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山眉眼染上溫之,一掃之前的清冷淡漠,他彎了彎角,“你把車開去路口搬東西,我隨后就來。”
他直接開車門躍下去,反手推上車門朝著姜琳大步走去。
姜琳正躲姜興磊呢,看他過來,就想逗他,揚手把一個松散的雪球朝他擲去。結果這一會兒路面踩得有些,又得意忘形,腳底下一跐溜就往前摔去。程如山一個箭步沖過去,把膛借給抱,及時抵住撲過來的,沒讓直接摔在他腳下。
程如山笑得眉眼彎彎:“媳婦兒你真熱。”
姜琳慌忙抱住他的口,腳下還打呢,趕往上爬,“快扶一把啊!”
程如山笑著一把將撈起來,這下了更大的靶子,大寶小寶和姜興磊都往他倆上丟雪球。
程如山轉背對他們把雪球都接下來,笑道:“休戰了!”
文生揮了揮手:“休戰!”
姜興磊趕休戰,免得被姐夫報復。
大寶小寶跑過來抱抱爸爸的,以前爸爸回來都是先拎他倆,今天怎麼先把媽媽抱起來啦?
程如山:“媽媽腳崴了。”
大寶哈哈大笑,才不信,小寶關切地姜琳的腳踝:“琳琳,你疼嗎?”
姜琳趕讓程如山把放下,大白天的,還不得被人說閑話啊。
程如山卻抱著朝家跑去,嚇得趕勾著他的頸,“快放下我,很沉的!”可別給我摔了!
到了卡車前他面不紅氣不的,把姜琳放下,凍得冰涼的臉蛋,“抱兩個你都沒問題。”
段長安下來和姜興磊、文生幾個招呼,又把給大寶小寶的禮拿下來,他給買的糖豆。
大寶小寶看到以后,頓時發出歡快的笑聲,“哈哈哈。”得意極了,琳琳失算了哦。
他們帶回來的都是一些年貨,用簍子裝著,臘、熏魚、臘鴨,凍魚、蝦,還有一些這個季節能買到的菜蔬水果,蘋果、梨、橘子。
他們買了好些年貨,三個人分,段長安因為自己出錢,不肯要,程如山就讓他拿一些臘和海貨回去,這些東西稀罕。
程如山把自己那份讓姜興磊和文生搬回家,剩下的讓段長安去戴國華家送,車要停在戴國華家。
姜琳:“長安,快來吃早飯。”
雖然沒預備他們倆的飯,這會兒下面條也快的。
孩子們追著跑家去,姜琳和程如山落在后面。
程如山握著的手,十指相扣,的手玩雪弄得冰涼,他的手卻一年四季那麼滾熱。
這時候程香蘭聽見靜出來,在程如海家了一宿,不了劉紅花的冷嘲熱諷,打算一早就走,早飯也不稀罕吃。然后聽見卡車聲,說是程如山回來,忙出來看看。
看著姜琳幾個在路上旁若無人地打鬧,看著程如山對媳婦兒那般縱容,心里特別不是個滋味兒。
一來氣想直接走的,又不甘心。從前對這個弟弟沒什麼,畢竟不是一個娘生的,且他小時候好強頑劣,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都欠他錢一樣。可那畢竟是弟弟,現在他出息發達了,就有一種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覺。
這些東西,這些關心,本來應該是自己的。
他貧窮的時候,是這個姐姐任勞任怨養家,現在他發達了,難道不應該好好報答嗎?
忍不住了一聲,“冬生。”
程如山牽著姜琳的手,正和說話呢,眉梢眼角都是冰雪凍不住的溫,尤其雪白的臉頰因為運泛著紅暈,一雙大眼水嘟嘟的洋溢著意,他說一些小夫妻曖昧的話逗,就似嗔還地瞪他,眼神說不出的勾人。
他心神漾,原本出門就冰封的**這會兒見到卻如滾開的沸水,居然有了反應。
他眉頭微蹙,不有些尷尬。
恰好程香蘭他。
他回頭看過去,程香蘭站在那里,一臉兇的表。
程如山:“你誰啊?”
你誰啊?
這話,比什麼都傷人。程香蘭怎麼也沒想到,親爹不待見,親弟弟不認!
你誰啊?
