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莊隊長趕來親自接手這案子,他問清楚之后,又看了大隊寫得聯名案,核查無誤,便簽字接收。
因為程如山的舉報,他們決定將這件案子和最近關于程福貴的案子放在一起,至于程信達暫時扣押在公安局。等調查以后,會進行審訊、審判事宜。這時候被砸爛的公檢法還沒有完全恢復,案子如何判刑,都是革委會商定的。
程如山去運輸借電話用。
他先要了一個號碼,接通以后他自報家門。
那頭的人聲音華麗磁,卻充滿不正經,“小山子,別急,我送你一份大禮!”
“查到程福貴的罪證了嗎?這麼多年是不好查,你要是不行……”
“哎喲喂,小山子,你說哥哥不行?你這麼過分的?哥哥行不行你不知道嗎?”
“你不行我找……”
“你給我等著啊!老子還沒死呢,哪里得到他,等著啊,過幾天給你好信兒!”
程如山聽他還想啰嗦,不顧對方抗議果斷掛電話,又給省醫院鞠大夫打一個電話,討論一下文生的況,鞠大夫鼓勵他們繼續觀察試探,保持這樣良好的狀態,也許文生會有變好的希。
打完電話,程如山托運輸的干部給從公安局弄一把未開刃的劍。劍也不是公安局的,而是前些年打擊反會道門抄出來的,倉庫堆了一堆,也沒什麼用。程如山弄了一把,綁在車橫梁上拿回去給文生。
從此文生劍不離手,出門必帶著,自己有空就琢磨劍招,大寶小寶的故事里,除了冬生和琳琳,又多了一個帶大寶劍的文生。
此后幾天,程如山天天都去縣里。
關于程信達訓練獵犬圖謀殺人事件,半村老作證,且程信達自己招供、還有家里人的證詞,證據確鑿。
程福貴、程福萬等人想以孩子小,腦子容易發熱等等為由,推罪責,讓留在家里好好改造。
起初縣革委會想采納這樣的意見,但是程玉蓮等幾個大隊干部不同意,還是有所顧慮生怕程信達在村里繼續害人。
所以,縣革委會就要繼續商量。
這日姜琳和文生從磚窯廠回來。
閆潤芝老兩口準備晚飯,大寶小寶寫完作業,在院子里編故事玩游戲,看到姜琳和文生回來,他們立刻跑過來。
“媽媽,我考考你背誦沁園春雪。”大寶像個小老師。
姜琳:“這個我真背會了,難不倒。”很流暢的背下來。
自從想學習以后,早起先背誦語文課文和領袖詩詞。在磚窯廠閑著的時候就和孫清輝幾個知青聊學習的事兒,按照學政治課的經驗,這時候的考試其實差不多,都是要你說出反映什麼、現什麼、頌揚什麼等等吧,抓住這個髓,基本不會錯的。下午或者晚上回來,會復習功課,然后跟姜興磊一起對照,比賽做題。
像做游戲一樣好玩輕松,學得卻更加扎實,所以,現在背誦得很好
大寶雖然還不理解這首詩詞,但是他小腦瓜好使,背誦東西比大人快,他聽著姜琳一個字沒錯,點點頭:“媽媽你好棒!給你一個小手掌。”
他把自己和小寶撿來的紅楓葉遞給姜琳一個。
姜琳接過去,“謝謝小老師。”把楓葉夾在自己的課本里。
小寶把他和大寶這幾天編的《冬生琳琳勇斗六指兒惡魔》的故事給他們看,講給他們聽。
正好程如山從縣里騎自行車回來,他將硝好的皮子拿下來給姜琳。
姜琳給程蘊之:“給爹鋪著吧,舒服些。”
程蘊之不要:“我有羊皮褥子和護膝,沒事,你留著吧。”
閆潤芝:“寶兒娘,你鋪著這個,以后都不會再怕的。”
姜琳就收起來放在擱板上,出來見程如山和文生在玩劍,大寶小寶在加油。
程如山跟著練家子學過幾招刀法,單純用來耍花架子特別好看,劍翻飛、劍花朵朵,瀟灑又有氣勢。文生看得迷,就跟著模仿,要學。
程如山收住劍勢,對文生道:“這個沒意思,你學太極劍。”
強健,農場不老大爺都會太極拳和太極劍,程如山學過幾招,教給文生。
姜琳、大寶小寶都一起來學。
姜琳又把程蘊之和閆潤芝一起招呼過來學,每天早晚一家人拿兒練上一套也是不錯的。
練得上熱乎乎的,閆潤芝問姜琳:“寶兒娘,咱做什麼飯吃?”
