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推推他,嗔了他一眼,“傻樣兒。”

程如山回過神來,突然張起來,“剛才我給你腰，力氣會不會太大了？”

方才不是腰酸就是酸的,他覺得是撒，原來因為懷孕的關系啊。

他對姜琳的比較了解，其實之前他就疑親戚怎麼還沒來，問，說可能有事兒太張的關系。這些天又因為大姐的事兒忙碌，心里自然是張的。

藍墨軒看小年輕倆卿卿我我的樣子，也不打擾他們，就在對面床沿搭邊兒坐坐。

姜琳跟他道謝，和他聊聊家常,問問回春堂的位置,以后也可以去找他看病。

藍墨軒笑道：“你是大學生，還信我們老大夫呢？我們前些年可是被打倒的呢，都說我們是封建老舊派。”

姜琳笑道：“藍大夫說笑呢，咱們傳統醫有幾千年的歷史啦,前人經驗也足夠我們的。”看了看正睡覺的小萌,對藍墨軒道：“藍大夫,你能不能給我們小閨瞧瞧,脾胃虛弱,飯量小,吃多了就吐。”

藍墨軒回頭看了看，“我瞧著面黃瘦的，不大正常。”他就給號號脈，時間有點久，沉片刻，他道：“不是問題，小孩子氣總歸是難養些，這麼大了，心調理著就好了。”

姜琳歡喜道：“謝謝大夫，真的會好起來嗎？”

藍墨軒：“當然是真的，我老頭子可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小孩子脾胃大部分都虛弱，吃得又糙很容易這樣。多吃點爛的東西就好。”

姜琳：“那我們小姑娘吃多了吐，”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把梁老婆子的惡毒說出來，只說說小萌的實際況。

藍墨軒：“誰吃多了誰吐，不吐不撐得慌嗎？吐是好事，比撐死強吧。速則不達，慢慢來，總會好的。”

他給姜琳說了不建議，姜琳拿筆要記下，程如山拿過去幫記錄。

等聊差不多，也到了吃晌飯時候，有乘務員推著鐵皮箱子來賣盒飯，鋁飯盒裝著，有米飯有土豆白菜加許，等吃完乘務員會來收飯盒。

程如山拿了飯票和錢，按照人數買了幾份，他想了想，給姜琳買了兩份。

姜敏還沒下來，姜琳也不著吃飯，給放在下面的暖氣口上熱乎著。

姜琳把小萌和小軍醒吃飯，讓他們倆問藍爺爺好。

小萌乖巧地問好，小軍躲在旁邊不敢吭聲。

藍墨軒也買了盒飯，坐在一邊和他們一起吃，順便和小萌聊聊天，告訴自己是很厲害的大夫。

姜琳笑道：“小萌，藍爺爺可厲害呢，給好多人看病，治好了很多人呢。藍爺爺剛才給你看了，也給你治了病，以后你吃飯就不會吐啦。”

小萌眼睛一亮，“真的嗎？謝謝藍爺爺，你真好。”

藍墨軒笑道：“吃飯吧，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吃多就吃多。”

小萌開心地吃起來，和小軍吃一盒，看到有就挑給小軍。

小軍就夾著吃了。

姜琳看到，“小軍，姐姐給你夾，你呢？”

小軍嘟著，想說家里本來就是他吃的啊，可這會兒沒有，他只能委委屈屈地把挑一塊給小萌，“姐姐，你吃。”

小萌笑了笑：“你吃吧，我不喜歡吃。”

小軍就飛快地夾進自己里了。

因為很多人一起吃飯，氛圍又輕松，小萌不知道不覺多吃了兩口，不過還是主停了筷子，依然沒有小軍吃的多。姜琳也沒再跟小萌說什麼吃飯的事兒，讓去過道看看外面的樣子，還從來沒走這麼遠呢。

小萌很興，就拉著小軍去看，沒有因為吃多要吐的樣子。

姜琳松了口氣，也許離開梁老婆子的打，小萌心理放松，很快就好起來的。

藍大夫說有時間就帶著小萌去回春堂，到時候他幫忙調理一下，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小孩子的腸胃虛弱，就是要調理，吃西藥是不管用的。說完，他就出去溜達找人聊天，下鋪就剩下姜琳和程如山。

姜琳看自己怎麼兩盒呢，“山哥，你買多了。”

程如山：“現在你倆人呢，要多吃點。”

姜琳：“！！！”吃飽就算，才懷孕呢，能多吃什麼？他也太夸張了。把飯盒推給他，“你一盒不夠，多吃點。”

程如山看不吃，就自己吃掉，然后去洗了手巾給手臉，作輕眼神憐惜，弄得姜琳的。

“哎，我又不是玻璃人，你干嘛呢。”

程如山挑起下看了看，“早知道不讓你來了。”

這一路上來返奔波，有孕還不知道，心里不舒服估計也不舒服，他心疼。現在想起在梁家發泄一樣踹人家門，他就一陣后怕……那一腳再厲害點，能把門框踹下來，也幸虧結實，并沒有什麼事兒。