能他冬生,除了姐姐還能有誰?他可真絕,不怪小時候就說他是個狠心絕的小東西。人家冤枉他,他就非要去殺了人家坐實這件事兒,攔著不讓他去,他還反過來問哪一伙兒的。
難道不是為他好?總覺得他肯定和如州哥那樣,會做出殺人的事兒,到時候不是被槍斃就是瘋掉。
不能被他連累!
之所以在程如海結婚以后立刻嫁人,就是生怕弟弟因為出不好、子太狠太乖戾到時候娶不到媳婦兒,閆潤芝會著給弟弟換媳婦,到時候自己要嫁給傻子、瘸子、啞或者老頭子之類的。
不能毀了自己,不能被他連累。
所以,走了。
姜琳對程如山小聲道:“那是你姐姐。”
程如山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覺得面生,瞇了瞇眼,“姐?”
程香蘭哼了一聲,“你有出息了,眼里自然沒我這個姐。”一賭氣轉走了。
走了幾步,發現程如山并沒有追上來,越發惱火,果然這個家不姓程,男人一點發言權也沒的。
程如山看氣呼呼地轉走了,有些納悶,低頭看姜琳:“怎麼啦?”
姜琳聳聳肩,無辜道:“我也不知道。”
程如山:“不管了,咱們回家。”
姜琳覺得程香蘭也很有意思,其實程如山看似記仇小氣卻又相當大度。只要不踩他底線,差不多就不計較。程香蘭如果和他好好說說,以后大家常走著,那就是親戚。
吃過早飯,段長安休息一下就告辭開車離去。而程香蘭到底也沒來道歉,程蘊之心里失卻也沒說什麼,冬生回來他比什麼都開心,也就不去想別的。
這一次程如山帶回來一只座鐘給家里看時間,臺式、木殼子,半尺高半尺寬。因為走秒的時候有很響的咯噔咯噔聲音,所以大家一致決定放在堂屋北邊的飯櫥上,免得晚上放在臥室太吵。
對于這種單純看時間,不能唱不能跑的鐘表,大寶小寶是沒什麼興趣的,研究一下就拉倒。
閆潤芝和程蘊之收拾一下兒子帶回來的東西,放到東廂或者哪里去。程如山則帶著文生幾個把院子和街上的雪掃一下,免得踩實全是冰。
大寶和小寶問起芹芹姐他們為什麼不來,程如山告訴他們自己這一次最后沒去省城,所以不能接他們,可以來年暑假大家再面,大寶小寶也只能接。
程如山還給姜琳帶了禮,一條綢睡,水紅,,襯著雪白的烏黑的發,把他勾得自控力一敗涂地,最后累得強烈要求修改約法三章容,止使用趣用品沒有節制得胡天胡地!
姜興磊又住了兩天,十一那天,程如山送他去縣城坐火車回省城。
閆潤芝給徐梅收拾了不年貨,有十斤小米、四條臘、一只臘、兩大條熏魚,還有村里自己做的條五斤,另外三斤棉花。這幸虧姜興磊鍛煉的有力氣,否則他本背不。
轉眼到了小年。
姜琳不但收到娘家的信,還收到潛博和呂航的,一個信封里來的。潛博的很短,問候一下和孩子過年好。呂航的信比較啰嗦,先花式問候好各種角度夸,然后狗地表達對程哥的敬仰之,讓姜琳懷疑是不是找人代筆的。
姜琳看完也沒看出點門道,問程如山:“呂航這信寫給你的還是我的?”
程如山笑:“自然是給你的,沒看信封是姜琳收嘛。”
姜琳:“他給我寫信,告訴我,他是怎麼怎麼崇拜你的?你對他做什麼了?”
程如山很無辜:“就打他一頓,請他喝酒,兩清了啊。”
“后來這些日子你們又干嘛了?”姜琳才不信。
程如山:“真沒干嘛,我也不是每次都有時間去省城逛。”
“你不是去給人家壘鍋灶了?”
“是啊,呂航給打下手,請我吃頓飯,喝點酒。”
“你喝了多,他就崇拜這樣?”