自行姜琳被狗嚇著,閆潤芝跟說話語氣越來越溫,跟哄孩子一樣。
姜琳:“晌午是不是有剩下的米飯?”
閆潤芝:“有,吃炒飯?”
姜琳:“咱們做燒麥吧。”
閆潤芝:“燒麥好吃,這就做。”
他們也不故意蒸糯米,就把剩下的米飯拿出來用。
姜琳過去給幫忙,把囤的胡蘿卜拿一個出來,還有干香菇、臘,反正就地取材,有什麼合用的就拿出來,都切碎丁。蔥花熗鍋,然后把臘碎翻炒出油,再把菜丁放進去煸炒,加上打散的剩米飯,炒盛在搪瓷盆里備用。
那邊面團也都好了,扥小面劑子,搟帶荷葉邊的面皮,然后把餡料包進去,頂端攥小花朵。
大寶小寶在一邊看著,都驚呆了,“好好看啊。”
姜琳看到那邊還有自己家腌的咸鴨蛋,早上煮了好幾個,去了幾個把咸鴨蛋黃拿出來用勺子割破,在燒麥里包上一塊咸蛋黃。
等飯做好,大寶小寶迫不及待地守在鍋邊上,等著閆潤芝把燒麥花花撿出來。
文生雖然還矜持,卻也忍不住湊過去,站在一邊盯著鍋里蒸騰的熱氣。
姜琳用盤子盛了幾個燒麥,先給文生一個,又端著去找程如山。
他在門外和一名公安說話。
“散會以后,程信達突然發狂一樣,揚言要殺了你全家,給你們好看,還差點打傷人。縣委最后判決,送他去云野湖農場勞改。”
程如山的聲音依然平和淡然,“這是他應得的,多謝張公安特意來說一聲。”
張公安笑道:“應該的,我還要去一下你們大隊。”
姜琳忙道:“張公安,吃了飯再去。”
張公安擺擺手,“不了,辦完事來得及回去吃。”
姜琳忙把盤子里倆燒麥遞給他,“不燙,就口吃了也不耽誤功夫。”
張公安本來想說不吃不吃,但是看那燒麥面皮晶瑩剔,上端開著口像朵花,里面有黃的黑的紅的相當好看。他笑了笑,“多謝多謝。”他拿起一個燒麥咬了一口,面皮筋道,里面有胡蘿卜、香菇的味道,還有臘的香氣,竟然還吃到一個沙蓉蓉的咸蛋黃!
“哎呀,姜知青,這點心做得好吃啊。”
姜琳笑道:“這是燒麥,我娘做的,以后順路就過來吃飯啊。”
張公安又把另外一個吃掉,還順便問了問怎麼做的,然后道謝跟他們告辭騎自行車走了。
按照張公安的說法,程信達不知道為什麼,脾氣越來越暴躁,揚言一定要殺了程如山全家。
最后縣里果斷做出最后判決,程信達雖然年紀小,但是社會危害傾向極大,心思極其歹毒,且有神病傾向,強制送到云野湖勞改農場去,那里有一專門的神犯人勞改院兒,能夠接一定程度的治療。
期限:時間十年,抗議無效!
