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梅以為自己聽岔了，激得一把抓住姜東漸,“給我們分房子？我們打了那麼多年的申請,現在終于能分大點房子啦？”

姜東漸也如同被餡餅砸中的樣子,“我也奇怪啊，怎麼突然就說給分了。盛主任說正好有一房子空出來，到咱家。”

宋麗娟比誰都激,“爸，哪里啊？是不是樓上分一給咱們？”

徐梅：“樓上房間可不大,還不如下面呢，要是分樓上,咱們這里的是不是得還回去？”

姜東漸：“老孟家搬走了。說是大家不樂意和他們一個院,怕被帶累壞名聲,給他們搬去住單間。那房子空出來，建秋家搬過去，咱們搬到建秋家原來的房子。”

工廠職工現在住的房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也不會住一輩子。從結婚就開始打申請，可能很久才能分到一個幾平米的單間住。隨著工齡、工資升高，孩子多了,可以繼續申請換大一點的房子，十幾平。像姜東漸這個年紀，一般至能住四十平的。

而且并不是每個工廠都有大片自己的家屬區,有時候是幾個工廠合伙,有一個總的房管部門。這附近除了汽配廠還有機械廠、紡織廠、無線電廠以及建材廠,家屬區這里是幾個工廠挨著，久而久之就互通有無。尤其那種夫妻不在同一個廠的，分配住房就要看工齡工種等。

徐梅在紡織廠早就可以分房，還有姜大哥在無線電廠也一直沒分房，至今一家子在兩個小房間。

“建秋家？家那房子大三間，比咱家大一倍，比孟凱平家都大呢，怎麼越搬越小了？”徐梅和宋麗娟等人都驚了。

他們目前這兩間正房，二十方左右，因為開間窄進深小，孟凱平家那三間房子加起來有四十平方，而建秋家房子大三間，差不多有五十多個平方。

一般人都是越搬越大，哪里還有搬到小屋子去住的？

姜東漸：“建秋家和老郭家好些年不對付，現在鬧得不說話，相看兩討厭，建秋家索搬出去。”

那兩家人和姜東漸家相反。姜東漸家為了面子基本能忍的都忍了，那兩家是蒜皮的事兒也不能忍，所以兩家掐得厲害，整天飛狗跳的。但是掐了六七年也沒辦法，畢竟合適的房子不是那麼容易得的，現在孟凱平家被趕走，建秋家就忍不住。

姜琳：“那老郭家很難相嗎？咱們搬過去沒問題吧？”

徐梅：“占便宜，碎點。反正各家過日子，他占便宜也占不到多。”

宋麗娟：“借棵大白菜，還棵小白菜，借簸萁煤，還半簸萁，借一大瓢面，還一平瓢……”

姜琳笑道：“那沒事，讓范主任和他家聊聊就行了。”

這一趟回來把孟依依送去派出所，周圍的鄰居也都看在眼里，他們只知道孟依依騙錢造謠，卻不知道，所以總覺得了不起或者說找的男人了不起，無形中就把姜家的威抬起來，輕易不敢得罪的。

姜東漸倒是覺得老郭雖然好占小便宜，但是子不壞，至不不騙，你若不借給他他也就發發牢或者說你噶小氣的，也不至于就怎麼著。

他是被孟家坑狠了，跟孟家一比，覺得這些鄰居其實還都不錯呢。

閆潤芝也很高興，恭喜姜家眾人，“鄰居是出來的，壞的咱不容忍，小病咱盡量不計較，不能為了一個鄰居就不搬大屋子。親家你們住城里不容易，吃喝拉撒樣樣錢，這麼多家口呢，房子還是要大點。”

徐梅幾個回過神來，看看姜琳和程如山，都覺得太巧了。有關閨的謠言解決，家里又換大房子，哪里這麼湊巧呢？

徐梅：“如山？你找的人？”

程如山搖頭，“沒，應該是到時候吧。”

姜興磊：“媽，我……”

徐梅：“你別打岔，肯定還是你這孩子給幫的忙。媽高興，多謝你。”

程如山：“媽，我真的沒干什麼。”

姜興磊急得要命：“媽，是我去……”

“你去什麼？你別去搗就行。”徐梅本不給這個沒工作的兒子說話的地位。

姜興磊：……我還是當啞吧。

徐梅又對閆潤芝和程蘊之道：“沾親家的，都是有福氣的，你們一來，我們也跟著好了。”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不過徐梅也覺得肯定和程如山有關系。

閆潤芝笑道：“對，都是有福氣的。你們養了好閨，我們有個好兒子。”

倆親家開啟了不知的商業互吹模式，宋麗娟也摻和進去，不余力地夸贊。

閆潤芝見人家夸寶兒娘，都忘了對方是寶兒娘的親娘，立刻就進無限吹捧兒媳婦狀態。

這話別人不聽，親娘聽啊，一邊聽一邊謙虛“哪里哪里，那丫頭脾氣犟著呢。”