“你讓我喝,我就喝二兩,不能再多的。”
那姜琳就想不明白呂航崇拜個什麼勁兒,也不是中二病時期,這麼莫名其妙。
農歷二十四開始,村里殺豬、磨豆腐、繼續下條。豬是社員家里養的,都是任務豬,大部分要給公社屠宰組,部分留在村里大隊殺了分豬。豆腐條做完按照工分領,有剩余的社員也可以花錢買。有些自己家富裕的,也可以做,現在政策越來越放開,還有那些富裕的大隊,專門做豆腐、條賣,集市上賣吃食、日用品的也越來越多。
程如山和姜琳帶著文生、大寶小寶去逛集市,買糖葫蘆、糖瓜、棗等小吃食,還參加大隊殺豬分,姜琳花錢買自家人口的份額。豆腐和條也是花錢買的,因為他們家幾乎都不上工賺工分,花錢買是應該的。
二十六這天一早,程如山起來做早飯。昨晚上媳婦兒累蒙了,他起來的時候又輕巧,連點覺都沒有。因為天冷他讓爹娘也不要起得太早,睡不著多躺會兒。
文生卻早早起來練劍,在院子里舞得有模有樣的。
一套太極劍耍完渾熱乎乎的,有人來門,聽著是程如海。
文生問程如山:“爹,給他開門不?”
程如山:“開。”
文生就去開門,看著門外的程如海,“你干嘛來?”
程如海手里拎著兩斤,還挎著一小箢子白面,對文生道:“這不是過年嗎,我來給爹娘送年禮包餃子吃。”
文生讓開讓他進去。
程如海進了院里就笑:“冬生,爹娘起了沒?大隊分了,我來給爹娘送面包餃子吃。”他笑瞇瞇的,一臉和氣。
程如山看了他一瞬,讓他屋里坐,程蘊之和閆潤芝聽見靜也都起來。
程蘊之先下來,程如海立刻上前扶著他,讓他在桌旁坐下。
“爹,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想明白了,的確是我們錯了。不管怎麼說,娘從來沒對不起我們,我們卻沒孝敬過一天,是我們做兒的不對。爹,我也不說大話,以后你看我行。你和娘有什麼事兒,冬生不在家,你吩咐我,我絕對沒有二話的。”
他說得一片真誠。
他去找商老婆子取過經的。他想讓幫忙和閆潤芝說和一下。商老婆子卻讓他不要那麼多想法,“除了那些真混蛋的,這天底下的爹娘,沒有不盼著兒出息和睦的,犯錯不要,改了就行。你也不用別扭花什麼心思,你就比照著咱們村里養老的規矩來,保管沒錯。”
程如海想了想,老兩口自己有口糧,犯不著他養老,但是逢年過節送點節禮是應該的。
閆潤芝從屋里出來,程如海又趕去扶,殷勤地叮嚀:“娘,你小心著點。”
閆潤芝看他一眼,“老大,你這樣我有點害怕啊。”
程如海一聽趕道:“娘,以前都是我的錯。兒子以前混賬,做了錯事,娘你說要打要罰,我都認的。”
閆潤芝:“你不用這樣,我也不打不罰,你們好好過日子就行。”
看看程如海又看看程蘊之,“老大,既然你有心,那咱們丑話說頭里,你們再有對不起寶兒娘的事兒,那爹娘可絕不饒你。”
程如海立刻道:“娘你大度,兒子對不起你的你不說。你放心,以后我和紅花要是再有那犯糊涂的事兒,你和爹只管打。”他沒看到姜琳,就道:“我也跟弟妹道個歉,以前諸多不對的,咱也不多說好聽的,爹娘和弟妹就看哥哥嫂子行。”
閆潤芝示意他小點聲,“行啦,寶兒娘同意你們過年來吃年夜飯、祭祖,一家人一起過年。”祭祖歸大房,因為文生在,自然在這里,不會給程如海。
程如海和劉紅花愿意讓步,愿意做出改變,有這個態度就能讓老頭子開心。如果他們不提要家產的事兒,過了年可以考慮把那個小院讓他們住,要是提呢,就拉倒。
這是姜琳跟閆潤芝商量的意思。
雖然程蘊之不說,姜琳卻明白他的心愿,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平反以后一家人一起好好過日子。
程蘊之過那麼多苦難和煎熬,回家以后和和氣氣,從不抱怨哭訴,和孩子們在一起積極不頹廢。這樣的老人家,欣賞。
而且程蘊之不是那種拎不清的,從沒對家里指手畫腳過,對的事也都支持,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程如山和閆潤芝對好,遷就,自然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麼。雖然他們從來沒要求過,尤其程如山,對有求必應從不拂逆,不知道多喜歡他呢。