姜琳笑瞇瞇的用小手指頭撓撓他的脖子，“我不來你搞得定麼。”

程如山：“我可以快刀斬麻。”

要達到目的，辦法有很多種，當然未必是最有效的。這麼看琳琳姐姐的問題不是快刀斬麻能解決的事兒，所以還是琳琳來得好。

他輕輕地著的手指，“去過道溜達一下，一會兒到站咱們下去走走。”兩三天憋在火車上，一般人都不了。

等停車姜琳也沒下去太久，外面太冷啦，溜達幾分鐘就不了，拉著程如山趕回車上。

看要往車上跳，程如山默默地扣住的腰，“媳婦兒，咱注意點兒。”

姜琳：“你太小心翼翼啦，你都要變老太太了，沒那麼氣的。村里懷孕的人割麥子掰玉米，快生了才回家呢，還有在地里生的。”

程如山還是把抱上去，“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我就張。”

姜琳笑了笑，“你放松。沒事的，要不你跟藍大夫請教一下，他是個有經驗的老大夫嘛。”

程如山把姜琳送回去，果然去找老大夫聊天。

姜琳看了一會兒書，姜敏過來，立刻把飯盒掏出來，“姐，快吃飯啦。”

姜敏幾乎一天沒吃東西，臉有些憔悴，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笑道：“睡迷瞪了。”

姜琳就當什麼事兒都不知道，“你吃飯吧，回頭告訴你個好消息。”

姜敏看著，“什麼好消息？”

姜琳笑瞇瞇的不說，示意吃飯。

小萌和小軍一起回來，姜敏看小萌臉上笑滋滋的，小軍也沒有鬧脾氣，心里就平和許多，他倆，“吃飽了嗎？”

小萌笑道：“媽，我和弟弟都吃飽飽的。火車上的盒飯可好吃呢，噴香，你快吃吧。”

小軍：“哪里有家里好吃，家里有大呢。爸爸會弄野兔野回來。”

小萌：“這不是在火車上嗎，火車上也沒有的。”

姜敏低頭默默地吃飯。

姜琳道：“姐，你要打起神來，還有一個月期末考試。回去就讓姜興磊給你補課，可能辛苦點的。”

姜敏抬頭對笑了笑，“琳琳你別擔心姐姐，我不怕苦，讀書學習對我們來說再累也沒有苦只有甜。”

只是想起一些事，需要慢慢地清理。有些事一輩子都忘不掉，放不下，從前只會逃避，抑著當沒有那回事。后來發現自己錯了，這樣沒用，最好的方式應該一遍遍地梳理，不管多痛多怨，都不應該逃避，梳理順了才能妥帖安放，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

姜琳看態度積極，沒有任何消沉，也為高興。

“大寶小寶和小萌一樣大，可以一起上學，小軍還小，先不上學在家里也沒事。我們家爺爺嫲嫲現在沒事，愿意陪孩子玩兒的。”

姜敏之前憑著一口氣說離婚回娘家，說實在的心里還是顧慮的。畢竟家里有嫂子，嫂子家也三個孩子呢，再加兩個怕照顧不過來。再者，也怕左鄰右舍指指點點，爸媽最不了人家白眼。可既然決定要改變，有些問題就必須要面對，暫時依靠娘家和妹妹幫助也是必須的。所以一定會努力，爭取畢業分配個好工作，這樣供倆孩子上學也不是問題。

慨道：“要不人家說閨不遠嫁。”

娘家有人，哪怕不用干什麼，婆家也要客氣一些。娘家沒人，婆家就覺得兒媳婦孤一人，想怎麼拿就怎麼拿。

姜琳笑了笑，“姐你要轉變一下老觀念，不要覺得離婚是什麼丟人的事兒。以后社會越來越發達，人原來越自由，大家也要習慣這種事。”

雖然**十年代農村離婚的還不多，但是城里已經不那麼拘泥，合不來的也是早離婚早解。這麼想還得激卞海濤的背叛，沒等有孩子再出馬腳。

和姜敏聊著省城的變化，姜敏的緒就越來越平和，眼睛里的彩也亮起來，雖然笑得沒有之前那麼多，但是笑容卻更加真實，是從心底里發出來的笑。

……

火車一路往南走，與一路往北是相反的，去的時候一層層地往上結冰，回來的時候就一點點地往下化水。

小萌和小軍姐弟倆趴在窗戶上看得嘖嘖稱奇，一看就是好半天，簡直太神奇了。

鐵道兩邊是綠油油的麥田，一塊塊的不是很大，看起來和農場的不一樣。農場的土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一不到頭呢。

他們看到了很多村落，泥草房、磚瓦房、炊煙、黃牛、狗、孩子……這一切都是那麼新奇，簡直就好像進了新世界一樣。

1979年1月1日元旦，上午他們抵達省城。

省城火車站是民國時候留下來的建筑，風格古樸厚重，還帶著一個黑指針的大鐘，火車站前人來人往，不但有自行車，還有吉普車、轎車、卡車，一切都讓姐弟倆覺得那麼新奇。

他們居然有人不穿大棉襖的，竟然不怕冷的？在家里他們不但要穿棉襖還得穿大棉呢，要不凍死人。

原來外面是這樣的，并不只是靠山屯、場部那樣啊，而且省城沒有妖怪，都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呢。

