫲嫲，是思念沒錯吧。”

閆潤芝笑，“一點錯沒有。”

吃過飯小哥倆就纏著程如山去院子里玩兒。

姜琳對程如山道：“你不是要去公社嗎？”

程如山：“不差這一會兒，咱們一起去。”他又對姜琳道：“你幫我收拾一下包。”

姜琳猶豫了一下，就進屋去幫他收拾行李。

不出意外，包里果然有各糖果，什麼大白兔、水果糖等，還有一包羊片，另外還有一斤山楂片、一包大棗，都是些孩子人的零食。有給閆潤芝買的兔子皮，讓自己護膝，還有一雙給姜琳的矮跟黑單皮鞋。

閆潤芝看姜琳放在炕上，立刻讓穿上試試，“看看冬生會不會買，大了小了。”

姜琳試了試居然正好，也難為他那麼細心。

閆潤芝頗為驕傲道：“冬生眼可尖了，只要他上心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你腳多大，不待買錯的。”

姜琳想起那晚上他握著的腳，沒想到不聲的把大小量了去。給程如山把大包收拾完，書包沒，里面都是重要東西，留著他自己收拾。

姜琳估時間，對閆潤芝道：“娘，他倆要午睡了吧。”

村里的習慣是立秋以后基本就不睡了，姜琳想讓倆孩子養午睡的習慣，以后上學下午神也會好。

閆潤芝卻朝招手，“快來看，他們真會兒玩兒。”

姜琳湊過去，發現程如山帶著倆兒子在院子里疊羅漢呢，大寶趴他背上，小寶趴大寶背上，程如山單手撐地做俯臥撐。

姜琳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兒，拍拍手，“大寶小寶，該午睡了哦。”

小寶：“娘，咱們去公社。”

程如山停下來，讓倆兒子下地，他起去洗手，“差不多了，走吧。”

閆潤芝去裝了一水壺涼白開，還給裝上幾個西紅柿，帶著孩子在外面玩兒總要喝水吃點什麼，把書包給程如山，“玩得開心點啊，晚點回來也沒關系。”

姜琳和程如山帶著孩子出發，路上見孫清輝和葉菁幾個去上工。看到程如山回來，他們笑著打招呼。

程如山招呼一聲就領著大寶小寶去前面，讓姜琳和他們說話。

葉菁小聲對姜琳道：“孟依依舉有些反常。”

“怎麼啦？”

“突然開始學習了，說想回城參加招工考試，再也不留在這里氣。”

姜琳挑眉，“之前有錢也不見活關系回城，現在突然想回去，哪里那麼容易？”回城活關系，不是有錢就行，還得有路子，沒路子再多錢人家也不給幫忙。

“你放心吧，我們盯著呢。”

姜琳和他們告辭，追上程如山。

程大寶：“葉知青是好阿姨。”

程小寶：“不是老妖婆。”

程如山笑道：“誰是老妖婆？”

大寶小寶異口同聲道：“孟知青！魏知青！們欺負娘。”

姜琳忙道：“我已經欺負回來，沒事了啊。”

程如山看看，卻也沒說什麼，只放慢步子和他們一起走。

到了公社門口，程如山把水壺和裝西紅柿的小布兜給姜琳，“你們去那邊玩兒，一會兒我去找你們。”

姜琳就領著兒子和他再見，去小河邊玩兒，那里長著葦、紅蓼、水芹等水草，有白鵝鴨子游泳，還有小魚吐泡泡，這是大小寶喜歡的游戲場所，在這里可以玩水兒還能瞎編故事。

只是日常閆潤芝和姜琳都不許他們自己去水邊。

程如山看他們去了河邊就走進公社大院。

現在正是第一波秋收的時候，公社的干部大部分都騎自行車下鄉去指導秋收，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留在這里值班。

程福貴是不去的，作為老資格的公社書記，他早就不下鄉管這些瑣事，他打算去活一下，看看能不能調去別的縣革委會。本縣的縣委領導們，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總是著他！

程福萬上午那會兒來開會就沒回去，這會兒在他辦公室說村里的事兒，“程福軍和程福聯，年紀也不小，當完這一屆是不是差不多了啊？”

程福貴瞥了他一眼，“你能頂得上去？”

“哥，”程福萬出一個非常自信的神，“我咋就不行呢？我覺得我很可以的。我不當書記，書記要求高，大隊長可以吧？反正就是安排大隊的生產，我很行的。”

程福貴卻沒立刻答應。

程福萬看他臉，就換了個話題，“大哥，那小四合院我都收拾好了。”之前程福貴說年紀大了，要是退休就回村住，看上那小四合院。

那小四合院是他年輕時候住過的地方，有，當年程榮之打了他一頓，把他關在那院子里好幾年。當然，只是不許他離開村，并不是關在院子里。可程福貴覺得那是奇恥大辱，是對他自由的踐踏，再加上父輩們的恩怨，他對程榮之一家子可謂恨之骨。

如今自己年紀大了，程毅、程榮之已經死了多年，程蘊之也不行，一切的恩怨似乎要落幕。

可他不甘心！

因為程蘊之的兒子如今很有出息的樣子，自己的兒子侄子們，卻沒有一個出的。

想想也是心塞。

人爭斗一輩子，能不能笑到最后，不是自己決定的，哪怕自己用盡全力，可沒有好的繼承人，依然還要輸掉這一場人生的戰爭。

不甘心吶！

就在這時候，書過來說程如山過來了。

程福萬氣道：“這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來無蹤去無影的？”他沒回家不知道程如山回來。

程福貴道：“他又沒死，當然會回來。”

程福萬：“讓他明天來，書記開會沒回來呢。”

書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那個……他知道書記在……”

“你是他的書還是書記的書？”程福萬氣得很，真是個蠢貨！

書癟癟不樂意了，是程福貴老婆娘家的閨，所以對程福萬不那麼害怕。

程福萬道：“知道也讓他等，書記是他想見就能見的？書記不忙的？不理工作的？以為是村里大隊書記呢？沒見誰是想辦點事兒就立刻辦的呢。”

書便出去了，對等在外面的程如山道：“書記開會呢，你再等等。”

程如山看表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如果真開會，那之前就會說，之所以讓他略等，分明就是沒正事，但是里面有人閑談。而這個閑談的人能讓撇，說明份不是很高，態度也不是很好，當然不是對態度不好，而是對他。

這麼說里面的人應該是自己認識的，那就是水槐村的，不是程福萬就是他兒子。

他起徑直走過去。

書還想攔卻哪里有他速度快，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推門直接進去。

里面瞬間傳來程福萬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這個書怎麼當的！”

程如山淡淡道：“不必惱怒，我是來辦正事的。”他從書包里拿出自己這半個月的果拍在程福貴眼前。

程福萬嗤了一聲，“什麼了不起的？”

他一把抓起來，先看到好些紅艷艷的大章，有省革委會、政治辦、分組還有專區……

程福萬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哥，他、他……真的辦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