也想讓他高興,而老兩口高興,他自然就高興。
穿來以后,觀察過水槐村的大部分家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對的,家家都有矛盾是常態。
那種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婆媳妯娌十分和睦,如同封建家庭范本的,偌大的村子,真的沒有一家。
要求低一點,雖然各自有算計,但是大面上過得去,大家就算有矛盾也能彼此退讓和氣過日子,倒是有的。
而那種父子鬧矛盾,兄弟反目的,在村里也不在數,他們還只是普通人家,并不是程如山家這種大起大落的。
有些父子兄弟,為了蒜皮的事兒,可能是孩子打架,可能誰多吃口飯,可能誰干點活,可能單純話不投機,就能打破頭多年不說話。
其實父母多半都盼著兒和睦,可大部分父母不是自己沒做到位,就是兒失和跟著糟心。
不需要和程如海真的親如一家,只要程如海和劉紅花懂事,維持大家庭的表面和睦就行。
他們不作妖,姜琳自然要給一個機會,也給程蘊之和冬生一個機會。
另外有一層想法,以后和程如山肯定要進城,老兩口自然跟著,但是這里有祖墳、祠堂和展覽室,老兩口每年肯定要在老家住幾個月,這就需要人幫襯一下。程如海自然是最佳人選。
程如海聽見閆潤芝讓他來吃年夜飯,高興得直手,“我讓紅花來給弟妹陪個不是,以前實在是我們太混賬了。”
閆潤芝:“不急,日久見人心,你們記著這是寶兒娘看在你爹的面上,最后給你的一次機會就行。”
暗示程如海,和程如山都看寶兒娘的眼行事,這個家寶兒娘說了算,討好你爹沒用,你們以后要對寶兒娘好才管用。
程如海也不知道領會了沒,反正是很高興。
他對程蘊之和程如山道:“爹,冬生,我尋思著,咱們去農場把大伯的墳遷回來吧。”
他要為家里做點事兒,否則萬一百年后冬生不讓他祖墳,那豈不是葉落不歸?這是鄉下人最看重的大事兒。
這倒是和程如山想一起,他之前已經和程蘊之商量,明天就去呢。
程蘊之聽他這麼說,就看程如山。
程如山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程如海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中。”
他就告辭樂顛顛地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程蘊之握著閆潤芝的手,用力握了握,激為自己做的一切。
閆潤芝笑起來,指了指東間,是姜琳為他做這一切。
程蘊之點點頭,笑道:“是咱們的福氣。”他又想起大哥大嫂,要是他們還活著該多好,也能福。
翌日天不亮,程如山帶著程如海出發,去云野湖把大伯的骨灰遷回來直接和大伯母一起合葬。
當初程毅和大伯母都沒葬在祖墳,程福貴下令用破席子裹著隨便埋的。商偉業怕埋得淺了讓野狗給刨出來便帶人重新深埋的。后來程如山長大,他親自把爺爺和合葬,又把大伯母下葬祖墳,等著以后和大伯合葬的。
把程榮之的墳遷回來,第二天程蘊之帶著程如山、程如海兩家去祭拜。
程如山讓文生主持祭拜,一樣樣手把手教著他做。
文生有點納悶,“爹,這是誰啊?”
程如山沉默了一下,道:“你爹。”
文生糊涂了,“我爹?”他看著程如山,萬分不解。
程如山雖然怕刺激他,卻又想讓他以兒子的份來主持祭拜,就哄他,“你聽過凰涅槃的故事,對吧。”
文生扭頭看姜琳,這是講的故事,姜琳朝他點點頭。
程如山道:“爹娘死了,爹娘又活了。”
這樣的話,腦子正常的孩子自然聽不懂,可文生不是正常人,他一下子就接這個說法。
爹娘肯定裝死,騙過那些壞人,然后就再也不怕了!
文生爽快道:“我懂了。”
他按照程如山的要求,認認真真地主持祭祀,跪在地上虔誠地磕頭,里說著兒子祭拜父母雙親的祭詞。心里卻跟著念叨一下:神仙神仙你莫怪,我這是演戲的,不是真的。我爹娘長命百歲,永遠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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