徐梅聽著聽著都覺得像真事兒，閨好像是好的，雖然小時候脾氣犟子冷，可那不是小不懂事嗎？現在嫁了人，有男人疼，有公婆有孩子，整個人可不就長大變樣了？雖然沒多喜歡閨，可自己孩子也并不討厭，不過是疏于管理而已，心境轉變，似乎也會隨之有所轉變。

姜琳覺汗都要冒出來，趕拉著程如山準備包餃子。

姜興磊湊到姜琳跟前，“姐，我咋不知道你脾氣……”

“怎麼？我對你不好？”姜琳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冒冒汗就算了，你吐槽。

姜興磊嘆了口氣，如今在這個家，他是一點地位都沒了。

說實話，人家都說他媽偏心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辛酸。

他媽何曾夸過他？好不容易買回來，也就賺一句“就你在家吃白飯，你要是連個買不來，還不如芹芹呢，芹芹還刷碗。”

姜琳跟程如山商量，“要不潛博來吃飯啊？”

程如山：“得問問爸媽吧？”

姜琳就去問徐梅。

徐梅想了想，潛博這人有點印象，閨同學，上學時候一臉青春痘、傻乎乎的覺，現在臉上沒青春痘，人也清秀很多，倒是不那麼傻氣。那天孟家以死相他還替姜家說話，徐梅對他印象改善很多。

“行啊，添雙筷子的事兒。”要是接的人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要是不接的人那就是不合適的。

程如山要去，姜琳道：“姜興磊，你去。”

跑兒小廝姜興磊乖乖從命，跑去找了一圈，在食堂把正要打飯的潛博給拽住。

“我姐夫讓你去吃飯呢。”

潛博：“程如山？他我吃飯？”

姜興磊：“你不去正好啊，鲅魚餃子還不夠吃呢。”

潛博：“當然去！走走走，別涼了。”

兩人往姜家走的時候，竟然到呂航。

呂航今日穿了件紅手織羊，外面一件綠的65式軍服，下面一條藍子，穿著一雙黑的皮鞋，頭上戴了一頂沒有五角星的綠軍帽，自覺臭實際辣眼地在路邊擺弄。

看到潛博和姜興磊，他立刻雙手兜擋在前面，“干啥去啊。”

姜興磊：“回家吃飯啊。”他本來還有點怕呂航，不過自從見識他傻子一面，就沒那麼害怕。

呂航瞥了潛博一眼，挑了挑眉，撇不屑道：“說你呢，你干啥去？”

潛博得意道：“吃飯啊！琳琳請我去吃飯！”

呂航一下子就到挑釁，手一把抓住潛博的領子，“你他媽的想死是吧，我都沒去吃過。”

姜興磊：“呂航你干嘛，我姐讓他去吃的。”

潛博雖然害怕呂航揍他，賤卻是忍不住的，“呂航你不是去稀罕工農兵大學生了嗎？稀罕不著，又來抖擻？人家琳琳結婚有男人有孩子，你胡思想，小心程如山揍你。”

“揍我？”呂航眼睛睜大出一抹兇，啪用力拍在潛博的肩膀上，給潛博拍得一個趔趄。

“我警告你別跟琳琳詆毀我啊。那個大學生我就是去看兩眼，瞅著段和琳琳有點像，不過多看幾眼以后我發現不像。鼻子太大！牙齒太黃！”

姜興磊：……你他娘的病得不輕，一定要讓我姐夫揍你一頓。

潛博：“呂航你不要臉，你拈花惹草的，你說喜歡琳琳都是侮辱。”

“你……哼！”呂航嗤了一聲，揮了揮拳頭，忍著沒落在潛博臉上，“行啦，不揍你，讓你囫圇地吃頓飯。我告訴你，這要是在別的地方，這麼跟我說話，我早揍得他滿地爪牙，以后娶了媳婦兒都生不出孩子！”

姜興磊拉著潛博就跑，可別和神經病二傻子打道，尤其這種還會打架的二傻子，免得挨揍，還是找姐夫多聊聊。

呂航有事沒事就來汽配廠晃悠，還尋思能看到姜琳呢，他想跟姜琳講他把信送去派出所給孟依依又告了一狀，結果一直沒看到姜琳卻上潛博去家吃飯，心里那個惆悵啊。

拿出照片來瞅瞅，黑白照片和真人真是沒法比。

那個程如山是男人啊，不知道孩子啥樣，哼，肯定沒有自己和琳琳生的孩子好看，可惜了了啊！

潛博和姜興磊到了姜家，先問一圈好，到文生大寶小寶那群孩子跟前再問一圈。

大寶小寶對視一眼，潛知青為我方人士，不是壞男人，對他好點。

大寶點點頭，小寶就掏出兩塊糖擱潛博手里，一副賞你的架勢。

潛博：我有一種被大人認可的覺是怎麼回事？

“程哥！琳姐！”潛博給程如山和姜琳作揖。

姜琳：……

程如山淡淡道：“是我爸媽請你來吃飯的。”