聽程如山說完,姜琳:“他那麼歹毒,心里肯定暗。以前他小大家不留意,這會兒暴出來,不了刺激,就發病了。”
程如山攬著的腰家去,“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十個里面八個是不了別人激的。”
更何況程信達還是一點就炸的子,再加上心思暗,刺激他本不需要費勁。
他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仇人住在村里讓家人整天提心吊膽。
得到這個消息,程玉蓮、商老婆子、閆潤芝等人最高興。
村里有這樣危險的壞人,老人孩子是最危險的,誰知道他長大了會干什麼壞事?一個不小心惹著他,就要被他嫉恨,用最殘忍的手段來報復人家。這樣的危險分子,留在邊,那可是禍害。
現在他被送走,當然要大大地慶祝。第二天老婆子們自發組織一個歡慶儀式,在大隊的場院里敲敲打打扭了一場大秧歌。
置了程信達,村里老人孩子都松了口氣,大家又繼續忙活兒。最近生意好得很,外村的男人們都來打磚坯賺錢。因為過陣子天氣很冷滴水冰磚窯廠就半休工,所以他們要提前多打很多磚坯存著,否則曬不干不能燒還會凍。
轉眼過了二十天。
因為有個閏八月,十月中上天氣已經很冷。
天一冷有些病就容易犯,比如氣管炎,比如凍瘡,再比如化膿的傷口。程福貴的耳朵總是反反復復,好了又化膿,又又疼,無比難。
最可氣的是,最近他居然開始被審查!
那四個人被打倒以后,上頭撥反正,地方也開始排查靠著運起來的人。
他自詡不是靠著運起來的,并沒有危險,可他有一個問題,年紀大了本就應該退休,卻一直在公社書記的位子上沒退,就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程福貴就知道,只怕他的仕途到頭了,他約覺得這其中跟程如山不了關系,因為這段時間程如山沒有出去跑長途,反而頻繁出縣革委會,甚至還去過省、地區革委會。
他突然發現,程如山的人際關系,如今比自己不知道廣了多倍,卻無可奈何。
他決定主寫一封辭職信,表示自己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不能再繼續為人民服務,所以想退居二線,做個公社武裝部長之類的輕松閑職,還能發揮余熱,又能養老。
他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辭職信,回憶自己這些年的貢獻,兢兢業業,為國盡忠。
只可惜,手臂一直有些疼,使不上力,寫出來的字很難看,而且外面有托車的轟隆聲,著實讓人煩躁。
他正在裝信的時候,外面有人推門進來。
程福貴剛要呵斥怎麼不經過允許就進他的房間,卻見進來的是兩名白制服藍子的公安,頓時一驚:“兩位公安同志,我侄子程信達怎麼啦?”
自從程信達被送到云野湖農場去,也是狀況層出不窮,瘋了、打人如何如何的,遭到很多人抵制,最后直接給他和幾個重度神病患者關在一起。
這可比當年的程如州和程如山厲害,程如州那時候雖然傻,可孩子們還是喜歡和他一起玩兒,程如山雖然打架,喜歡他的人也很多。
一名公安道:“程福貴,我們查到三十幾年前,你勾結趙發榮發國難財,現在帶你回公安局調查!”
程福貴大驚失,立刻道:“冤枉,公安同志,這是有人栽贓污蔑,我程福貴仰不愧于天……”
“程福貴,你還是不要喊口號了,我們已經有確鑿的證據,走吧。”莊隊長從外面走進來,一揮手,兩名公安上前將程福貴銬走。
程福貴一個勁地說冤枉,還問莊隊長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證據。
三十多年過去,他不信能有什麼證據留存。
當年他雖然和趙發榮的手下有勾結,但是他并沒有真的做什麼,這也要謝程榮之的出手,之后他掀了趙發榮的老巢,他不但無過,他還有功!