說的果然是假的！之前小萌還覺得可能媽和姨不喜歡，所以說騙人。現在眼見為實，原來是騙人！

小萌心里就越發聽姜琳說話，覺得姨是大學生，知道得多，不撒謊騙小孩子，比說得對。

“哇，好暖和啊！”小軍一路上都不怎麼高興，這會兒終于哈哈笑起來，“好熱乎啊，一點都不冷！”他要把外面的大棉襖下來。

小萌：“不行的，了會凍著的。”

“這麼暖和，怎麼會凍著？”

姜琳：“要是火車繼續往南，更暖和呢。他們冬天都不穿棉襖的，再往南，和我們夏天差不多呢。”

“真的啊？”

“當然，不是給你們畫過地圖嗎？好好上學，老師都會教的。”

跟程如山說去坐公共汽車回去，程如山道：“澄應該回來接我們。”

買了車票他給方澄發了個電報告訴自己的車次，方澄自己沒空也會安排別人來接他的。

姜琳拍了拍他的腰：“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呢。”

他們和藍大夫告別，約好到時候去拜訪。

姜敏跟著他們出了火車站，看著眼前悉又陌生的景，心頭慨萬千，十年，竟然十年沒有回來過。就算被從這里放逐，可午夜夢回念念不忘的還是家鄉。

本來以為忘記的那些什麼，如今竟然非常清晰地一下子涌上心頭。第一批下鄉的時候，鑼鼓喧天，他們前佩戴大紅花，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被送上火車。

那時候他們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樣的，以為就是去走一趟，很快就會被召回來，并不知道這個支邊就是一輩子。可能埋骨他鄉，可能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允許他們也考大學，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回來。

“我回來了。”

喃喃道，原本沉重的覺居然為之一松，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姜興磊：“姐，歡迎你回來。”

姜敏點點頭，“是的，我回來了。”沒被迫離家的人，不會理解回來的意義。

對有些人平常不稀罕的事兒，卻是他們最深刻的期盼。

程如山牽住了姜琳的手，免得又不老實，一行人一出火車站就看到方澄、何亮兩人站在外面。

方澄跟何亮帶文生來的，火車晚點，他們來得早，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

何亮跟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唯恐接了。

方澄雙手在兜里，一點都不著急，“你躥噠什麼？程如山那麼高，一打眼就看見，用得著你蹦跶？”

何亮哈哈笑道：“我這不是著急嘛。我瞅瞅嫂子姐姐是不是和一樣俊。”

方澄：“俊不俊和你有什麼關系？”

何亮：“關系大了！俊的人看著也舒服嘛。”

方澄：“怪不得我天天不舒服，以后你在我跟前晃悠。”

何亮一把抱向他，“沒事，我舒服就行，管你呢。”

方澄臉一變，胳膊一撐把他隔開，這貨不分場合抱，大庭廣眾的再讓人以為神經病呢。

方澄個子高，程如山也高，所以兩人第一時間看到對方。

“來了。”

何亮立刻朝一邊揮手：“文生，文生，快點，你爹娘來了！”

那邊正在買糖葫蘆的文生一聽急了，對賣糖葫蘆的大爺道：“你快點嘛，老大個人算賬還算不明白了。”他等不及大爺給他找錢，直接舉著一堆糖葫蘆跑過去。

那麼多人出站，文生一眼就看到姜琳，眼里沒有別人。

他高興地喊道：“娘娘娘！”他手里拿著糖葫蘆，用撞了何亮一下，興道：“看見沒，寶生！”

姜琳和他們說去北大荒接大姨，等和程如山走后，大寶小寶和文生嘀咕爸媽去接寶生了。

何亮：“那不是寶生，那是你娘的姐姐的閨。”

文生：“我娘的姐姐，是誰？”

何亮：“你大姨。”

文生：“我大姨是誰？”

何亮：“……”

姜琳聽見聲音，趕朝著他們跑過去，后面程如山臉都變了，趕追上一把攬住的腰讓慢點。

文生把糖葫蘆都塞給何亮，飛奔過來，激得眉飛舞，俊生輝，“娘，我好想你！”

他張開懷抱就要像以前那樣把姜琳地抱起來，這一次卻被一條結實的手臂給擋住。

文生疑地順著手臂看向程如山：“爹，你干嘛呢？”

程如山：“你娘有寶寶了，不能勒的肚子。”

文生一聽眉眼都要飛起來，“寶生坐火車來了嗎？大寶小寶果然沒猜錯！”他瞅了瞅小萌和小軍，他們倆誰是寶生？他搖搖頭又瞅姜琳肚子，為什麼爹說娘有寶寶了不是寶生？有寶寶是什麼意思？他本不懂！