潛博：“是程哥，是你爸媽。”不是我爸媽，知道你的重點在這里。

開飯的時候，孩子們把收音機放在高，不想和大人著吃飯，強烈要求他們自己一桌，這樣他們也可以學大人的樣子推杯換盞。

雖然沒有酒，但是他們有橘子，芹芹是主人，流給他們倒酒，一群孩子干杯干杯，親家好、兄弟好……

姜琳被雷得差點風中凌。

鲅魚餃子既有魚的鮮味兒，還有豬脂肪的香味，又帶著韭菜特有的味道，好吃得不得了。

豬燉土豆、豆角，醇香濃郁，蔬菜吸飽以后口和味道更加富有層次和變化，好吃得讓人不想說話。

宋麗娟都呆了，鄉下小老太太廚藝相當好啊，真香！

程如山看潛博戰戰兢兢的，給了他個眼神，“你只管吃，不用張。”

潛博剛夾著一塊，正好聽見程如山說話，嚇得一哆嗦掉了。

姜興磊筷子自帶探測，立刻就把夾去吃掉。

潛博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夾過的。

姜興磊：沒吃到你里，就不是你的。

吃飯的時候還能聽到孟家哭哭啼啼的聲音，雖然不敢罵，卻不耽誤哭。孟依依被拘留要判刑坐牢，家里房子也被要回去。他們一開始不服氣還想找人告，結果辦公室說“沒給你降工資就不錯了”，他們只得閉乖乖搬家，一邊搬家一邊委屈得哭鼻子抹淚的。

這麼哭上一天半晚上的也很招人膈應，鄰居們都盼著他們趕走。

潛博：“孟家搬走空出三間大屋子呢，不知道分給誰家。”

姜興磊：“哈哈，不到你呢。”

潛博：“好像能到你似的。”

姜興磊得意地把脖子直起來。

潛博：“……不會吧？”

姜興磊：“分給建秋家。”

潛博：“切，還以為是你呢。”

姜興磊：“我們搬去建秋家啊。”

潛博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建秋家屋子更大呢。恭喜恭喜。搬家我來幫忙啊。”

姜興磊：我瞅著你是想來吃飯吧。

吃過飯，閆潤芝和徐梅等大人在屋里說話。

孩子們自小團，大寶小寶帶著文生唱戲，什麼《白》《紅燈記》，再換芹芹他們表演學校的節目，唱《北京的金山上》等歌曲。

潛博和姜興磊倆聽得不亦樂乎。

看小孩子們玩得很好，文生也沒問題，姜琳就和大哥二哥聊聊，看看能不能讓他們買零部件組裝收音機，到時候讓程如山一起拿到鄉下去。現在鄉下也稀罕收音機，可惜買不到，一是貴而是沒券。大隊有一個，整天一大堆人聚在那里聽。如果價格便宜些，不用券，老百姓還是有想買的。結婚的時候紉機、收音機、自行車、手表，其中有一樣，就夠鄉下人顯擺的。

姜二哥是臨時工，只讀到初中，后來的一些知識都是在工廠干活的時候學的，只會簡單地按部就班組裝，要想創新發揮那是不行的。

姜大哥不一樣，他文化運時候讀到大三，正兒八經的省大學，本省最好，學知識也是相當扎實的。

他現在是無線電廠的技骨干，12級工62塊錢一個月。其實按照他的本事，早就應該是技員的頂峰9級工，哪怕進工程師行列也綽綽有余。如果工程師，最低工資都一百多。

姜琳看他一點斗志也沒有，問問二哥，聽說在廠里就悶頭干活，從來不要求什麼福利。比如應該給他評工資級別，別人把他的機會拿走他也無于衷。這麼一來，有些人就得寸進尺，到姜大哥的時候要麼厚著臉皮來說一聲，要麼招呼不打就去辦公室直接說姜興業不要，讓給他們，分房機會更不用說。

他的心是封閉的，別人本沒法和他談心，如果不是有老婆孩子要養，恐怕他不定會怎麼樣呢。

姜琳看他一副三觀坍塌人生失去目標的樣子，知道他鉆牛角尖一時半會勸不醒，只能讓他自己想通頓悟。

跟姜二哥道：“二哥，我們買點收音機的零件自己組裝行不？我們村好些人想買，我家有個，都羨慕著呢。”

姜二哥：“可以買啊，有電子管什麼的賣，再買幾塊線路板買點別的零件就能裝。”

資缺還是不缺是一個相對概念，在鄉下缺，城里就未必缺，市面上缺，工廠自然不缺。

現在市面也賣一些零件供人們購買。

姜大哥聽他們在說組裝收音機的事兒，他道：“現在都用晶管，不用電子管，礦石什麼的更老套。”

姜二哥：“大哥，那晶管貴啊。”

姜大哥：“那是以前，現在便宜了。”

晶管剛上市很貴，一個二極管要一塊多錢，三極管要三塊多。這會兒姜大哥說一個二極管兩錢就行，如果從廠里買還能便宜幾分。只是買二極管要挑，挑不好就是壞的。所以雖然有賣的，還得會挑，要麼就靠運氣。

姜琳看他居然主幫忙，笑道：“大哥，那要怎麼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