他被押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白楊樹下的程如山,神態悠閑,笑容恣意。
程福貴雖然憤怒,看到程如山的時候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臭小子,你害不了我。”
程如山微微挑眉,“程福貴,就算不槍斃你,也讓你把牢底坐穿,云野湖歡迎你。”
程福貴還想說什麼,卻被押上挎斗托。
莊隊長回頭朝著程如山擺擺手,“走了。”
程如山抬手示意,看著他們轟然離去,他雙手揣在兜里,慢慢地走出去。他沿著公社旁邊的小河慢慢前行,再有幾天就是冬至,河里已經結了冰,蘆葦隨風飄搖,白茫茫一片,子雖然干枯卻依然如劍直天空,姿態不改。
他站在河邊,思緒萬千,最后就定格在姜琳帶著大寶小寶在玩水的畫面。
日落西山,映著冰面一片金黃,斜的芒里,有著對明天的期待。
他輕輕地笑起來,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看他們開心的笑臉。
到家正好姜琳和文生一起回來,文生背著他的寶劍,像個俠客。
姜琳穿著閆潤芝給的蛋番茄的棉襖,掐腰、盤扣、右衽,保暖又好看。為了防止弄臟,外面套著一件灰藍的大褂子,腰上系著腰帶。這是是自己設計的風款式,閆潤芝給剪裁的。
哪怕冬天穿著棉襖,腰也是細細的。
看到程如山回來,文生也很高興,也不打擾他們說話,自己回家練劍去。
姜琳看著程如山眼睛都亮了,挽著他的胳膊,“當家的你可回來了,有日子不見了哈。”
程如山:“姜廠長,這是想我了?”這陣子他本沒跑長途,也就連著三四天不在家,還不得呢,免得他總跟探討“兩人擁抱每一天”的事兒。現在這麼甜殷勤,肯定別有所圖。
姜琳笑嘻嘻的拿出一張單子,靠在他上,“是的呢,可想了。”請他幫忙拉煤炭和水泥。
程如山瞅了眼那單子,似笑非笑地看,“姜廠長,請你注意影響,我會害的。”
你會害?姜琳仰頭看著他,用下點了點西邊的日頭,太公公作證,你就沒有害的時候。
程如山看那俏皮的樣子,手臂一攬住的腰,單臂將抱起來,“咱們去小樹林做害的事兒。”
姜琳嚇得直踢,拍打他的口,“說正事呢,快放我下來!”
程如山:“哦,原來不是想我啊。”
姜琳:“是真想的。”
“有多想?說來聽聽唄。”他看著,夕的金落在的臉上,讓雪白的鍍上一層明而溫暖的黃,溫至極。
他低頭飛快地親了一下。
“喂,你過分啦!”姜琳跳起來揪他的耳朵,掐不到腰,拽拽耳朵也可以。
正鬧著大寶小寶和程蘊之從東邊回來,“爹回來啦!”他們飛奔過來,到了跟前朝著程如山一跳,程如山屈膝手就將他們接住,沒有停頓地轉起來。
“哈哈,太好玩了!”大寶小寶開心得直笑,“轉秋千咯,轉秋千咯!”
轉了幾圈,程如山怕他們暈得厲害,將他們放下來,他去跟程蘊之說話。
姜琳立刻對大寶小寶道:“快走,回家背詩詞比賽,看誰背得多,贏了吃果果。”
大寶:“姜琳同志,你老大不小,總要占我們便宜!”
小寶:“琳琳你要和冬生比,不要和大寶小寶比。”
“知道我厲害了吧。”姜琳笑著跑回家,大寶小寶追進去。
程如山和程蘊之沒急著回家,而是在外面溜達溜達,把程福貴被抓的消息告訴他。
程蘊之一怔,隨即哈哈笑起來,直拍手,“好,好,好!”
程福貴以為自己沒問題,因為他并沒有真的販片,也沒有來得及加到趙發榮的黑隊伍里。可他高興得太早,因為程如山沒有跟他糾纏這些,反而另辟蹊徑,托各方好友幫他尋找當年和程福貴一起混的那幾個“兄弟”。
他們一開始帶著程福貴混,后來程福貴被程榮之關在家里,等程福貴出來以后得勢,他們就跟著程福貴混,并且還去挖了趙發榮的金庫。
但是,當初他們把大洋上繳,黃金卻是私吞了的。
可惜的是,他們也沒料到,新政府立,各種運接踵而至,買東西要票要券都有定額,他們本沒有機會花!
于是那些黃金至今還藏在各自的地方。
程福貴當年其實想把當事人殺掉獨吞,卻沒得逞,最后大家拿了黃金各奔東西。
如今這件事被翻出來,再互相推卸責任攀咬,其他的事也扯出來,哪怕他當初沒來得及伙趙發榮的隊伍,卻也和趙發榮有千萬縷的聯系。
最后請示地區政府,程福貴被判無期徒刑,押赴云野湖勞改農場。
程福貴被抓,同時清查程福貴經手的關系——程福萬的隊長職務被撤掉,兒親戚的工農兵大學資格被剝奪,走后門的工作也被撤職等等。
還有他藏在自家地窖的那箱小黃魚也被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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